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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暖静谧的内殿中,秦箴的话就像是一颗石子投下。
卿娆原本睡得迷迷糊糊的,听见这话也忍不住清醒几分。
她裹在锦被里的身子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从他的话中,她能很明显地听出一丝低落。
若是这个时候,她肯适时说出秦箴想听的那个答案,想来他定会很高兴。
这短暂的沉默于秦箴而言,却漫长得如同凌迟。
他几乎是屏息等待着,心中那份因血蛊而生的焦渴似乎都退居次席,被一种更深切、更陌生的恐慌攫住,他竟在害怕她的答案。
他害怕她不回答,又害怕她说出的答案不是自己想听的。
良久,就在秦箴一颗心缓缓沉到谷底时,卿娆却极轻地动了一下。
她没有转身,嗓音清凌凌地在殿内响起,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
“高兴?”
她似乎极轻地笑了一下:“我当然会高兴。”
“我会高兴得在长乐宫前连放三日爆竹,庆祝这宫里宫外,终于再没了令我恶心的人。”
“我会高兴地亲自去看一看这天下的大好河山,告诉它们我终于自由了。”
她的声音平稳,甚至没有太大的起伏,每一个字却都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刺入秦箴心口最柔软的地方。
秦箴搂着她的手臂瞬间僵硬如铁,箍得卿娆微微蹙眉,却倔强地忍着不吭声。
他不甘心,追着又问道:“为什么?”
“你想要什么,我都能捧来你面前。”
“便是要去瞧瞧山川河海,我一样能陪你去,为什么?”
“不过是身边多了一个我,就不自由了么?”
为什么不肯给他一个机会?
分明是她,对不起他。
“没有为什么。”女子冷漠的声音响起。
秦箴眼底瞬间翻涌起剧烈的痛楚和狂风暴雨般的戾气,几乎要将他吞噬。
有那么一瞬,他想将她狠狠掰过来,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逼问她究竟有没有心!
然而,所有的情绪,在瞧见她发顶的青丝时,被他以一种近乎自虐的意志力强行压下。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震动,贴着她的后背。
“那或许要叫阿娆失望了。”他微微垂下头,唇瓣贴在她耳尖上,一字一顿道:“朕就算是死了,也要缠着阿娆不放。”
“再说了,朕若是死了,谁来看你放爆竹?”他的手臂收得更紧,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占有与偏执:“朕说过了,卿娆,欠朕的,你得还。”
“想解脱?你休想!”
他说得狠戾,仿佛这样就能掩饰住心口那片被她几句话剜出的、鲜血淋漓的空洞。
卿娆闭上眼,长睫剧烈地颤抖着,不再说话。
翌日一早,卿娆尚未睡醒,秦箴便已起身去上朝。
乾盛殿上,百官肃立。
秦箴端坐龙椅,听着下方官员禀报政务,忽然眼前一黑,耳边嗡鸣之声不断,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血肉之下一股奇异的异动。
他强自镇定,伸手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视线才又清晰几分。
下方禀报的官员见状,声音戛然而止,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连忙问道:“圣上?”
秦箴面不改色,颔了颔首,示意继续。
旋即端起手边早已凉透的茶盏,指尖几不可查地微颤,凑至唇边轻抿一口。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非但未能缓解那蚀骨的干渴,反而像是一滴冷水滴入滚烫的油锅,激得那股焦躁愈演愈烈。
他喉结滚动,将不适硬生生压下。
待硬撑着听完早朝,秦箴才挥手说了散,又令谢扶光和陆蓝缨二人留下。
几乎就在转进内殿的一瞬间,秦箴眼前一黑,天旋地转之感排山倒海般袭来!
他试图抓住身边的东西,指尖却虚软无力,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去。
“圣上!”
“砰”地一声闷响,随着陆蓝缨等人的惊呼,秦箴终是重重摔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很快,太医院院正岐山被火速召来。
一进入内殿,看到躺在榻上、面色灰败、唇色惨白的秦箴,岐山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他先是迅速点了支特制的“引蛊香”置于秦箴鼻下,只见青烟袅袅,却不见秦箴体内有任何蛊虫躁动的迹象。
岐山的心又沉了几分。
他取出一根细长的银针,在烛火上燎过,然后极其小心地刺入秦箴的指尖。
陆蓝缨和谢扶光屏息凝神在一旁看着,眉头紧锁。
银针拔出,针尖只带出极其微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一点点血珠,而且色泽暗沉,毫无生机。
“岐院正,这是怎么回事?”陆蓝缨再也忍不住,拧眉问道。
一旁的谢扶光虽说面色冷峻,但眼中也是毫不掩饰的忧虑。
岐山轻叹一声,示意二人凑近,他将秦箴指尖抬起,递至二人面前:“二位大人请看,银针刺入圣上指尖,若非老臣用力挤压,几乎无血可出,此乃极度血枯之兆!”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鸳鸯血蛊,以血为食,唯有...心爱之人之血为其‘药引’,方能暂缓其凶性。如今圣上显然未曾饮过‘解药’,血蛊得不到滋养,便如涸泽之渔,开始疯狂反噬,吸食宿主自身精血!”
“你们看圣上面色灰败,唇无血色,脉象虚浮若游丝,这皆是精血被急速耗损之象!照此下去,莫说一月之期,只怕...只怕连半月都撑不过,便会被吸尽精血,油尽灯枯而亡!”
陆蓝缨闻言,瞳孔骤缩,猛地倒吸一口凉气,脱口而出:“怎会如此,你不是说了,一月之内无虞么?”
岐山面色沉痛:“实在是这蛊毒极为罕见,老臣也只是推测。”
“更何况,圣上意志本非常人,这般强压之下,蛊虫有所反噬,也是合理。”
陆蓝缨听完,忽然沉着脸便往外走。
谢扶光瞬间反应过来他想做什么,伸手便拉住他的手臂:“阿缨!不可鲁莽!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陆蓝缨猛地甩开他的手,转身直视谢扶光,眼神灼灼:“老子一点都不鲁莽。”
他想也不想便道:“谢扶光!我这条命是圣上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没有圣上,我陆蓝缨早就烂成白骨了!只要能救圣上,别说绑一个女人,就是现在要我这条命,我陆蓝缨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爹生娘养的!”
他指着榻上昏迷不醒的秦箴:“你看看圣上!他何时如此虚弱过?什么从长计议?等计议好了,圣上万一...我等万死难辞其咎!便是他日圣上醒来要杀要剐,我陆蓝缨也认了!”
见陆蓝缨难得红了眼眶,谢扶光终是轻叹一声,叮嘱道:“切忌,莫要太过冲动,伤了娘娘。”
“去吧,这儿的事儿,我替你担着。”
陆蓝缨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冲谢扶光认真道:“多谢。”
随后他紧握腰刀,大步流星地朝殿外走去。
**
长乐宫
卿娆正打算出门透透气,刚走到殿门,还未踏出,手腕便猛地被人从外一拽!
她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惊怒交加地抬头,正要呵斥,却发现拽她的人竟是陆蓝缨。
他一身麒麟卫戎装,眼眶通红,面色焦急得近乎狰狞。
“陆蓝缨!”卿娆用力甩开他的手,揉着发疼的手腕,怒道:“你做什么?!”
身后的稚雀见状,立刻警惕地上前一步,手按上了腰间的短刃。
卿娆抬手制止了她,目光冷冷地扫过陆蓝缨异常的打扮:“你穿成这样做什么?”
陆蓝缨不甘示弱:“你以为我想?”
还不是因为圣上下了吩咐,不许他接近后宫,这还是他同底下的兄弟们换了衣裳,才溜了过来。
卿娆闻言,心中嗤笑一声,真是人以群分,他主子秦箴近来情绪阴晴不定,疯得厉害,没想到他手下这头号大将也跟着一起不正常了。
“无事。”她侧首对稚雀淡声道:“我出去走走,不必跟着。”
稚雀自然认识陆蓝缨,心里犹豫一瞬,终究还是低头应道:“是。”
打发走了稚雀,卿娆才没好气地重新看向陆蓝缨:“你到底发什么疯?”
不料,陆蓝缨根本不答,只是红着一双眼,死死盯着她。
卿娆被他那眼神盯得心里发毛,忍不住后退一步。
陆蓝缨却见不得她后退,抬手猛地又抓住她的手腕,将人拉着便往外走,口中恶狠狠道:“去乾盛殿,救圣上。”
卿娆闻言一愣,下意识追问:“秦箴怎么了?”
这人早上离开的时候,还壮得跟牛似得。
再说了...
“救人你不去找太医,你找我有什么用?”
陆蓝缨却像是被点燃的炮仗,阴阳怪气地冷笑一声,话里带刺:“你也会关心圣上吗?我以为你恨不得圣上马上去死,好放鞭炮庆祝呢!”
卿娆被他这话噎得火起,想也不想地反唇相讥:“陆蓝缨!你要是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
这句话仿佛彻底击垮了陆蓝缨紧绷的神经。
他愣愣地看着卿娆冷漠的脸,眼眶里的红瞬间蔓延开来,蓄满了水汽。
下一秒,在卿娆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突然嗷地一声就大哭了起来。
眼见四周的宫人有开看过来的趋势,卿娆踮起脚就去捂他的嘴。
不料她捂地毫无作用,陆蓝缨一边哭,一边还不忘死死攥着卿娆的手腕,拖着她就往乾盛殿的方向走,一张俊脸哭得涕泪横流,毫无形象可言。
卿娆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死出”弄得措手不及,头皮一阵发麻!
她从前就最怕陆蓝缨这手,只要他情绪一上头就能不管不顾地哭得天崩地裂,让人甘拜下风!
原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他总该长进了,没想到还是这副德性!
被他又拖又哭地弄了一路,卿娆只觉得额角青筋直跳,心烦意乱到了极点,终于忍不住烦躁地低喝道:“别哭了!再哭把你主子的好运道都哭没了!”
这话似乎戳中了陆蓝缨的痛处,他猛地收住了哭声,但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掉。
他瞪着卿娆,眼睛红得像兔子,哽咽着控诉:“还不是都怪你!如果不是为了救你,圣上怎么会中了那该死的蛊毒!”
“蛊毒?”卿娆脚步一顿,骤然想起昨日在长乐宫,谢扶光似乎也提起过这两个字。
不等她细想,陆蓝缨已经带着哭腔急切地说了下去:“万寿节那夜!那个冲着你去的女刺客!圣上替你挡了一刀!那刀上抹了鸳鸯血蛊!岐院正说了,那鬼东西霸道无比,每月发作,必须要...必须要心爱之人的血才能暂时压下去!你快跟我去啊!”
他语无伦次,只想拉着卿娆快点去救人。
却不料,卿娆突然停下了脚步,猛地甩开了他的手,站在原地,面色在瞬间的震惊过后,变得有些诡异难辨。
陆蓝缨被她甩开,回头焦急地催促:“你站着干嘛?!还不快跟我去!圣上快撑不住了!”
卿娆抬起眼,看着他焦急万分的模样,忽然极轻地笑了一声,慢悠悠地问:“谁说,我一定就要救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