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流光 第36章 秋日

柳暗花明又一村。

上一个项目作废了，又接了个更好的。

遥城市大力发展旅游业，苦于无新意。文宣部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几个老点子，今年下决心出特例把宣拍外包，穆谊拿到了合作机会。

钟秋负责全流程，直接和遥城市政府对接，经过前期简单的磨合后，带人去遥城详谈。

出差前一晚，她在朋友圈发了飞遥城的行程。

机场离章华湾很远，早上朱澄开车过来接她。

起的太早了，她出电梯到地下车库时连打了三个哈欠，低头看手机。

沈泽凯人在遥城，大概是看到了朋友圈，给她发几条消息：

【诶哟喂】

【我说昨儿怎么天生异象，原来是有贵人要来】

【怎么着，几点下飞机啊，我正好没事，来接您老人家？】

欠欠的。

“钟总监。”朱澄下车给她开门。

她边回消息边进去。

他俩是发小，经常欠了吧唧的互怼。

朱澄上了驾驶位，犹豫了下。

钟总监出来前几分钟，程晔和张远山刚到，这会儿在对面车里，心说要不要提醒她打个招呼，见人忙着又不好打断。

钟秋没察觉，系上安全带，“走吧。”

“哦......好。”

对面车里，张远山过来找程晔说续约的事，听见高跟鞋走路声，向外望。

见是钟秋，下意识准备降下车窗打招呼，忽地意识到不对劲，程晔手搭在方向盘上，没动，眼睛却看着那道身影。

钟秋低头按手机，似乎在跟谁聊着什么。

发质极好的长发垂到一边。

张远山眼神在她和程晔之间来回挪。

钟秋上车了。

不多时，墨绿色的定制款panamera驶出。

张远山琢磨，怎么？又闹矛盾了？不应该啊。

分开几年才再遇到，又经过了上回医院那么大的事，再者，听说不是都一起住了么。

他了解他的性格，不喜欢被问私事。除非主动说，问也问不出什么。

所以纳闷归纳闷，没点明问。

他等了会儿，翻手上的几份文件，都是他整理的程晔目前的合约。

代言，推广，秀场，和丛盛的合作等等。

当初签的年限有长有短，有的是到期后又再续的。

他翻着翻着，忽而发现所有合约都终止于同一个节点：阿晔三十岁之前。

***

沈泽凯说是八抬大轿来接钟秋，可等她落地遥城，半个人影都没见着。

到第二天下午了，她和下属们从市政府出来，听到口哨声。

一个墨镜男坐在门口的长椅，翘着腿又吹了几声，摘下墨镜，正是沈泽凯那张脸。

西装革履，流里流气。大概雅痞绅士就是说的这种人。

“秋，”他张开怀抱过来，“有段日子没见了。”

她把kelly小羊皮包按他怀里，接着低头一笑，质问还是少不了的，“昨天跑哪去了。”

“这个问题问的好。”

昨天跑哪去了。

得到回答时，她已经在餐厅了。

沈泽凯提前订了家餐厅，高楼，临江，最好看夜景的地方。

他让弹古筝的撤了，边净手边说道：“临时有事，去求了个婚。”

钟秋：“求婚？跟谁？”

“你保密工作做的可以啊，一点风声都没。”

不管她怎么问，他都不说是谁，闲闲道：

“事以密成，等着吧，顺利的话，婚礼就在这一两个月了，到时候伴娘的事估计还得找你。”

懂了，求婚对象她肯定也认识，不然没必要藏着掖着。

既然都认识，就是共友。

她在记忆里搜寻了一圈，奈何很多人实在记不全了，没想出来。

沈泽凯这番话成功把她绕得稀里糊涂，抓心挠肺的。

他这人吧，就这样，普普通通一般帅，在学校时功课一般般，就是一张嘴巴厉害，俗话说的“会做人”，很会驾驭人心来事儿。

在学校时，几乎没有不喜欢他的老师。

两人继续交谈，不可避免地提起沈家公司的那次财务危机，他求助她，她错过了没帮上。

她喝了口小吊梨汤，问：“后来你找的谁？”

“倒不是找的谁，只是恰好碰到。”他看了她一会儿，道：“程晔。”

她听到他的名字，顿住。

可又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他投了我这个数。”沈泽凯撑着下巴伸出根食指。

她惊讶。

而且是投的，不是借。

按时间推算那会儿程晔远没有现在名气大，那些钱绝对不是轻而易举能拿出来的。

沈泽凯的公司本就处于颓势，如果再经营不善，程晔就什么都没了。

钟秋心里一揪。

“心疼了？”沈泽凯笑说，“这几年，他账上的分红早超过这个数字了。”

他也是看新闻的，前段时间程晔受伤的事闹得沸沸扬扬。

别人不知道程晔护的是谁，他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除了他这位老朋友，没别人了。

她问出之前一直好奇的事，“你为什么跟他关系这么好？什么时候开始的？”

高中时沈泽凯和她一个班，跟程晔仅仅是打照面，或者调侃她的时候带他几句；

大学时沈泽凯犯了事，被沈叔打包撵去国外了。

他和程晔可以说是没怎么相处过。

可有次程晔在会所打了他朋友，他不仅没气，还出面摆平了这事。

“人和人的相处，讲的是缘分。秋，你看。”沈泽凯洋洋洒洒拿起一块热毛巾擦手，又拿了一张纸，均匀撕成四份，开尊口：

“这人呢，有四大类：一类是人才，有才有德，你对他好，结种的是好‘因’，以后少不了你的好‘果’；

二类是恶才，有才无德，你对他好，他恨你有对他好的资本，结的是恶缘；

三类是庸人，无才有德——”

“说人话。”钟秋怀疑他书架里一定有本书叫《成功学》。

他无所谓地笑笑，刮掉龙井的茶沫，喝了润嗓子，放下茶杯道：

“咱们高中的时候，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年，好像是中秋节后吧，你性情大变，我们都怀疑你中邪了。一律不跟男的来往，连我你都没个好脸色，不听课了，翘课去跟外班的人喝酒。”

“我热脸贴冷屁股，贴了好长一段时间，你态度才好转。”

“我吧，其实还行。”

晚餐结束后，夜幕深沉，沈泽凯送她回酒店。车子掉头，隐入车水马龙，消失在转角。

他的话还在耳边萦绕。

“我吧，其实还行，你还记得程晔那会儿的情况吗。”

***

程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明明前一天还互相发了节日快乐，可是后一天就被拉黑了。

钟秋不再理他了，见面也视而不见。

他若无其事地给她送早餐。

她喜欢睡懒觉，有时候会迟到，经常不吃早餐。

他高中就开始做兼职，参加各种竞赛，有了一点钱。他每天都给她送早餐，有的是买的，有的是自己做的。

她趴在课桌睡觉，不出来接。

他在教室门口，让同学帮忙给她。

她拿起来，当着他的面扔进垃圾桶。

“咚！”很大的一声。

她不想跟他说话，做法就代表了态度，傻子才会继续送。

他偏执地继续送，甚至不问她为什么。

他们没有交往，他没有正式的身份问。

只是固执地，单方面的重复行为，单方面的保持一份并不存在的关系。

她交了很多新朋友。

她漂亮，大方，热情，多的是想靠近她的人。

只要她愿意，有的是人想和她做朋友。

可是，他只有她一个。

一段时间后，周五放学，钟秋下楼梯遇到了他。

楼梯转角的小平台，他拎着书包靠墙等在那里。

她掠过一眼，没有停留，在他面前路过时，他却拉住了她的手腕。

沉默着不说话，只是拉住她。

秋分后，天黑的早，已然傍晚了。

楼道里只有他们两人，声控灯熄了没再亮，楼道黑黑的。

她等了会儿，不耐烦了，“松开。”

“秋秋，不要这样......”他垂着头，声音低低的，很闷，像是要崩溃了。

下面等着的朋友纳闷她怎么还没下来，叫她快点别磨蹭了。

她说：“你放手。”

......

天气一天天变冷。

她周末和沈泽凯他们去江边的音乐主题小酒馆玩。

不知是谁提出的骑行，他们一伙人大冬天顺着江边骑自行车，又冷又热，脸冻得通红。

却很尽兴，笑嘻嘻地挤在一颗大栾树下拍照。

钟秋站在中间，很显眼。

沈泽凯上传图片，发了条带定位的朋友圈。

程晔看到时正在写题，他突然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了，空虚和躁动如同藤蔓紧紧箍住他的心脏，快要喘不过气来，越来越紧。

他折断了手里的笔。

过了一个小时了。她肯定已经走了。

那一晚，他跑了七公里，只为了去看她停留过的、合照过的树。

没有任何意义的，莫名其妙的，突兀的，却万分紧迫。

他站在远处拍下了那棵树。

沈泽凯丢了东西回来找，恰好碰见他，猜到他在这里的大概原因，习惯性地友好打了个招呼。

钟秋再一次和朋友们去喝酒，在场男的女的都有，有几个女生把男朋友也带来了。

大家一起玩桥牌，玩着玩着骤然安静了。

她郁闷地顺着朋友们的视线转向身后。

程晔穿着黑色羽绒服，里面一件校服白衬衫，沉黑的眸直直地盯着她。

有一刹，她像是陡然失重，跌进深潭滚了一遭，看向别处，底气不足，“你怎么来了？”

他一早在学校里就很出名，大家也都清楚他和钟秋的事，摸摸鼻子，默默看着不出声。

程晔扫过桌上的酒和牌，“你喜欢这些是吗。”

他和平时完全不一样，她被问得摸不着头脑。

谁知他上前拿过啤酒咬开瓶盖，仰头一声不吭地往胃里灌。

她怔了下，发现他来真的，拽住他，“你干什么？”

他晃了下，酒水洒湿了衣领，接着手一松，酒瓶落在地上，“啪”地炸开。他极重地出了口气，就那么站在碎掉的玻璃片里，任由酒水打湿鞋，哑着声，“我陪你。”

“……你陪什么陪”她心揪得慌，扶着额头一个劲让他快走，哪来的回哪去。

“以后不要来找我了，你这样搞得我也难受。”

然而那天到最后他都没走，跟大家一起玩桥牌。

他没玩过不熟悉规则，玩一局输一局，输一局喝一杯。

朋友局，喝酒就是个彩头，意思意思就得了，喝一口就算过了，可他直接一口闷。

他压根就不会喝酒，一杯下去就红脸了，人晕着，再输再喝，恶性循环。

直到最后烂醉如泥，狼狈不堪。

众人陆陆续续离开，喧闹的空间逐渐沉寂。

他倚着沙发滑坐在地上，没看到钟秋。

头痛欲裂。

室内充斥着刺目光线。

过了会儿，沈泽凯走过来蹲在他旁边。

学校里喜欢他的女孩一抓一大把。

沈泽凯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执着于钟秋。

他心里有杆秤，什么人适合做什么，明明白白的一套标准。

说实话，秋就适合做朋友，非要做恋人只会扎得自己遍体鳞伤。

他递了张湿巾给程晔，“兄弟，钟秋吧，我跟她从小玩到大，了解的可能比你多些。她家里有点复杂，她这情况，大概率是跟家里人有关。你别急，等她缓一缓，这个节骨眼上，你越逼她她越逆反。”

“兄弟，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

钟秋在酒店入睡地艰难，沈泽凯说到最后还提了件事。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他现在酒量海着，我是喝不过他了。”

沈泽凯回江城老家，和程晔偶然遇到，喝过两次酒。

他是朋友里公认的海量级别，千杯不醉，少有人喝得过他。

但那两次，他醉得连看路都凹凸不平了，程晔还跟没事人一样。

钟秋竭力不去想得是喝了多少练出来的，可他家里那扇漂亮的酒墙乍然浮现。

明明没什么束缚，可她感觉难受得快窒息了。

她闭上眼，那次事件的结尾又拼命挤进脑海。

醉酒事件后，他没再来纠缠她。

跨越了一个学期，时间抹平了情绪，她消化了宋雅仪的话，结束了短暂的叛逆，也听说了他很多消息。

听说哪个班的谁谁谁给他表白了，他又参加了什么竞赛，拿了什么奖。

在一次排球课后和朋友去洗手，无意间看到他的背影，心起涟漪。

后来，他们是怎么和好的。

那年元旦节，她找到他，低头支支吾吾对说了句“节日快乐。”

他呆了很久，僵硬地抱住她。

他原谅她太快，她内疚，主动许诺。

她许诺说。

她说：“程晔，我们考一所大学吧，等到大学我们就在一起。”

.....

朱澄来接钟总监，发觉她面色有点不佳，似乎没休息好，问：“钟总监，酒店房间不好吗，需不需要重换一间？”

钟秋摇头，心神不宁。

这几年，她和父亲在一起，耳濡目染了很多沉稳的习性，分得清轻重缓急，必须做的事和应该做的事。

从上午到下午，她努力克制，尽量不去想昨晚的事，集中精神工作，中午想呕吐还是吃了一点东西保持体力。

直到下午4点多，终于结束了。

她来遥城，带了两个律师，朱澄，另外三个下属。

大家找了家特色菜饭店吃饭，点完菜后，闲聊感叹说“明天就元旦了，又要到新的一年了，真快！”

“今天回去的机票和高铁票都售罄了，只能在这边跨年了”

“没事啦，年年在家，偶尔在外面过一次还挺新鲜。”

“哈哈，也是，等会儿我搜搜这边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咱们江城跨年市中心放烟花，我跟男朋友每年都看的，今年看不成了。”

钟秋有件事想做，盯着桌面，心跳越来越快。

另一个同事道：“你让你男朋友给你打视频，在视频里看，一样的。”

“那怎么一样，这种事当然要一起做才有感觉！”

“钟总监，听说你之前在国外，你们过元旦还是圣诞？”说话的是个刚毕业不久的新同事。

“你废话，肯定是都过啊，Merry了Christmas ，再 Happy一下 New Year. 钟总监，是吧？”

钟秋没听清她们说什么，抬头愣着。

同事们不明所以，好奇她怎么了。

此时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是气象APP提醒：你关心的城市【江城】即将迎来小雪，出门请酌情做好防护～

钟秋再也按捺不住，拿起包，急道：“我有点事先走了，你们继续玩，所有开销找我报。”

留下的同事们惊呆了，所有开销？啊！

钟秋回酒店开了辆车，导航江城，根据导航预测，快的话能赶上跨年。

她给程晔发短信，约他零点在他们以前跨年的地方见。

朋友们，最近的更新频率很抱歉。

需要提前和大家说明，颈椎和腰椎出了点问题，没法长时间伏案了，估计两天一更，长章的话应该三天。

不习惯非日更的朋友们可以等完结再来。

给大家添麻烦了，鞠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6章 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