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洵很快就知道了林欢颜口中的这个女人是谁。
因为还没等他再继续问下去,外面忽然就传来几句耳熟的骂声。
是女人的声音。
贺洵的直觉敏锐,他没怎么犹豫,立即安抚好林欢颜,迅速推开门走了出去。
他大步流星迈步到围栏旁边,手指握住雕花扶手冷眼往楼下瞥去。
只见大厅中央站着位容貌姣好的女人。
跟他猜想的一样,对方正是林欢颜口中的那名疑似为前明星的女人——何怜梦。
果然是她。
倒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现在不用疑似了,她以前的确是大明星。
何怜梦站在大厅中央肆无忌惮地骂了霍亮几句,而后倏然抬眸,精准地对上贺洵的视线。
二人一上一下,贺洵岿然不动,半个身子慵懒地倚靠着围栏,挑眉望着她,仿佛在无声发问“你是谁”。
何怜梦也愣了下,但显然没认出他来。
他那天的口罩是戴对了。
对视两秒,何怜梦敛神,双手抱臂,仰头说:“哟,来新客人了?”
然后毫不客气的命令道:“那正好,帅哥,帮个忙,叫姓霍的那个人渣出来见我。”
贺洵眼神戏谑,单手托着腮,指根上的银色素戒折射出一道光芒,他装作不认识她的样子:“抱歉,帮个忙可以,只是姐姐您得先告诉我您是什么人啊?”
何怜梦笑眯眯的:“我是霍亮他姑奶奶。”
“......”
姐还是姐哈。
这声理直气壮的姑奶奶刚落地,就听哐当一声——
霍亮裸着上半身从隔壁房间戾气很重地走了出来。
他怀里搂着个衣衫不整的小男孩,小男孩的表情不情不愿,漂亮的脸蛋皱成一团,都快哭了,小小的身躯写满了抗拒。
霍亮本人的脸上也透着不耐烦,显然是因为房事进行得不顺利而烦得够呛,结果现在又添了个何怜梦,他看都没看楼下一眼,沉着脸对贺洵说:“Soren,别搭理这个疯婆子。”
倒是何怜梦已经不请自来地上了楼。
贺洵探究的眼神在二人身上来回梭巡。
很难想象眼前的这两个人是夫妻关系,前不久甚至还一起参加了亲子综艺。
电视上的他们和睦美满,相敬如宾。
现在近距离一看两个人倒更像是那种都想要把对方砍死但为了某种利益只能暂时忍耐的狰狞模样。
他心底冷笑,扬扬下巴:“这是嫂子吧?”
“帅哥好眼力。”何怜梦对颜值高的人向来有耐心。
霍亮不耐烦地打断他们的对话,沉着脸乜着何怜梦:“你来干什么?”
“我来干什么你心里没点数儿?”何怜梦冷哼一声,乌黑的眉毛都竖了起来,“当然是来找我女儿。”接着她又别有深意地扫了一眼丈夫怀里的小男孩,语气轻蔑:“不然还能来干什么?看你怎么走后门吗?”
她的语气中没有对小男孩的怜悯,只有对二人的不屑与嫌恶。
霍亮勾勾唇角,也不落下风:“要女儿干什么?现在全国人民都知道了,你何怜梦就是个出轨虐女的荡/妇,女儿当然是要跟着我这个口碑一直很好的爸爸,不是吗?”
他状似轻飘飘的话,却字字捅到何怜梦的心窝上。
这简直是在一遍遍昭示着她何怜梦当初是何等的眼瞎心盲,才会为了这样的一个人顶撞记者得罪媒体反抗公司,退了圈生了孩子,以至于最风光无限的时候双脚踏进了腐朽的名为梦幻婚姻的坟墓,一辈子的光明和原本前途无量的未来全都搭了进去。
现在还要受他肆无忌惮的威胁。
就因为这张面皮。
恨不得将他这张皮生生用刀剥下来,再血淋淋地甩到大众面前,好让人看看他体内流的血究竟是不是黑色的。
何怜梦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她死死盯着霍亮,腮骨都在抽动:“这就翻脸不认人了?以前你求着我来给这些小孩们做工作的时候怎么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陈广陵那个混蛋打的什么主意,桃桃那可是你的亲女儿!”
“就因为是亲女儿才要给爸爸贡献点价值啊。”霍亮不以为然,说出的话惊世骇俗,全无负担,“而且你不是想威胁我吗?那你就试试啊,只要你敢把圣玛利亚有关的事发到网上一个字,我就直接把桃桃送给陈广陵。”
“当然,你要是不闹了呢,咱们就还像以前那样一起合作,桃桃我也再考虑考虑,等她年龄大一点再说。”
“这可是双赢啊。”霍亮松开小男孩,缓缓地凑到妻子的耳旁,笑了笑,低声道,“你说对吗?老婆。”
不愧是丈夫啊,果然最知道怎么戳妻子的痛处。
何怜梦怒目而视。
贺洵冷眼旁观。
他想,原来何怜梦也是帮凶之一。
只不过是现在是危害到自己的亲生女儿才闹起来,别人的死活她不管,甚至在高高挂起的同时还愿意往锅炉下面添一把罪恶的柴。
所以说上天在某些方面是公平的,回旋镖兜兜转转,总会扎回自己身上。
跟正义一样,它或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真是一出精彩的黑色幽默剧,要不是时机不对,真想鼓个掌。
贺洵无意听这对夫妻在这里狗咬狗,很快找了个理由回了房间。
反正该听的已经听到了,要是在外面待的时间长了反而要惹人怀疑。
林欢颜原本是闭着眼的,一听门响了,浑身下意识抖了一下,等看清来人是贺洵,才放松下来。
她问:“哥哥,外面怎么了?”
“没事。”贺洵俯身摸摸她的头,又给她盖好被子,“先睡吧欢颜。”
林欢颜却攥着被子摇了摇头,一双忽闪的大眼睛专注地盯着贺洵,语气很可怜:“哥哥,那你什么时候能救我出去啊?我不想待在这里被他们当女支女了,我想我爸爸妈妈了,我真的很害怕。”
贺洵也不敢下保证说立刻就能救她出去,斟酌片刻,他认真回答:“就在这几天,不会太晚。”
说着,他强硬地扳着林欢颜的肩膀,将人按在床上,关了灯:“乖,不怕,我就在这里,先睡觉,睡眠不足的话会影响长高。”
也许是贺洵在身边真的很有安全感,这段时间一直精神衰弱的林欢颜竟然真的睡着了,不一会儿被窝里就发出浅浅的呼吸声。
“...还是个小孩子呢。”
贺洵落寞地笑了笑,给小姑娘掖了掖被角,才小心翼翼地躺在了床的外侧,胳膊往里侧一搭,作出一副好像在搂着小姑娘睡觉的亲密样子来。
就这样,一直警醒到后半夜,贺洵才推门出去,利落地闪进监控室。
他在霍亮输入密码的时候就刻意记下了对方手落下的位置。
不是他记忆力惊人,而是多年来的经验告诉他在这种情况下他必须有意识的死记硬背。
好在死记硬背也是有效的,密码输到第三次,终于输入正确,门咔哒一声开了,他扫视一圈,监控室果然没人。
他迅速阖上门,回了房间,拿起伪装成钢笔的对讲机向苏瑶迦和宋流光传递了他今晚暂时安全的消息,让他们先休息,别熬着了。
做完这些,他才将对讲机重新放回桌子上,躺回了床上。
一夜无眠。
*
次日。
天刚刚大亮,贺洵便从床上起来,往窗外望去,隐隐能看到很远的地方有太阳的影子。
可整个圣玛利亚庄园却始终黑沉沉的,太阳仿佛永远都照不到。
又过了大概一个小时,有人敲门。
打开门,还是昨晚带他来房间的那个燕尾服男人。
对方是来给林欢颜送餐的,顺便请贺洵下楼吃早饭。
一切都很寻常,只是那燕尾服男人在出门的时候,却多看了贺洵的手一眼。
贺洵敏锐地回看过去,燕尾服男却已经微笑着关上了门。
“......”
贺洵觉得奇怪,正琢磨着对方为什么要盯着他的手看的时候,林欢颜就醒了。
小姑娘实在没有安全感,一醒来见他要出门的样子,眼泪跟喷泉一样又蓦的涌了出来。
贺洵看着难过,他坐回床边亲眼看着她吃了简陋的早饭,再三保证一定会救她出去之后,才冷下脸推门出来。
他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针孔摄像头的位置,来到了餐厅。
白色的大理石长桌摆满了西式早餐。
陈广陵与何怜梦也在,而那个燕尾服男人正在对着霍亮耳语什么。
陈广陵一脸神清气爽,正在慢条斯理地切着香肠吃,还抽空点了一根烟。
只有何怜梦一个人沉着脸,见贺洵来了,才掀起眼皮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眼神中流露出几分兴味。
燕尾服男很快离开了餐厅,霍亮笑着站起来,主动去握贺洵的手:“昨晚怎么样?”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竟然用指尖勾了一下贺洵的手心。
贺洵装作不觉,很快抽回手,勾出个暧昧的笑:“还行。”
“那就好,快坐。”
贺洵随手扯了把椅子坐下,状似无意道:“怎么这么冷清?其他人呢?昨晚可不止我一个客人吧。”
霍亮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他们从来不在这里留宿的,都是玩完就走,在这里留宿的,你还是第一个,昨晚本来都给你备好司机了,看来你对这座庄园真的很感兴趣。”
话里有话。
“哦?是吗?”贺洵心底沉了几分,但面上不显,他状似随意地吃了几口煎蛋和吐司,然后起身,“行了,天也亮了,我该回去了。”
说完,他径直就往楼下走去,下一秒,又被两只手臂拦了下来。
啧。
倒是在他的预料之中。
想走,哪有那么容易?
贺洵心底冷笑,抬眼,是两名面色阴沉的燕尾服男。
贺洵的眸底闪过一抹冷薄的杀意,又迅速消失不见,他双手揣进兜里,瞥了一眼霍亮,挑眉道:“亮哥,这是?”
只见霍亮慢条斯理地喝了几勺粥,擦了擦嘴角,慢悠悠道:“不急。”
贺洵的右眼皮倏的一跳,下一句果然是何怜梦替霍亮补上。
“帅哥,我是不是还没跟你说过。”
何怜梦笑得妩媚,却无端令人心底升起一股寒意来,“你长得,很像我曾经见过的一位物业管理工作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