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灌进衣领,刺骨的冷。乌云珠被多铎半抱着拖进客帐,玄色斗篷上沾着雪沫和一点暗红的血迹——不知是她的,还是别人的。她浑身发抖,不知是冷的,还是气的。
多铎松开她,转身对跟进来的阿济格低吼:“把部落围严实了!一只鸟也别想飞出去!”
“是!”阿济格领命而去,带走了帐内的寒气,却带不走凝固的空气。
乌云珠靠着门板,看着多铎。他站在油灯下,侧脸的线条绷得像拉满的弓,胸膛剧烈起伏,显然在极力压制着怒火。她忽然觉得有些快意,又有些心疼。
“你还想关我多久?”她先开口,声音沙哑。
多铎猛地回头,眼神像淬了冰:“关到你死心塌地为止。”
“可笑!”乌云珠冷笑,直起身,一步步逼近他,“多铎,你以为关得住我的人,就关得住我的心吗?”
多铎看着她,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一丝疯狂:“心?心是什么东西?我只知道,只要你在我看得见的地方,你的心,早晚是我的。”
他伸手,想抚摸她的脸。乌云珠偏头躲开,他的手僵在半空,指尖微微颤抖。
“多铎,”她轻声说,却字字如刀,“你我之间,从你拿科尔沁要挟我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可能了。”
多铎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收回手,握成拳头,指甲掐进掌心:“是吗?那我们就走着瞧。”
他转身,走到桌边,拿起一个紫檀木匣,扔在她脚下:“打开看看。”
乌云珠低头,看到木匣上雕刻着精细的缠枝莲纹,是科尔沁的样式。她蹲下身,打开匣子,里面是一封信,还有个小小的银锁片——是她小时候戴过的。
她拿起信,展开,是阿爸的笔迹。信上说,索伦他们已经安全抵达盛京,多尔衮答应庇护科尔沁,但条件是,她必须留在多铎身边,做他的人。
乌云珠的手,开始颤抖。她拿起银锁片,上面刻着“长命百岁”四个字,是阿妈的字迹。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锁片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你早就知道?”她抬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多铎。
多铎点头:“我早就知道阿达海会找多尔衮。我也知道,多尔衮会答应。”
“为什么?”乌云珠不解。
“因为多尔衮比我更需要科尔沁的支持。”多铎走到她面前,蹲下身,与她平视。
乌云珠看着他,忽然明白了。这不仅仅是一场关于她的争夺,更是多铎和多尔衮与皇上的权力的博弈。而她,科尔沁,都只是他们手中的棋子。
“所以,你放走索伦,是为了让他去给多尔衮送信?”她问。
“是。”多铎坦然承认,“只有这样,多尔衮才会出手,阿达海才会安心,而你……”他顿了顿,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水,“你才会死心。”
乌云珠看着他,眼泪流得更凶了。她终于明白了他的用意。他是在告诉她,无论她逃到哪里,都逃不出这场权力的游戏。只有留在他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多铎,”她轻声说,“你真是个疯子。”
多铎笑了,这次是真心的笑:“是,我是个疯子。只对你一个人疯。”
他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这一次,乌云珠没有挣扎。她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的松木香,混杂着血腥味和硝烟味,心里五味杂陈。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真的无路可逃了。
客帐外,风雪渐大。
索伦站在雪地里,望着客帐里透出的灯光,眼神里满是担忧。他身后,站着几个亲信侍卫,都是他从盛京带来的。
“少爷,”一个侍卫低声说,“咱们真的要按睿亲王的计划行事吗?”
索伦没有回答。他望着客帐,眼神复杂。他知道,多铎和多尔衮的计划是什么——利用乌云珠,把科尔沁牢牢地掌握在他和多铎两兄弟的手里。
他不想这么做。他不想让妹妹成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为了科尔沁,为了阿爸,他必须这么做。
“走。”他最终还是下了命令,转身,带着侍卫们,消失在风雪中。
客帐里,乌云珠靠在多铎怀里,听着外面的风雪声,心里一片茫然。她不知道,明天会怎样,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走向何方。
她只知道,从今以后,她的命,已经和这个叫多铎的男人,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风雪,掩盖了一切痕迹,也掩盖了所有的心事。远处的敖包,在风雪中,若隐若现,像一个沉默的见证者。
乌云珠闭上眼睛,任由自己沉沦在这片黑暗里。她的心,像被掏空了一样,只剩下无尽的疲惫。
多铎看着她,感受着她的颤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疼得厉害。他收紧手臂,想将她抱在怀里抱得更紧。可为了他和多尔衮,他最敬重的兄长。
“睡吧。”他在她耳边轻声说,“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
乌云珠没有回答。她已经睡着了,或者说,是昏过去了。多铎将她抱到床上,盖好被子,坐在床边,看着她苍白的脸。
油灯的光,照在她脸上,映出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多铎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指尖传来她肌肤的温度。
“乌云珠,”他轻声唤她的名字,“你逃不掉的。这辈子,你都是我的。”
窗外,风雪依旧。帐内,油灯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帐壁上,交织在一起,分不开,解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