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秋蘅侧身躲开,香灰罐砸在鎏金架子上,几乎是轰隆一声。
大半夜的,客舍的贵人都已歇下,这里制造出的噪音肯定会引起混乱。
温息羽脸上的狰狞还没褪下,门外有人敲门,还有几个男人骂骂咧咧的。
出声的是个女人,大概也是这乐坊里的老鸨。
“骆老板,您今晚还没回去吗?”
骆老板?
她说的大概是骆筝。
里面的两个人都没出声。
那女人继续说:“新老板的事您也别放在心上,上面已经开始派人查了,我也是为您着想。”
还是沉默。
老鸨又说了两句有的没的,听着里面着实无人回答,便扭着身子走了。
雨还在继续下,雨滴拍打叶子的声音清晰可闻,温息羽冷冷的道:“你跟踪我?”
赵秋蘅很冷静:“我跟踪的可不是你。”
温息羽:“除了本官,还有何人这么有魅力?”
门外房梁上似乎栖了几只乌鸦,叫声清脆但不好听。
赵秋蘅的神情有那么一瞬间变得十分可怖。
——“杀你的人。”
温息羽道:“?”
她精准的捕捉到那个令人后怕的表情,“要杀我的,不正是你吗?”
赵秋蘅垂眸往楼下,雨中的各种凌乱她不必看到,只凭想象也能由衷产生厌恶。
温息羽听见她说:“你就没想过,昌黎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吗?”
当然想过。
温息羽说:“有人跟姜朝合谋,想动我大晁根本!”
“……”赵秋蘅的表情一言难尽,道:“你认为,有人费尽心机在昌黎弄出这一场戏,然后把消息传到莲花楼,再把各种资料备好让你查,目的就是为了动大晁根本?”
温息羽:“不是吗?御史丞的倒霉儿子和县令之子怎么说都是大晁的年轻贵族吧,对方炼出阴灵役害他们,不就是跟姜朝合谋?”
赵秋蘅默了许久,说:“温息羽,你到底是把事情想的太坏才能联系到大晁根本上,可你又是得想的多简单,才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
温息羽愣住了:“因我?我自知一向是个重要人物,可这件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再说了,有个姑娘被害是事实啊,不然谢岚不可能派我来的吧?”
赵秋蘅道:“当然是真的,如果没有这场关于阴灵役的命案,怎么能顺其自然的把大巫咸送到这里来?”
温息羽无话可说。
外面风雨交加,穿林打叶,温息羽内心很复杂。
直到有人开始敲门,伴随着小声交谈,一个醇厚些的声音问:“骆老板在吗?我们新老板来看房子,这里您收拾好了吗?”
话音刚落,外面已经有人在卸门了。
温息羽和赵秋蘅一前一后从窗外飞檐走壁,揭开两片瓦在房顶上淋雨。
从她们这个角度,只能看到摇摇欲坠的门被彻底踹开后,出现的几个壮硕黑衣人。
新老板被挡了一大半,穿的倒是人模狗样、富贵荣华的。
那姿态那做派,越看越熟悉。
温息羽干脆趴下使劲瞧,见那新老板说:“价钱高,但这房……重装一遍吧,还有乐人,明日都喊到大厅让我检查一遍,总不能白花钱。”
这声音……
就这么一会儿,温息羽觉得身上已经湿湿黏黏,很不舒服,但令她更不舒服的是这个新老板。
果不其然,等那厮转过身来指点江山时,露出一张可恶的脸。
——徐源照。
徐源照是这家乐坊的新老板。
温息羽觉得很奇怪,下午她才和骆筝见过,那时怎的不听骆筝说起换老板的事?
她刚想说话,没想到楼下一阵急促又整洁的脚步声,等挨得近了,又能听见刀剑盔甲碰撞的怪异声。
温息羽忙爬起来,赵秋蘅没说话,指了指后院。
虽不知大张旗鼓来乐坊的官兵是什么来头,但先不要现身为好。
二人刚想走,没想到尚淮筠便进了屋,脚步磕磕绊绊的,面色愠怒,和徐源照低声说着什么。
温息羽不知道这几天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赵秋蘅莫名其妙认识了县令夫人,徐源照莫名其妙的成了乐坊的老板。
他们待的是同一个地方吧,怎么差距这么大?
赵秋蘅跟着也凑得近了些,紧接着听见尚淮筠说:“你们搜吧,但本官相信夫人,她不可能是那样的人。她贞洁,守身如玉,对尚阐那么好,不可能会做出那样的事。”
然后有一个女子进来,直奔狐仙姑像,将抽屉打开。
温息羽瞪大了眼睛,赶紧摸了摸怀里的图册。
“……”这他妈算怎么回事?
难不成再次相见时,她要跟骆筝说:快谢本官吧,是本官的好色救了你一命。
那女子面容龟裂,不可置信的对尚淮筠说:“大人信我,真的……我真的看到她把东西放在这里面,她还、她还跟我……大人不信的话可以找嬷嬷来问,这家乐坊是骆筝的!”
温息羽这才看清楚,那女子不正是白日与骆筝缠绵的小鸾?
啧啧。
很快,嬷嬷被人找来,那嬷嬷识礼数,一来就拜,说:“大人深夜到访,是为何事?”
尚淮筠还没说话,徐源照先开了口,道:“这家乐坊是本世子的,怎么到你家丫鬟嘴里,就成了尚夫人的了?”
尚淮筠还是有点惧怕世子威严,跟着道:“我夫人对我坚贞不渝,还因为尚阐得病一事整日以泪洗面,怎么可能跟你这等伶人混迹,还说什么春宫图、开乐坊的?”
温息羽心内感叹:人世间总有许多伤感事,悲欢离合、阴晴圆缺、头上草原,更伤感的是对自己头上的草原一无所知。
嬷嬷紧接着道:“乐坊真正的老板正是徐世子,哪有夫人?小贱蹄子乱说话,世子和大人切莫因此生气。”
尚淮筠松了口气,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
毕竟家里的夫人年轻又漂亮,他这把年纪,还真没法拴住夫人的心,夫人因寂寞出来与别人混搭,也不是全不可信。
徐源照道:“本世子来看房,倒被你们弄的一团糟,一点心情都没了。”
尚淮筠那厢又赶紧道歉,命人把小鸾带下去。小鸾一直大喊,但不见尚大人心软,于是脸部狰狞,又开始大笑,惹的几房客人再次不满,开了门,眼睛都没睁开就骂:“刚才摔东西,现在又哭又笑的,还有没有点规矩?”
再一睁眼,发现外面全是官兵,立刻噤声,退回房内将门关上。
尚淮筠道:“刚才摔东西?”
嬷嬷说:“这位客人包了好几天的房,一直睡着,怕是下午丫鬟们打扫时不慎吵到了,老奴明日就给赔不是去。”
尚淮筠没多在意,与徐源照又磨了几句,便领上衙役走了。
温息羽想着还是下去问问,但一转身时,发现赵秋蘅不见了。
“……”她连忙使轻功飞下去,四处乱看终于瞄到赵秋蘅的衣角,这会儿雨小了,她穿过长廊往贵阁那边去。
温息羽不知该说什么好,一个瞎子天天乱跑,今夜乐坊乱,万一被人误伤可真有她好受的。
尽管心里多不满,还是跟了上去。
贵阁这边只住了几个价钱高的伶人和舞女,白日里她找司忱时来过。打手多,丫鬟多,总的一句话,人多眼杂,战斗力强。
温息羽不由得加快脚步,但是当她穿过拱门进入红梨园子时,立刻感受到了强烈的阻力。
好像有一堵无形的墙拦着不让她进。
可赵秋蘅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不仅如此,赵秋蘅前面还有一个撑大红油纸伞的人。
唯有她身不由己,周遭似乎有无数双隐藏的手将她拉扯住,她竟一步都挪不动了。
那个撑油纸伞的人手里捧着一样什么东西,不过片时,他面前凭空出现一道门,雾气腾腾的模样,一触碰便会长出兰草。
温息羽大惊。
这种术法是灵媒中很少用的‘惠风兰思’阵,如同字面意思一样,纯美的情思。一般需要人以身为祭,保护所爱之人的魂魄或者肉身。
而且得情真意切才行,因为用来撑住整个阵法的是名为‘拣寒枝’的通灵线,一旦有假,阵法必毁。
既是通灵线,献祭之人的三魂七魄便都会被通灵线穿透,执念越深,通灵线越恶。
温息羽自从被迫学会坑人的灵媒术后,从未见过什么大场面,有的也只是小打小闹、小鬼小恶,这还是头一次遇上这么惊骇的阵法,她忽然感觉自己一身本领终于能派上用场了。
才感慨一番,撑伞之人将阵法破开。
阵很简单。
就一座坟墓。
但也不简单。
因为被雨冲刷的墓碑上写的名字差点让温息羽当场昏厥。
幽幽雨夜里,她被困在拱门处,红梨深处的阵法里,赫然是她的墓碑。
——温氏长女温息羽之墓。
——早逝于镇噩日酉时。
小羽儿:啊我死了?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假如我说……正文从现在开始……
啊我希望给我一个潘多拉魔盒,把我那该死的文艺全收走!总是想改个文名的孩子快疯了,再改我就剁手。
因为最近考试,再加上存的稿得改,所以更新时间不定请宝贝们见谅^0^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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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鱼上冰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