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是我小叔子 第12章 留下

顾云舒呆愣在原地。

时间一点点流逝，房间里只剩下淮阳王妃低低的啜泣声。

过了许久，久到窗外的日光都向西偏移了几分，顾云舒才缓缓转过身，面向淮阳王和淮阳王妃，直挺挺地跪了下去，额头轻轻磕在冰凉的地面上：“父王，母妃......赎孩儿不孝。孩儿......不能走。”

淮阳王妃的哭声戛然而止，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舒儿，你胡说些什么！”

顾云舒抬起头：“现在谢家人还不知道前线已经出了事情，我若是走了，谢家必定大乱。谢家是被人陷害的，我绝不相信谢家人会叛国通敌，放任敌军屠城！我要在这里等谢惊澜回来，亲口问问他，前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顿了顿，声音有些发颤：“况且......我已经是谢家明媒正娶的媳妇，拜了天地，入了宗谱。哪有婆家糟了大难，媳妇儿就立刻收拾东西跑回娘家的道理？日后......叫别人怎么看我们淮阳王府，女儿总不能一辈子被人戳着脊梁骨过日子。”

“傻孩子，你这是何苦？”淮阳王妃扑过去想要拉起她：“满定京谁不知道，你连谢长宴的面儿都没见过，你们算什么夫妻？况且这也是你皇伯伯的意思，有陛下护着你，谁还敢指责你不成？”

顾云舒摇了摇头，避开了母亲的手：“我就在这里等着，等着接他们回家。况且，谢老国公魏国战死，谢家父子又出了这样的事情，总要有个人为他收敛尸骨、守灵披孝才是。”

淮阳王妃急道：“现下谢家出了这样的大事，哪里还顾得上谢老国公的尸身？便是朝廷带回了老国公的尸身，那也该是谢家人操心老国公的身后事，总用不着你操心就是了！”

“用的。”顾云舒转头望向窗外，轻声说道。

淮阳王看着她决绝的神情，沉默良久，伸出手拉住了还要继续劝说的王妃：“罢了，舒儿既然心意已决，便依她吧。押解回京，还需几日路程，这几日你便留在谢府好好想想，若是改变了注意，随时回王府就是了。”

闻言，淮阳王妃难以置信地转过头看着他：“王爷！你怎么能......”

淮阳王摇了摇头，示意她不用说了。

顾云舒对着父母深深一拜：“多谢父王成全。时辰不早了，出了这样的事，朝局动荡，父王母妃还是快些回府吧，莫要与谢府有太多瓜葛。”

淮阳王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你务必小心保重，我会找机会探探陛下的口风。”

淮阳王拉着已经泣不成声的淮阳王妃离开。

房门关上，顾云舒维持跪坐的姿势，久久没有动弹，几个侍女先后进来，上前想要扶起她。

顾云舒轻轻将人推开：“你们先出去吧，我一个人静一静。”

绣裳几人面面相觑，最终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顾云舒一动不动坐在地板上，从午后一直跪坐到天色渐暗，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在地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绣裳和推门进来，见她还在跪着，连忙上前搀扶：“郡主！您怎么还跪在这里，这膝盖怎么受得住啊！怕是都要肿了！”

顾云舒被她扶着，尝试着起身，却发现双腿膝盖处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险些又跌坐回去。

“郡主！”绣裳连忙扶住她：“奴婢这就叫人去请太医！”

“刚刚老太君叫人过来请郡主用晚膳，奴婢叫人去回一声，就说郡主身子抱恙，晚膳您就不去了......”

“不用。”顾云舒抓住她的手臂，强忍着疼痛站起身：“现在就去老太君那，我有要紧事要说。”

“绮罗，到前院将谢安叫过来，叫他带着几个好手，将松鹤堂围住。”

“可是郡主您的身子......”绮罗有些担心地看着她。

“我没事。”顾云舒打断她：“快去。”

“是。”绮罗点了点头，转头示意身旁的锦瑟扶着她，快步跑了出去。

绣裳和锦瑟一左一右扶着顾云舒一瘸一拐的向外走。

刚到松鹤堂院门外，便见谢安已经带着人候在了那里。

顾云舒不等他行礼，劈头盖脸便问：“前线可有消息？”

谢安眉头紧锁，摇头道：“回少夫人，属下也觉得奇怪，按说无论如何，也该有只言片语传回，但至今音讯全无。”

意料之中的答案，父王的消息必然是不会出错的，但心中还是存在一丝侥幸，如今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破灭了。她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眼中只剩下一片决绝：“我知道了，你带着人先将松鹤堂围好，闲杂人等一个都不要放进来。”

谢安一愣，有些为难。谢老太君在谢家的地位可不是一个刚嫁进来的顾云舒能比的，贸然围了松鹤堂，极为不妥。

顾云舒看出他的为难，耐着性子解释道：“我有极其重要的事情要与祖母说，你只守好不叫闲杂人进出通风报信即可。”

谢安这才松了口气，连忙应声。

顾云舒深吸一口气，忍着剧痛，由丫鬟搀扶着走进松鹤堂。

松鹤堂内，老太君正坐在靠窗的软榻上，婆母袁氏和谢瑶正围着谢老太君闲聊。

袁氏一见她这副狼狈模样被人搀扶着进来，立刻皱起眉头，斥责道：“你这成何体统！莫不是以为王爷王妃来了一趟，你就可在定国公府无法无天了不成，身为谢家当家主母，竟将自己弄成如此狼狈模样。”

顾云舒此刻根本没心思理会她，目光直接投向谢老太君：“祖母！请立刻屏退他人！孙媳有生死攸关的要事，必须立刻与您单独商议！”

袁氏被彻底无视，顿时火冒三丈：“顾氏！你现在是连我也不放在眼里了？！”

顾云舒猛地转头，冰冷的视线射向袁氏，声音冰冷：“我现在要与祖母所说之事事关谢家满门生死存亡，婆母要是还想让你的儿子活着回来，现在就立刻闭嘴，乖乖出去！别在这里耽误时间！”

这段时日在府中，顾云舒一直有意避让袁氏，从未用如此疾言厉色的态度对过袁氏，如今一个眼神竟一下子将袁氏镇住了。她张着嘴，一时呆愣当场，忘了反驳。

谢老太君见状，立刻沉声道：“你们都先出去！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

袁氏还想说什么，被老太君一个凌厉的眼神瞪了回去，只得悻悻然起身，跟着懵懂的谢瑶一同退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顾云舒和谢老太君两人。

顾云舒还在艰难地斟酌着如何开口，才能不让老人家瞬间崩溃。

谢老太君却先一步开了口：“是前线出事了？是长宴……还是惊澜？”

顾云舒站在原地看着她，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

谢老太君深吸一口气，眼中满是了然：“老身出身将门，娘家曾有七个兄长，有四个死在了沙场上，嫁入顾家后也是如此。这种等待消息的煎熬……我经历过太多次了。今日王爷与王妃突然前来，神色有异，我便觉不好。家中信鸽又迟迟未归……想来……是有人出事了。你说吧，郡主，我……撑得住。”

顾云舒看着谢老太君强自镇定的模样，心如刀绞，只能硬着头皮艰难开口：“战报说......战报说......公爹和长宴叛国通敌，谢老国公发现后与公爹发生争执，连夜出城后中了西陵的埋伏。”

哐当——

谢老太君手中一直握着的茶杯掉落在桌上，又滚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顾云舒不忍再看，却不得不继续说：“西陵军攻城时，公爹下令打开城门，雁北关……被屠城了……如今朝廷已经派人押解公爹、长宴和四弟在回京路上。谢家怕是……”她哽住了，无法再说下去。

谢老太君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变得一片灰败，一双眼中透出难得一见的茫然感。

“叛国？通敌？”她喃喃地重复着顾云舒的话，费力咀嚼每一个字：“谢家？”

声音落下，谢老太君的嘴角极其轻微地抽动了一下，仿佛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

“谢家......是跟着太祖皇帝马上打过江山的开国功臣。”她的声音中渐渐有了些力气：“时代簪缨，守的是大乾的万里山河，忠的是龙椅上的那一位陛下。刀尖向来只对外寇，便是被俘、战死，也从未对敌人弯过一次脊梁。”

谢老太君抬起眼，目光穿过顾云舒转向谢家祠堂方向，那里摆放的谢家先祖不知多少是在战死沙场的英魂：“谢家人，不会叛国。”

顾云舒定定看着眼前的谢老太君，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打手紧紧攥住，酸涩、愤怒、羞愧，诸多情绪在心中不断交织翻滚，一时竟不知能说些什么。

屋子里陷入寂静。

谢老太君何等人物，几番思索之间便猜出了些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谢家绝不该是这种死法。

“郡主，老身要......”

“祖母！”顾云舒打断她的话：“谢府应该有逃生用的密道吧？您立刻走！趁着消息还没完全传开，朝廷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您带着婆母和小妹立刻从密道悄悄离开！”

她不等老太君反应，继续说道：“淮阳王府中有一处极其隐蔽的密室，里面有足够的食物和水，只有我和父王知晓，连母妃都不知道！您带人躲进去！我在王府还有些绝对忠心的亲信，会想办法与您联系，传递消息！”

“你们必须活下去！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谢家那边……我来想办法。祖母信我，我定然不会叫谢家无故蒙冤。”她说得又快又急。

谢老太君眼神复杂地看着她，片刻，轻轻吐出一口气：“郡主……何至于此？此事与你、与淮阳王府无关，你何苦要卷进来？”

“你嫁入谢家不足一月，连长宴的面都未曾见过，更未曾圆房，何必如此？我若没猜错，今日王爷与王妃来此便是劝你归家的吧？”

“郡主，老身记着你对谢家的情谊了，只是如今谢家之事并非小事，稍有不慎便是灭九族的大罪！郡主胸怀大义，信重谢家，不忍忠臣蒙冤，老身感激不尽。只是郡主实在不必淌谢家这趟浑水！老身虽然年纪大了，但身子骨还不错，尚且还撑得住，会为谢家守住最后一点尊严。”

顾云舒摇了摇头：“我不能走，我必须要留下。。”

谢老太君皱了皱眉，实在有些震惊：“难道是因为惊澜？郡主……”

顾云舒一愣，随即摇了摇头：“我只是……不想忠臣蒙冤，不想寒了天下人的心。”她顿了顿，语气更加坚决：“您是谢家的定海神针，婆母是国公夫人，小妹是谢家后人，只要你们还在，谢家就还有希望！您快带着人走吧，别在这里耽误时间了，怕是再晚些谢家便要被人盯上了。您赶快叫人收拾东西，立刻从密道走！我留在这里等着他们回来！”

她要亲口问问谢惊澜，真相到底是什么！

“袁依依，不能带！”顾云舒补充道：“她是个不安分的，我怕她会惹出祸端！您带着婆母走，有您在能压制住婆母。我让贴身丫鬟锦瑟给你们引路，带你们从外面走密道进入王府密室！先委屈你们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