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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臣成双 第5章 争锋(上)

作者:又生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05-17 01:05:27 来源:文学城

陆洗道:“你怎么不说话?”

林佩走回原位,不禁发出一声感叹:“陆大人好快的刀。”

陆洗道:“过誉了。”

林佩提醒道:“你想动这笔钱,可知这笔钱是用来做什么的吗?”

陆洗道:“我见户部账上主要是什么宣扬圣德、广招人才、兴办学府,说白了就是贴补地方,我也在地方待过,一看账目就知其中不实,至少没有什么是当务之急,可以缓几年再做。”

林佩再一次沉默。

若说前面是无心之言,那么后面这句就绝对是有的放矢。

陆洗再一次追问:“如何?你觉得可在理?”

“在理。”林佩没有再争辩,用一种淡然的口吻回道,“事有轻重缓急,我与方尚书是同门师兄弟,我回去劝他,且先让出这笔钱,之后若国库有盈余再补上。”

陆洗笑了:“太好了,三月朝会我即禀奏此事,还望你与我政见保持一致,共襄盛举。”

炭盆正旺,热浪升腾。

地图前的空气泛起波纹。

林佩看着陆洗离去的背影,把手攒进袖中,闭眼小憩。

*

三月,朝会前夕。

林府书苑,风雨连廊之下站着方时镜、杜溪亭、尧恩、于染四位部院堂官。

林佩凭栏而坐。

杜溪亭道:“知言,难道你真要把这笔钱让给别人去立功邀宠?”

林佩道:“我如果让了……”

他抬起眼打量四人的神色。

方时镜一声不吭,面色冷峻。

于染捋着胡须走来走去,不时嘶地吸一口气,似在认真思考。

风过,池水微澜。

“没有如果,我们不能让。”林佩把身子往后靠,面容没入阴影之中,“南方之事尚未解决,绝不可妄动西北,太后深居后宫,对前朝政事还是知道的太少。”

方时镜道:“对,明日文华殿上,即使是触太后逆鳞,我也要与陆洗辩个黑白。”

林佩道:“你先不要请命,毕竟广南是你故地,容易被说出于私心。”

方时镜道:“那万一他抢了先机,该当如何?”

于染忽然转身,像领悟了什么,笑道:“方尚书误虑,先前陆洗私下找我问户部度支,我还不明白林相为何要我断章取义地给他看那几笔,现在才明白原来是诱鱼上钩。”

方时镜一怔:“什么?”

于染道:“方尚书明日就等着看好戏吧。”

方时镜道:“知言,你答应过我,这笔钱不会再克扣我的。”

林佩道:“抱歉事先隐瞒了你,确实不是两百万两。”

方时镜道:“那是多少?”

“五百万。”林佩洒下手中鱼食,抬眸道,“剩下的三百万是给兵部拨前军都督府的军饷。”

方时镜又是一怔,这回话都说不出来。

幽绿池水涌起白浪。

锦鲤争食,如红花锦簇。

“哈哈哈哈。”杜溪亭大笑,对空中明月抱拳行礼,直道,“怨不得吴老丞相从不吝啬对知言的溢美之词,知言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不像我,一点事都藏不住。”

“林相。”于染道,“下官照你的吩咐做,一定不让陆洗得逞。”

林佩点了点头。

几位尚书在林府达成了某种默契——朝堂上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在摸清彼此底细之前,他们选择暂时相信一向能顾全大局的林佩。

*

天将明,宫门徐徐打开。

文华殿的重檐歇山顶金碧辉煌,两座阙楼如鸾凤张开的双翅。

文武百官列队走过。

林佩和陆洗二人在文官之首,皆戴七梁冠,腰悬玉佩,下披云凤四色花锦绶。

大殿金砖映着御座前的烛火。

皇帝朱昱修往身后看了一眼。

太后董氏坐在珠帘后面。

她单字名嫣,因为喜欢看花开,便让宫人在周围插满了牡丹,牡丹花娇嫩欲滴,为周围添色。

林佩持笏禀奏近期事务,一如往日,说完退回自己的位置。

朱昱修看了看陆洗,稚嫩的脸上满是迷茫,显然还不适应母亲给自己新添的这位辅臣,只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右相。

陆洗出列:“臣在!”

声音之洪亮,把朱昱修吓了一跳。

但当陆洗走上前来,看清面孔,朱昱修又不怕了。

“右相不必多礼。”朱昱修露出笑容,道,“朕很喜欢你献的狮子猫,他日得空,朕定也要瞧瞧你说的那只用一条小鱼干聘来的简州三花。”

陆洗微笑:“臣遵旨,臣不胜惶恐。”

群臣一阵议论。

董嫣咳了咳以示提醒。

朱昱修道:“对了,朕有一事要问右相,北方近年来风调雨顺,草原各部兵强马壮,对中原虎视眈眈,而朕年纪尚小,不能亲政,万一他们别有所图,举兵南下直捣金陵,该当如何?”

陆洗道:“臣以为朝廷应该化被动为主动,按照惯例,新帝登基初年当受各国使节朝贺,以显新政之稳固,安抚天下人心,臣观平北之地左环沧海,右拥太行,南襟河济,北枕居庸……”

当陆洗阐述升平北为北直隶的观点时,龙椅之后,一只纤细白皙的手不动声色地撩开了珠帘。

林佩知道董嫣在看自己。

他没有说话,直到陆洗发问。

“知言你如何看?”陆洗侧过身,对林佩眨了眨眼,笑道,“升平北为北直隶,此计可行否?”

林佩把笏板横放在手中。

陆洗正要追问,忽听身后传来不一样的声音。

“陛下,臣认为新立北京一事不可操之过急。”杜溪亭先声夺人,“朝廷颁布政令应当有章可循,稍不小心,前朝幽州之乱便是前车之鉴。”

于染跟着出列,皱眉斥道:“右相说的容易,又是重修宫殿,又是举办国之大典,又想赶在今年秋季落成,不知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而今国库空虚,绝不是逞强撑面子的时候。”

杜溪亭说的是一个缓,于染则更强势,直接说的是一个否。

“右相又不是说迁都。”工部尚书董颢折中缓和,“只是新立一京,不至于动摇国本。”

尧恩接着加入辩论,说各立一京易造成南北割据对抗,言辞之犀利,丝毫不给董颢情面。

钦天监则以天象不吉为由否定陆洗的主张。

大多数人反对陆洗。

议论一浪高过一浪。

“啊你们别吵了。”朱昱修捂住耳朵,直呼好烦,“朕的耳朵要聋了。”

太监拿起金槌,敲了敲钲。

叮——

一声鸣金似冷水浇入沸锅。

满朝争论戛然而止。

“知言。”陆洗看向林佩,眼中些许失落,“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林佩抖了抖衣袖:“我说的什么?”

陆洗道:“说好礼部先让出二百万两银子,你我政见保持一致,你怎么改口了呢?”

林佩轻轻一笑,如蜻蜓点过水面:“我何时说过这话?”

陆洗笑不出来:“你。”

林佩道:“为人臣者应忠贞直谏,岂能私下达成一致?难道你以为本朝朝会只是走过场吗?”

陆洗不再争辩,目光越过牡丹花,落在后面的珠帘之上。

一阵安静。

桃花枝条微微晃动。

董嫣的声音传来:“右相方才提到给礼部的二百万两银子。”

陆洗道:“回太后,这二百万两银是广南宣政的开支,可臣看过户部的账,发现其中有许多不实之处。”

董嫣顺势问道:“右相可否举一实例?”

陆洗道:“譬如在仰县兴办学府一项就报了四十万两银子,敢问仰县一共有多少人口,怎么就敢要四十万两?臣之前在湖广、齐东、平北等地任职,从未见朝廷如此之慷慨。”

“竟有此事。”董嫣略一停顿,起身走出幕后,来到朱昱修的身侧,“左相,你看会不会是户部报的账目有误?是否可以挤出一些钱解平北之急?”

林佩道:“回太后,臣以为平北无急事,鞑靼屡次骚扰只为试探,不敢真动干戈,若为受各国朝贺,可依照先帝时期的做法,限制各部族入关人数,在北山行宫举办大典,就行了。”

陆洗道:“林大人,太后问的是户部报的账目是否有误。”

林佩的神情静如潭水,良久也没有回一个字。

董嫣道:“账目不明,恐难执行,广南宣政之事待左相回去核实之后复议。”

林佩拿起笏板,就在此刻打断道:“臣所作所为即为阜国长久考虑,太后今日一定要问吗?”

群臣鸦雀无声,唯他一人的话音在大殿之中回响。

董嫣深吸一口气,牵起朱昱修的小手,紧紧握住。

这个女人虽然看起来娇柔,是成是败,从未在大事面前退缩过。

林佩道:“温迎,调秘书院档案,永熙十八年至二十二年,仰州第六卷,第二册。”

温迎奉命。

秘书院主事领着一众书吏入殿。

柜阁中尘封多年的公文被重新翻出。

永熙十八年,先帝为解除十王府驻扎京畿附近的十万大军的威胁,在广南给他们划出一片封地,以地权作为交换收回了军权。此举当时的确是拿掉了架在皇城脖子上的一把匕首,但广南一十二州的天空从此笼上了阴云。

十王府的势力在地方作威作福还是绰绰有余,他们巧取豪夺,侵吞民本,干涉行政,全然不把当地官员放在眼里。

当地官员因此叫苦不休,而先帝晚年的批复之中唯有寥寥几个字。

【宣抚怀柔】

看到这几个字,大部分官员的理解都是由朝廷出钱补贴地方,只有礼部尚书方时镜一直在为家乡的百姓申辩。

林佩道:“太后,右相刚刚提到仰县兴办学府所用的四十万,臣之所以不回答,是因为臣知道那只是各级官员为了维护朝廷尊严而想出来的一个名目,臣不想捅破窗户纸。”

董嫣闻言微怔。

太监把椅子从幕后搬出来,扶着她坐下。

林佩道:“但是太后今日既然问起了,臣亦不敢隐瞒,眼下的京城固然太平安康,但过去欠的债总是要还的,如果继续拖下去,这笔开支只会越来越多。”

方时镜这才在万众瞩目之下出列,缓缓从袖中拿出一道奏本:“太后问此事当如何处理,臣以为宣抚怀柔四字不仅指的是花钱了事,其最终目的应该是收归统一,是故,礼部每年都上这么一道本子,今年仍不例外,为阜国长治久安,请上观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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