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燕 第34章 三十四

三十四

整个皇宫一早就像热水沸腾炸开了锅，来来往往的宫人脸上都带着慌张的神情,月婵站在殿外有条不紊的指挥着她们，是以大家虽然有些慌，但行事仍有规矩。

谢栖赶到的时候，大致从月婵那里得知了事情大致的经过。这位自幼跟在皇后身边，从来稳重得体的掌事姑姑，此时也红着眼眶语气哽咽，说起事发当时的场面，几次眼泪就要掉下来。

“贵妃娘娘她……”

皇后近日总是心神不宁，哪怕萧秦已经足够体贴，连朝政奏折都搬到了凤仪宫，几乎时时刻刻陪伴，走哪都要跟着，小心谨慎到近乎苛刻的地步。然而即便这样，意外也还是来了。

今日午膳后，赵贵妃特意盛装打扮前来请安，嘴上说是多日不见皇后姐姐，其实就是为了见一见皇上。没想到今天不巧，萧秦恰好再书房同礼部的几个官员议事，贵妃扑了个空。

要说赵贵妃虽然骄纵跋扈不甚聪明，却也不是那等心狠手辣愚蠢顽固之人，平时对皇后尊敬谈不上，但必定不敢做出胆敢冲撞皇后、伤害皇嗣的事。

谢栖沉着听完月婵讲完，转头看向坐在院中，从头至尾未置一词的人。

萧秦表面看起来还算镇定，好像并不怎么担心殿内皇后一声高过一声的凄厉惨叫，只有谢栖看到他捏着茶杯的手微微抖动着，眼底透着渗人的杀意，已然是心绪大乱的模样。

谢栖不去看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鬓发凌乱的贵妃，他是乾元身，不得靠近皇后内室，更帮不上忙，只能站在廊下抱着小小的泰安静静等候消息。

……

一夜过后，林燕喃从珍珠那里知道，凌晨天不亮宫里传来好消息——皇后娘娘平安诞下小皇子，正是陛下期盼已久的乾元。皇上龙颜大悦，当场册封为太子，并且大赦天下，为皇后与太子祈福。

听说皇后娘娘平安，林燕喃提着的心跟着落下。昨晚知道事情的时候，他也跟着紧张吃不下饭。皇后娘娘待他不薄，他整晚的抄写佛经，想要为生死一线的皇后尽点绵薄之力，好在结果是好的。

这件事后，贵妃忽然没了消息，赵太后那边也安静不少，朝堂上气氛愈发紧张，许霁眉头深锁，心里有所察觉。

又过了些时日，林燕喃坐着马车入宫觐见皇后。不只是他，还有许多其他官眷同行。皇后平安产子，他们都是奉诏前来拜见祝贺，以示皇恩浩荡。

夹在一众人群中，林燕喃凭着出色的样貌依旧打眼，即便他没有朝服，也能让人老远瞧见。

肚子还不到三个月，孕相也不明显，可人瞧着就是更柔软温和，像是周身被镀了一层光，叫人忍不住要多看看。

宋静姝得了机会凑上前，小声说：“才这些日子不见，你就有了？”

“……嗯。”林燕喃迟疑颔首，忍不住抬手捂住肚子，企图让她不要那么关注那里。他还没有完全接受这个不该存在的孩子，听着旁人恭贺道喜，心里总不自在。

宋静姝围着他看了一圈又一圈，仿佛很有经验似的又道：“真是怪了！我看别人怀胎辛苦的很，面相大多也憔悴难堪，怎么你看起来好像更惹人怜爱了？”

才在家吐完出来的林燕喃面露尴尬，不晓得如何接话。他自觉憔悴消瘦不少，想不到落到宋小姐眼中竟是另一番光景，可怜他嘴拙，想了半天都不知道怎么才能将宋小姐的兴致转移。

他们到的早了些，皇后娘娘还在休息，大家于是在殿外偌大的花园里一边晒着太阳闲聊，一边耐心等候娘娘召唤，竟也不觉得冬日寒凉。

宋静姝这些天并不好过，她许是太久没和人说话，拉着林燕喃不住抱怨，说起了自己的难事：“我娘整天为了我的婚事念叨，说我没个形状，要嫁人的年纪还像孩童似的野心，不知她多难。”

其实宋静姝贤淑良善的名声早就传遍京城，上门求亲的也不在少数，但宋家始终没能从一众世家子中挑选出个合心意的，老丞相更是为了孙女的终身大事到处打听，定要选个十全十美的才算放心。

宋静姝偷偷告诉林燕喃，她是故意将母亲介绍来的那些人刻薄挑拣，只因心里已经有了意中人，不愿为了那人背弃。

那人是谁，宋静姝没有说明，林燕喃知晓其中利害，于是自觉不问，耐着性子安慰了几句。

话已至此，宋静姝失魂落魄道：“我知道，母亲和祖父之所以由着我挑拣，只是因为他们想要的那位良婿还未上门求亲，他们不愿‘肥水流了外人田’。”

“娘娘她……也是这么想的。”

林燕喃听得云里雾里，想不出她口中的“良婿”是谁。可是转头灵光一闪的刹那，他忽然想起来了。

“是小侯爷？”

宋静姝不情不愿的点头：“还不是他！”

“我自小不爱同那位表哥往来，一见他就犯怵，偏母亲和祖父喜欢的不得了，还总拿哥哥同他相比较！”

皇后为了弟弟的婚事头疼已久，又眼见弟弟为了个已经成婚的人夫不成体统，下定决心此事不宜久拖，选来选去依旧是宋家最合她心意。

宋静姝的母亲与战死沙场的老侯爷夫人乃是一脉同出的堂姐妹，而宋老丞相又是温厚正直的性子，若是谢栖与宋家联姻，不止亲上加亲，于萧秦也是有益的。

当然谢栖是决意不肯的，他和宋家的小姑娘幼时也曾一起读过书，两人互相谁都看不顺眼，对这乱点的鸳鸯谱严词拒绝，无论如何也不点头。

从前皇后想着弟弟年岁不算大，不愿就再等等，没必要逼的太急。而今她铁了心要这桩婚事促成，已经秘密召见宋夫人几次入宫，商量两个孩子的大事，想抢先定下来。

皇后想得很好，她以为只要成了亲，就算弟弟再有一百个心也决计不会再惦记别人的妻，收收心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

至于两位即将被婚配的坤乾，他们二人的意愿和心思，全不在他们考量的顾虑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