权臣退休以后 第62章 春蒐篇1

春蒐，狩也。

每年五月中旬，帝王便会外出射猎，四方诸侯则从封地上京，陪同帝王一同狩猎。此举不仅可以彰显帝王的恩威，也能在狩猎中训练骑射能力，强化部队战斗力。

跟以往不同的是，这次是楚望第一次参加春蒐。从前楚望年纪小，沈青山怕有人会在猎场大作周章，为了他的安全起见，并没有让他参加。

沈青山当权时，各州诸侯尚且能维持表面的和平，如今他不在，霍止迟又避世了一段时间，恐怕这些人心思又活泛起来了。

只要楚望在春蒐中不幸遭遇意外，他们就能效仿沈青山当年的举动，随便从皇室选出一位稚童，拥他上位，自己则号令群雄。

这次楚望再不能像从前那样，仗着年纪不足可以躲在沈青山身后。虎狼环伺之下的楚望，必须要借此机会展现自己的能力，才能震慑那些诸侯，让他们在打自己主意时多掂量掂量。

沈青山和霍止迟抵达京城没多久，便分道扬镳，他来了清桐别院，霍止迟则回将军府，处理这些天积压的事务。

路上，沈青山一阵庆幸，还好自己跑得快，否则也得像霍止迟那样，玩得不够尽兴，又不得不面对如山般的工作量。

沈青山进了清桐别院，却见叶听站在树下，仰头望着枝间，神情若有所思。身旁一位十三四岁少年也学着他那样，抬头望天。

一大一小，皆着白衣，姿势同步，仿佛同个模子刻出来一样。

沈青山纳闷的看着他们，戳了戳037，“原著里，叶先生什么时候娶妻生子？怎么他孩子都这么大了？”

“……”037沉默了会，“叶先生至死都没有娶妻，更别说生子了。”

沈青山啊了声，“那叶先生也没有喜欢过谁么？”

“如果叶先生真的会喜欢谁，我想会是这天下的黎民百姓罢。”

不知是不是沈青山的错觉，他竟然从037平静的声线里听出了几分惋惜。

惋惜什么？

沈青山摸着下巴再次打量了叶听，玉树芝兰，风度翩翩，却没有喜欢过谁，没有尝过爱情的甜。

沈青山兀自点头，确实可惜了，不然他还能混个干爹玩玩。

“主公回来了。”叶听沉思间，余光瞥见一道身影。他转头看去，沈青山正摸着下巴，歪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叶听一动，那少年也跟着转过头去，看见沈青山，郑重的弯腰行礼，嗓音清亮，“拜见主公。”

啊？

沈青山愣住了，抬手指了指自己，你说我吗？

叶听被他的举动逗笑了，眼底漾开笑意，“主公奔波劳碌多日，也该找个人照顾。”

他侧目看着少年，“正好元思做事谨慎，态度认真，我寻思着跟在主公身边最合适不过了。主公觉得呢？”

沈青山不确定的戳了戳037，“依叶先生的意思，这是觉得我太闲，给我找个徒弟带？”

037幽幽道：“往好处想，这就是你干儿子。”

沈青山：“……”

沈青山没出声，叶元思就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不动，那脾性倒更像霍止迟些，都是一板一眼的。

“主公可是不满意？看来元思还得磨练磨练。”叶听轻轻呀了一声，竟是直接赶人了，“元思，你且回去好好反思着，过几年再来效忠主公罢。”

叶元思还是那个姿势，老老实实应了一声，又朝沈青山行了一个拜礼，方才抬步往院外走去。

“等等——”沈青山下意识出声，顿时引来两人的侧目。他被这样看着，顿时忘了自己要说的话。

叶听道：“主公可有意留下元思？”

沈青山点了点头，左右不过一个徒弟的事，还能忙到哪里去？而且这少年明明在玩的年纪，却要被迫实战，实在可怜，他又怎能忍心让他再白跑一趟？

“如此甚好。”叶听抚了抚嘴角，不出他所料，主公一如既往的心软了。

叶听笑道：“那我便直说了，陛下有意让霍二小姐进宫，主公你怎么看？”

他这次带叶元思过来并非偶然，而是深思熟虑之后最佳的解法。说到底，终究还是沈青山身边的贤才不够。

＊

两天前。

楚望罕见的找了叶听，两人静坐喝着茶。

忽然楚望出声道：“叶先生，若朕有意让霍二小姐进宫，该如何？”

这个话题早在几个月前便提过了，只是当时叶听说各州诸侯不想看他做大，成功的几率很小。加上幽凉二州战事吃紧，楚望也不想让旁人在养心殿安插眼线，故而此事不了了之。

如今旧事重提，可见楚望想壮大自己的心极为迫切。

叶听摇了摇头，似不赞同，“我还是那句话，此事恐难成。”

不料楚望眉梢上扬，眼中尽是志在必得，他勾了勾唇，“怎会不成？如今，有叶先生助朕，叶家也站在朕这边。”

叶听没说话，楚望又道：“高处不胜寒，一个人待久了，便贪恋起人间的情爱来。而朕贵为天子，身边只有哥哥一个，难得想找个知心人，叶先生要拒绝朕么？”

叶听眸光微动，指尖搭在杯沿轻轻敲了敲。

叶听知道楚望在暗示他，如果他不同意霍二小姐进宫，楚望就会继续缠着沈青山，至死方休。

上次叶听驳回了楚望的意见，便是因为他从始至终是沈青山的谋士，叶家也只臣服于他，他楚望一人，的确抗衡不了那些诸侯。

可现在不同，楚望提出的这个条件很难不让叶听心动。

倘若楚望收心走在正道上，一心一意为国为民，海晏河清、朗朗乾坤又有何难？

叶听迟疑间，楚望又添了一把火，“春蒐将近，倘若朕出了意外，岂不天下大乱，战火纷飞？朕想叶先生，应该不太乐意看到此局面发生。”

叶听对上楚望的视线，那里野心勃勃，那里处心积虑，一刀正中他的弱点。

叶听叹了口气，无奈道：“陛下，你赢了。”

叶听想，不管怎么样，起码楚望还是愿意接受别人的，说明他对主公的迷恋还在可挽回的地步。

不过楚望成长速度之快，叶听不得不做两手准备。于是便在叶家这一代的子弟里精挑细选，最后选出了叶元思。

世上有权力的地方，就少不了棋子。而每个人都自以为是执棋者，殊不知皆是棋盘上一子。

只是身份不同，选择各异。

叶听能做的，就是尽力将歪路扼杀摇篮之中。倘若有一天，他被迫一步步背叛沈青山，那么叶元思就是他留下的后手。

叶家下一任执权者。

＊

沈青山想到霍芙，那个活泼好动的少女，同样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共同话题应该挺多的罢？

沈青山有些欣慰，又有点惆怅，养的崽子长大了，也会考虑娶妻一事了，“若是两情相悦，有何不可？只是各州诸侯不乐意罢了，他们不想楚望壮大。”

叶听道：“不错，所以叶家要表明立场。”

沈青山了然的点头，只是有一点让他很好奇，“楚望什么时候结识了霍芙，也没听他讲过呀！”

叶听看着他，知道他在朝堂战场都能游刃有余，除了情场，他对此一窍不通。

叶听捻起落在案面的一片落叶，问了沈青山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主公，你觉得这里与皇宫相比，哪里更好？”

沈青山愣了愣，不知道叶听为什么提起这个，但还是如实告知：“皇宫是趋之若鹜的地方，只是我生性自由，所以我更爱清桐别院一些。”

叶听松开手，落叶在他手心随风而起，他又转回了话题：“主公可有想过，霍二小姐进宫是政治联姻，陛下只想稳定自己的地位。”

沈青山一愣，“那岂不是会耽误霍芙的人生？”

叶听点头，又道出另一个爆炸性消息，“若霍芙不愿入宫，那么陛下只好将庚华公主许配给大司马了。”

庚华公主。

偏离的剧情开始自我修正了。

这是沈青山听到后闪过的第一念头。

剧情走上正轨，037便能预测将来剧情走向，他明明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可为什么心在隐隐作痛，像是有人试图用未开锋的利器破开它。

沈青山脑子混乱起来，仿佛被人搅成一团，“怎么会如此突然？庚华公主和大司马……”

“不用担心，事情还没那么糟糕，”叶听摁住他微微颤抖的手，对上他惴惴不安的双眸，嗓音轻柔如春风拂过，“只是因为春蒐迫近，雍州牧派了长子携兵马上京，正巧长子对庚华公主一见钟情，便向陛下求了亲。陛下迫不得已，才借口说庚华公主早有婚约。”

沈青山稳了稳心神，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实在奇怪极了。他眉心高耸，“这次雍州牧行为动怎会如此之快？从前他分明很不屑，每每都迟到。”

“想来是看到机会了，故而迫不及待了。”叶听道，见沈青山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神情，提议道：“此事我已通知了大司马，若主公不放心，何不亲自去问？也省得书信往来，危险又漫长。”

沈青山噌得站起身，目光灼灼，“叶先生你说得对，将士之间最忌猜疑，若不能同一条心，又谈何杀敌。”

沈青山步伐匆匆往将军府而去，声音缥缈：“叶先生，我得了信就第一个告诉你！”

心急如焚的沈青山，一不留意，就撞上了同样火烧火燎的姑娘。

“你是什么人，有几个脑袋敢撞我？”

这娇蛮的声音，沈青山一下子就认出来了，正是传言要许配给大司马的庚华公主。

也是原著里，后来跟霍止迟相敬如宾的人，楚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