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冰摩卡 第8章 不约而同

江锦辰没有上前，他怕这脆弱得如同薄糖片般的笑容被自己笨拙的行动打破了。

江锦辰找到了陆远启，将奖杯和荣誉证书交给他。

“拜托你了。”

以往江锦辰这些“见不得人”的东西都是藏在陆远启那里的，因为他的父亲极力反对他再触碰这些与他们为他安排的未来规划无关的爱好，之前还有一个作品“十二”就是被江述亲手砸了。

明明就差一步，“十二”就可以进入决赛了。

陆远启还是按老样子为这个奖杯定制了最美的容身之处，盖上盒子的那一刻，荣誉只能暂时沉睡在这黑暗之中，等待着有一天能光明正大的享受阳光。

“图片发你了，我还有事先走了。”陆远启转身就走了。

江锦辰还想说都返校了还这么忙吗？没能说上。

陆远启就是这样，说什么做什么，不带一秒停留的。

江锦辰打开微信将那张自己领奖的图片发给姐姐。

[姐：可以啊，弟弟还是这么帅。]

[姐：怎么眼睛不看你远启哥哥的镜头？这是看谁呢，看得这么深情。]

[？姐你眼神还好吗？哪里看出深情了，我那就是正常眼神，别自我脑补了吧。]

[姐：行行行，别早恋就行。]

[【微笑】你爸已经为你弟安排好对象了，但你弟谨记姐姐的话，绝不早恋。所以你爸要被你弟气死了怎么办？]

[姐：他又给你安排上了？哪家小姐？没事，相信弟弟的绝恋体质，加油。]

[唐梨雪。]

[姐：怎么是她？这场联姻你必须搅黄了，你姐会时刻盯着你的动向，你不许见色起意。]

[【惊讶疑惑无奈妥协.jpg】]

熄灭手机屏幕，抬头张望了一下，被朦胧的玻璃吸引了视线，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这么大的雨。

最讨厌雨天了。

豆大的雨滴击打在玻璃窗户上，发出嘈杂的声音。

真吵。

由于天气原因，外场的无人机表演和体验的环节被取消了，一些稍微大型的机器人展出也被迫撤回。

户外的展览算是学生们眼里最有趣的了，现下被取消了，大家多少还是有些失落。

本该持续一天的活动，被突如其来的暴雨削去了半天。

下午学生们都被送回了学校正常上课，零班的学生们就没那么幸福了，小测就如暴雨一样袭来。

下午的每一堂课的老师都很默契，像是商量好的一样，都安排了小测。

内容不简单，是最近新出炉的物理，化学和数学竞赛题，因为学业时间安排的冲突，学校没有几个人参加了这次的竞赛，宋知与除外。

像这种竞赛类的，宋知与是不会错过任何一个的，哪怕是竞赛当天他生病了，也要坚持去比赛。

他的执着，远远超乎想象。

心魔无时无刻推着他往悬崖去，只有靠这些他才能往回走，努力地让自己不坠入崖低。

小测的时候，桌子是不需要拉开的，所以可以清晰地看见同桌的卷子。

江锦辰的余光瞟到宋知与根本没有写题的迹象，于是假装写累了，换了个姿势。

用左手撑着脑袋，眼睛乘机看向同桌的方向，只见那桌上的答题卡白花花的，毫无字迹，只有个人信息填写那一栏有潦草又敷衍的几个字，就连学号都每写全，只写了个尾号。

再一瞧，宋知与压在卷子上的那本书，是国外的名著，由法国著名作家阿尔贝·加缪所写的《局外人》。

儿时江锦辰跟着母亲回法国住时，就在外公的书房里找到了这本书，因为从小就是中英法，三语环境下长大的。

英语也算是他非常精通的语言了，所以阅读《局外人》的时候，是直接看的英文版，后面又补看了法文版。

江锦辰已经盯着人家的书很久了，宋知与没忍住，低声说了一句。

“要下课了。”

江锦辰回过神，完全不理会自己还有半面空白的卷子，而是保持姿势，然后用一种带着回忆的气息的声音，很轻的说。

“......You don't want me to come and see you?”

[你不希望我来看你吗？]

这是书中主人公的母亲在养老院时，曾对前来探望的儿子说过的话。

话毕，宋知与看向江锦辰，视线交汇的同时下课铃声骤然响起，同学们疯狂翻试卷的声音穿梭在两人的中间。

乱成一锅粥的教室里，唯独他们是没有被煮沸的米粒，静静地对视，心里是说不清的意味，是沸腾，还是平静，不得而知。

只到下课铃声结束的那一刻，课代表将二人试卷抽走时，结束了这场隐匿在嘈杂的声响中无声的对视。

“是默尔索的母亲......”宋知与的语调显示出了难得的犹豫。

“是啊，以前我每次读到这句话的时候，都在想他的母亲真的很...…直接。”

宋知与楞了一下，没有再抬头，而是看着那本书，沉默了。

“这本书的开头和一些细节都很冷静，唯独这句话好像有点不一样。”

“为什么是这句不一样？”宋知与将书签卡在上面，合上了书，重新抬起头，轻轻问。

“不知道，就是印象很深刻，记了好久了。你觉得他当时是怎么想的？”

思考良久，宋知与才答，“他没想什么，书里并没有写，他更多的是感觉到累，想回去睡觉。”

听到这样的答案，江锦辰也明白了。

“是，文字只写了物理感受……”

话题戛然而止，江锦辰没敢再继续聊下去，因为宋知与的回答很明确了他在逃避，在抗拒。

逃避个人情感的投射，抗拒他人入侵他的情感。

这一切的作俑者是宋知与的父亲，这是在宋知与自己的认知范围里觉得的。

宋知与刚从危险的边缘将自己拉回，另一处危险又紧挨着凑上来。

手机频频弹出信息。

[宋知杨：哥哥，终于到周五了，你今天晚上可以早点回来吃饭嘛，家里做了好多好吃的。]

[宋知杨：【期待的小表情.jpg】]

宋知与面无表情地打下两个字。

[不吃。]

[宋知杨：【大哭.jpg】]

[宋知杨：哥哥你就回来吃吧，今天我放学早特地做了你爱吃的菜，我之前学了好久。]

[宋知杨：【小狗乞求.jpg】]

宋知与只是扫了一眼发过来的信息，并没有作出回应。

宋知杨是宋知与同父异母的弟弟，在宋知与八岁生日那天他出生了，夺走了宋知与世界里所有的爱。

这么些年来，宋知与并没有给过他好脸色，但邪乎的是宋知杨即使从宋知与这里得不到哥哥的爱，却仍然要天天热脸贴冷屁股，完全不在意宋知与对他的态度，一味地追在哥哥身后，像个忠诚的小狗。

宋知与其实明白该恨的人不是他，可宋知与就是会不自觉得厌烦他，甚至儿时的自己总会嫉妒宋知杨可以和家人一起出去玩，嫉妒他可以获得自己父亲的全部温柔与爱惜。

为什么自己已经做到极致优秀了，父亲还是不能投来认可目，哪怕是一刻，一刻也足以......

“想什么呢？要一起吃饭吗？”

身旁的江锦辰收拾完书包，在宋知与面前摊开手掌晃了晃，试图召回他飘忽的思绪。

“你不回家？”

刚收完卷子，同学们就以光一般的速度收拾完书包，撤离了现场，估计此刻有人已经吃上美味的佳肴了。

“回家和他们吃饭食之无味，甚至反胃。”

这句话倒是与宋知与产生了共鸣，他也是这么觉得的。

于是便爽快答应了这场邀约，“那去吃什么？”

江锦辰眼睛转了转，最后定在和宋知与视线平行交汇处，“去吃日料！”

正好是宋知与爱吃的，“好。”

这个点出校门的学生已经少了很多，门口停的豪车也大多接上了孩子开走了，只留下一辆低调的比亚迪。

宋知与看见了那等在车旁的司机，突然就停住了脚步。

“你家司机？”江锦辰猜测。

“嗯。我去和他说一声。”

江锦辰望着宋知与走向司机的背影，有些沉重。

心情不好吗？是因为要回家？家里的人没有好好待你吗？江锦辰很想知道答案。

宋知与和司机谈了许久，江锦辰有些担心，于是便走上前，在快到他们跟前时，刻意放缓脚步，让两人有个缓冲的机会。

“怎么说？”江锦辰小声示意。

“非要送我一趟。”

“宋先生，若是您让我直接回去了，我这可怎么办好，不如就让我送你去目的地吧，这样也好交代。”

宋知与一猜就知道，交代？不过就是想知道自己的行踪罢了。

江锦辰说：“不远，开车就五分钟的事。”

五分钟？

刚刚说的那家寿司店开车从这去，不堵车也要个二十来分钟，所以江锦辰是准备在前面的商业街下车，这样自己的行踪也不会被知道了。

此刻宋知与怀疑身旁的这个人是会读心术吗？怎么知道自己不想被知道去了哪里。

“好。”宋知与对司机点头示意。

确实和宋知与分析的一样，他们在那个商业街下车了，他们不约而同地目送了车子离开，彻底消失在视野之后，江锦辰指了指左前方不远处的地铁口。

“剩下的路，我们坐地铁吧，宋少不介意吧。”

宋知与对他撇了个头，就先迈步往地铁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