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个宿敌当老婆 第11章 第十一章 告别

山顶。

裴卿书斟酌着言辞，许久后才小心翼翼开口：“晏之，你知道我和唤星……”

“对不起。”

江翎开口打断了裴卿书，转过头看着他，“……对不起，云流，不该对着你乱发脾气。”

裴卿书怔了怔，反应过来后拍了拍江翎的肩膀，“我俩从小一起长大，我还不知道你什么意思嘛，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不用道歉，没生气。”

“你太好了，”江翎垂眼呢喃着：“我嫉妒你，云流。”

裴卿书身体一僵。

“我太丑恶，”江翎抱着自己的膝盖，表情有点难以言喻的伤心，“对不起。”

“这有什么，”裴卿书揽着他的脖颈，在他肩上拍了两下，却又不知道后边儿该说什么，只能沉默着揽紧他，低声道：“晏之，我不会怪你，永远都不会。”

“你要是怪我还能让我好受些，”江翎红着眼眶，“你偏偏又不怪我。”

“那你也别自己怪自己呀，”裴卿书扒拉开他的刘海，瞧见他额前一片空荡，露出了光洁的额头，才龇牙笑道：“你记得小时候咱俩在一起上学的时候不，我爹总说我把你带坏了，你却老是爱跟着我跑，被揍也跟着我。”

“我小时候太皮了，有一次一个人出去，没带你，被人牙子抓走了，是你来救的我。”

“……我只是告诉了裴叔叔而已，并没有救到你。”

“可要是没有你，我这条小命早就没有了。”

“……”

“那时候我就在想，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我一定要和你当一辈子的好朋友。”

裴卿书目光灼灼看着他，“况且你并非如此不堪。晏之，你很好，好到我都觉得你太亏欠自己了。”

“我爹总说人有七情六欲，我小时候看你好像从来都不会生气，不会伤心，不会记仇，拿你来反驳我爹的话。那时候还得意洋洋呢，长大了才发现你是习惯把所有事都藏在心头，自己憋着消化而已。”

“这不好，”裴卿书松了手，抱着自己转头看他，“我始终觉得这不好，所以其实你今天能生气，冲着我发脾气，把你的委屈说出口，我还挺开心的。”

江翎怔怔看着他，有点意外。

“是真话啊，我可没说假话，”裴卿书看着他，笑了笑，“都是兄弟，咱也不整那些虚的了，就给个准信吧，今天这事儿，让不让它过去了？”

裴卿书说完，便伸出了手，等待着江翎的回复。

眼眶一热，等到自己反应过来时，江翎已然伸出手同他交握，声音颤抖：“谢谢你，云流。”

“欸——都兄弟啊，谈什么谢不谢的，你要和我疏远，是不是？”

“……没有。”

“那就收回你的谢，和我下山去。”

“好。”

“走吧，唤星那边我看着，你去看看那小子吧。看他也不像经常训练的样子，那一棍子虽然打得唤星半天起不来，但他手肯定也震得不轻，你去的时候给他弄点东西敷敷。”

“……好。”

***

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虎口疼得紧。徐寂索性坐了起来，从旁边掏出纸笔墨来沉吟片刻，将有关上辈子战事的所有记忆都写在了纸上。写完之后已经快到黄昏了，他伸了个懒腰，随手将笔搁到一旁，便起身开始收起了东西。

没意思。

他撇了撇嘴，在收到包袱里的一块玉时，微微发了愣。半晌后才想起来今天是自己的十七岁生辰，抿抿唇将玉塞回包袱里，想了想，反正也没人在意。

再说了，每年生辰都倒霉，过和不过也没什么区别。

想到这儿，他瞬间释怀了，继续开始收拾东西。收拾完之后，环顾四周一圈，将自己写的纸带上，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营帐外。

而就在他刚刚离去时，江翎来到了他的营帐外，犹豫片刻，轻声唤出了他的名字：“徐寂？”

没有回响。

江翎以为他还在生自己的气，沉默半晌，低声问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唤星……唤星那边我已经说过他了，晚点我就让他来给你道歉，你不要再生气了。”

“对不起，其实我早就恢复记忆了，只是……”

话还未说完，帘子便被突如其来的大风吹开了。江翎话音一顿，反应过来后抬眼一望——

发现营帐之中空无一人。

他眸色一滞。

***

【江晏之，见信如唔……算了，还是别见了吧。】

【你到现在是不是还想不通我到底为什么生气？好吧，想不通就想不通吧，我本来暂时也不想告诉你的。哼，但是想到你这块木头自个儿琢磨肯定琢磨不透，那我还是勉为其难告诉你吧。】

[一团模糊的墨迹。]

【哎，该怎么说呢，说出来好像有点奇怪。但是……】

[墨迹。]

【……一不小心又杵到了，大概你看到这里也会特别奇怪我为什么会杵出那么多团墨迹吧，其实很简单，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出这句话。有点犹豫要不要说，一犹豫走神笔就掉了。后头想想反正以后大概都不会再见了，那就现在写出来吧。】

【江晏之，我心悦你。很俗的喜欢。喜欢你的脸，喜欢你的拥抱，喜欢你对我温柔说话，喜欢你像哄小孩一样哄我。你看到这里会不会觉得特别好笑啊，我都十六岁了还这样。但是我自小无父无母，你就别笑了，勉强让让我吧。】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想起来，但还是勉强给你说一下吧。其实我是重生过来的。不知道你信不信这个，但事实确实如此。】

【我上辈子最开心的事情是遇到了你，和你成为了朋友。最遗憾的事情是我才刚刚认识你没有多久，你就……嗯，你懂的，我现在有点避讳那个字，不想让它和你扯上关系，所以就不写出来了。】

【我现在很感谢上苍能给我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让我和你重新认识，在更早的时间里。可我却没有把握好机会，对你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我知道你不会接受我，所以我就悄悄地走啦，这样还要体面一些。毕竟我也要面子的。】

【噢，对了，送你块玉吧。我每次遇到什么危险，只要揣着这块玉，就能转危为安。虽然不知道和它有没有实质的关系，但是我带着也没什么用了，送给你吧，你不要就丢掉。】

【哈哈，话不说多嘞，纸写不下了。我要走喽，有关于后世的每一场战役我都好好写在纸上了。你照顾好自己，好好的。我希望你开心。你比裴卿书和谢林那个鳖孙好一百倍(*^▽^*)，不要怀疑自己，你永远都是我心里的天下第一！】

信的最后画了一只昂首挺胸的小狗，江翎眼眶一酸，许久后才放下书信，攥着手中的玉闭了闭眼。

他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好值得喜欢的，所以从来没想过徐寂会喜欢他。

还是那么真挚的喜欢。

他突然有点后悔，有点懊恼，如果早点发现，早些察觉他对自己的情愫，是不是就不会逼走他。可现在后悔已无用，他知道徐寂，若是他想走，他永远都不可能找到他。

可事情总不可能就这么过去。即使他暂时还没有对徐寂产生别样的情感，可他不想就这么和他错过。不管是出于情感、亦或是理智，他都不想就这么和徐寂仓促。

他要找到徐寂。

一定。

***

天刚蒙蒙亮。

徐寂坐在马车上嚼着糕点，嚼了半晌后将盘子放到一旁，拍了拍手嫌弃道：“难吃。”

“难吃您还吃了半盘，”长岩嘴角抽了抽，毫不留情戳穿：“主子，饿疯了吧。”

“……长岩。”

“好好好，属下不说了。”

长岩说完，果真不再说话，安安静静地去驱马了。感受着马车摇摇晃晃，徐寂躺了许久，忽地直起身来，目光灼灼盯着长岩看，像是要把他烧出一个洞来，“长岩，我若是说现在要参与进这场争斗，不再坚持我们的初衷，你还愿意跟着我吗？”

“卖身契都搁您这儿呢，”长岩用开玩笑的语气同他说话，头也不回：“跑不掉。”

“行，”徐寂又揣着手坐了回去，眉眼舒展开来，笑嘻嘻道：“跟着兄弟荣华富贵没有，名扬天下也没有，但兄弟能保你不死。”

“好啊，”长岩挥起马鞭，朝着缓缓升起的红日一点，嬉皮笑脸道：“那主子您就祝我永远不死吧。”

“哪儿有人能永远不死，”徐寂笑骂，“你故意为难我是不是。”

“没有，”长岩哈哈一笑，“逗您玩儿的，反正这辈子跟定您了。”

“少您您您的，平日里也没见你那么尊重我，这会儿又突然尊重起来了？怪！”

“行，”听他放大音量，长岩也放大了音量，声音被裹在风沙之中，时隐时现：“阁主，此情此景，我突然想吟诗一首！”

“放！”

长岩便哈哈一笑，沉下声：“我有辞乡剑，玉锋堪截云。”

徐寂掀开帘子，抱着手懒洋洋地看着他，唇角挂着一点笑意。

“襄阳走马客，意气自生春。”

“朝嫌剑光静，暮嫌剑花冷。”

“不吟最后一句了？”

“不吟了，”长岩嬉皮笑脸，“坐稳了您嘞！”

“驾——”

马鞭挥舞，马蹄在原地溅起一地尘土。

徐寂便默默在心中补全了最后一句。

能持剑向人，不解持照身。

看着朝阳想。

或许长岩不吟出最后一句诗，是因为他已经学会该怎么放下了。

盯着朝阳看了许久，他忽地耸肩狂笑一阵，猛地倒回马车之中，给了长岩一脚，声音中气十足：“到地方了叫我！”

“得令！”

本章引用：《走马引》——李贺

我有辞乡剑，玉锋堪截云。

襄阳走马客，意气自生春。

朝嫌剑光静，暮嫌剑花冷。

能持剑向人，不解持照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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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 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