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半步多修养了约莫小半个月不到的时间,燕熹本想等她伤好了再给人送回去,但是余旧来信了,尤府因为尤辜雪的生死未卜,已经翻了天了,沈诗云几乎到了疯魔的地步,整日不说话,除了哭还是哭。
他怕再不回去,真把她娘给急出什么病来,尤辜雪会恨死他。
余旧套好马车在门外等候,尤辜雪看着手里的拐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怎么就跟这个东西有缘呢?
要上马车时,瞅见了车内的穿着玄色衣衫的某人,尤辜雪面露难色,她的脚步止住了。
这些天,就着上药的借口,她的便宜都快被占尽了,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听,这事要是让尤旬知道,能被气的喷血。
“余旧,我想骑马。”
她不想再跟这个人共处一室了。
余旧摸马的动作一顿,他的视线率先看向车里的男人,结果人家没有反应,得不到准确的命令,余旧也不敢擅作主张。
“姑娘,眼瞅着这天是还有一场雪,你的伤才好,受不了冷风的。”
“没事没事,我这个人还是很抗冻的……”
下一刻,马车里的男人探出身子,向她伸出手,言语间还是不变的威胁:“你只有三个选择,要么我扛你上来,要么我拉你上来,要么你就等着你娘在家里哭死,你自己选。”
天天除了威胁人就还是威胁人,尤辜雪真的很想把拐杖举起来,朝他那张不可一世的脸上砸下去,砸扁了才好,正好解了这些天的怨气。
把拐杖扔给余旧,尤辜雪毫不客气的拍了一下他的掌心,用力打,并没有将自己的手放进去,她怒道:“用不着!我自己能上!”
燕熹罕见的没有坚持,而是转身坐了进去,却也留下一句话:“随便,你娘现在为你都快哭瞎了眼,你再磨磨唧唧的,就等着回去给你娘收尸吧。”
余旧有些无言以对的扶额,东家这张嘴真是谁也不放过,人家的娘亲也是你这么编排的吗?
果不其然,尤辜雪冷着一张脸,也不知是不是肾上腺素飙升的原因,竟然是抬腿爬上的马车,也不觉得腿上有多疼了,她怒气冲冲的坐进去,怒目而视。
“道歉!”
燕熹没理她,而是把脸转向了另一边,一想到回了庚禹城还有一个白羡要来恶心人,他就打心眼里觉得烦,还有她那对父母,每一个都很烦,偏偏他还不能下死手。
“姑娘,拐杖给你放这了。”
要启程了,余旧把阿珑做的拐杖放了进来,正好顺了尤辜雪的手,她一把拿起拐杖,戳了一下他的腰间。
“我叫你道歉!”
燕熹一时没注意,还真就叫她得逞了,她戳的力道不大,可是偏偏在腰间,叫他不受控制的瑟缩了一下,这样的反应让尤辜雪和余旧相识一眼,有些愕然,随即反应了过来。
余旧咬着下颌,努力控制自己不笑,而尤辜雪则没有那么多的讲究,指着他的鼻子肆意嘲笑。
“哈哈哈,燕明夷,我居然没发现,你怕痒?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她就笑不出来了,燕熹的脸色越来越青,余旧自觉大事不妙,退身出去了。
尤辜雪被他盯着脚底生寒,不自觉的低下脑袋,抱紧怀里的拐杖,挪远了位置,心里不服气的小声嘟囔:“是你无礼在先,怨不得旁人。”
回程的路上,二人一言不发,燕熹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给她,尤辜雪还觉得奇怪,明明提出来回去的人是他自己,怎么好像他还不是很开心的样子,可就算他再不开心,没有道歉,那就是不行。
她是有底线的人。
为了照顾她的伤势,余旧的马车行驶颇缓。
两天后,马车刚入庚禹城,燕熹就叫停了,他骑着阿珑的马,让余旧先给人送回去,他要去趟宫里。
尤辜雪不懂的探出头,看着眼前的男人,正午的阳光照的他的玄衫衣袍有些压抑,檐角的冰凌折射出冷光,街市喧闹却像是隔了层纱。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燕熹的心里埋着挺多事。
第一次。
尤辜雪第一次觉得他好像很累的样子。
眼看他要挥鞭驾马离去,尤辜雪像是魔怔了一样,张口唤他 :“燕明夷!”
他握紧缰绳,转头看她,燕熹首次从这丫头的眼神里看出了些复杂的情绪,辨别不清,但绝不是讨厌,这让他觉得有些意外,勾起唇角,等待着她的下文。
街边人来人往,嘈杂的声音响在耳边,想着这次能死里逃生,终究是他的功劳,虽然莫名其妙的被吃了半个多月的豆腐,可一码归一码,这条命怎么说都是他捡回来的。
“你……你还没道歉……”
本来是想跟他道谢的,可是话到嘴边她又觉得太矫情,太便宜他了,最终转变成了这句话。
余旧和阿珑都惊呆了,还真没见过哪个姑娘追着让东家服软的。
燕熹两天没有怎么理她,这会子居然破天荒的笑了出来,他那张脸笑起来比不笑要显得更生动好看,俊美公子身骑枣红色的马,面上的笑容肆意张扬,又带着些无奈。
“好,我跟你道歉,你阿娘长命百岁,无病无灾。”燕熹意味深长的扫了她一眼,笑容缓缓的收起,看她的眼底杂糅着些许的留恋,“尤辜雪,你真是我的克星。”
丢下这一句话,燕熹挥起马鞭,扬长而去。
最后一句话,尤辜雪没有听懂,她低头问面前的两个人:“他什么意思?”
余旧摇头,眼神躲闪似乎在隐瞒什么,阿珑倒是罕见的心直口快:“东家说的也没错,你确实是他的克星,我虽然是大夫,但是东家很少找我疗伤,这次为了救你,徒手砸碎半尺厚的冰面,要不是我的医术高,他这右手以后能不能拿剑还难说呢。”
“啧!”余旧不满的捣了捣他的胳膊,“闭嘴!”
说完后,阿珑才想起来东家不让他说这件事,这才惊觉后怕,他战战兢兢的看向尤辜雪,那人已经满眼震撼的说不出话来了。
所以,睡梦里的那一片红,不是幻觉。
“他不是说他的手是因为一群狗围攻一头猪,然后救猪……”
声音戛然而止,尤辜雪恍然大悟,原来她就是那头猪啊,来了这个古代她怎么智力下降的这么厉害,是让水浸了脑子吗?这么通俗易懂的暗讽她居然听不出来?
燕明夷,真有你的。
马车缓缓的停在了尤府的大门处,尤辜雪身穿一身红色的罗裙,外头也是披着一身红色的斗篷,只是为了防风,它的边缘缝合了狐狸的皮毛,穿着是一点都不冷,她下马车时,门口的小厮都不见人影。
三人相互看了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不解。
余旧扶着尤辜雪进门,让阿珑在门口看车,她一瘸一拐的进去后,发现家中沉寂了很多,几乎没有什么声音。
循着小径进去,回廊处的灯笼很多都换成了白色的,但有些没有换,也不知是为何。
叩香端着吃食从回廊处往外走,转弯时,竟然发现了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的尤辜雪,她眼神呆滞的看了好几眼,嘴巴微张,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最终包含热泪,欣喜若狂的往回奔跑,边跑边喊着她复生回来的消息。
余旧把拐杖递给她:“姑娘,东家交代的事我已经办完了,就不多叨扰了,告辞。”
“等等!”尤辜雪喊住了他,指尖摩挲着拐杖的边缘,垂下眼帘,“你帮我谢谢阿珑,给我做了两次拐杖了,也救了我两次,另外,等燕明夷回来,也帮我对他说声谢谢,你们放心,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我心里有数的。”
余旧不是个喜欢寒暄的人,他点头允了一声后就转身离开了。
“小幺儿!”
颤抖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尤辜雪回头,沈诗云在尤惊春和尤序秋的搀扶下朝她奔来,一把就将人抱了个满怀,死死的不愿意撒手,几乎要把她勒断了气,可是感受到她颤抖的身躯时,尤辜雪也不觉得有多勒人了。
“孩子,你吓死为娘了,吓死为娘了。”沈诗云抱着她,眼泪倾泻而下,“你这些天都去哪了,我们都以为你已经死了……”
尤惊春也红了眼眶,她抚摸着沈诗云的后背,哽咽道:“小幺儿,你失踪的这些天,阿娘每天以泪洗面,真是快要瞎了。”
尤序秋也罕见的红着眼,嗔怪道:“你也是,这么大的人了,没事也不知道给家里报个平安,爹娘把家里的人都派遣出去找你,这么多天遍寻不到人,我们连你的白事都准备好了……”
原来真的是这样,她再晚回来几天,真的就会被宣告死讯了。
沈诗云还觉得不真实,她又把人拉出怀里,颤抖着手捧着她的脸颊,泪眼朦胧的打量着她:“孩子,你还活着,还活着就好……”
这才小半个月不见,沈诗云的鬓角就白了好多,这样真挚的亲情,是她在原来的世界,都不曾体会过的,尤辜雪鼻尖泛酸,眼泪涌下,倾身抱住了她。
“对不起阿娘,是我太鲁莽了,叫阿娘这般担忧,是我不好。”
她就说之前看着她去午州的感觉不会平白无故的有,那种心慌一定是有预兆的,可不就出事了。
抱着她哭完后,尤辜雪又去给尤家的老祖宗,也就是老太太报个平安,这老太太到了这个岁数,其实有点老年痴呆,自之前尤旬进了大牢后犯病就更严重了,本着孝道,纵使她不怎么认得出自己,尤辜雪也是去了的。
老太太白发苍苍,看见她就是一个劲的笑,快没牙的嘴里也是小幺儿小幺儿的叫个不停。
尤惊春扶着她从老太太这里出来后,也一直在数落她这么长时间不给家里来信,尤辜雪虽然被骂,可心里暖呼呼的,她有多久没有被人这样的惦记了,很久了。
“对了,二姐姐呢?”尤辜雪从方才回来的时候,就没有看见尤觉夏,“怎么不见她人?她还在生我的气吗?”
对于这件事,尤惊春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沉默了半晌后,叹了一口气:“夏夏被阿爹关进了祠堂,从你失踪那天就已经跪了,这么多天,不曾出来。”
历来这家中的祠堂只有她跪的勤快,怎么如今还加了一个人?
到底犯了什么事,听尤觉夏这决心好像还不低,半个多月没有低头?
“她是犯了什么事吗?”
尤惊春道:“她在元旦宴上博得陛下欢心,请求陛下赐婚与元弋,陛下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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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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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