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财求诡不求仙 第33章 神谕

“斩下他的头？他不是你的同伴么？你这是何意？”一连三个问句足以得见李不坠的困惑。

“你还记得我说过他是介生吧？介生要想发挥药骸的全部力量，必须让它脱离神识的掌控。”泠秋简短地解释着，面露难色。

见李不坠仍然没有拔剑的意思，陈今浣上前一步抽出他腰侧的佩刀，将其横举于身前，刃锋朝向了自己的脖子：“还是我自己来吧。”

陈今浣敢放心大胆地这样做，一方面是相信泠秋的能力，另一方面是他观察发现，自从有了那块玉佩，他就算没了身体也不会失去意识，这样至少能让事态处于可控范围之内。

疼痛只是一瞬，他眼一闭心一横，砍断了自己的脖颈。金属的冷跟血液的暖交织在被切开的颈部，他对药骸发下了最后的指令，摘下自己的脑袋递给了师兄。

他紧紧盯住自己的身体，满心期待。

在他的注视下，那具药骸抽搐了一会儿便开始变化——蜡白的皮肤龟裂开来，露出藏在下面的粘稠黑浆，它像海底热泉那样翻涌，鼓出的气泡却长满了细密的眼点，迅速膨大变形。气泡上的眼点逐渐凝聚成眼珠，它们来回转动，似乎在搜寻着什么，然后齐刷刷地看向李不坠，并向他发起了攻击。

好在李不坠反应够快，他收起右手的真气，一个后撤步躲闪到一旁，任那汹涌的火浪直直冲向朝他扑来的药骸。两股来自太虚的力量碰撞在一起，引得周围的空间发生了扭曲震荡，祠堂的墙壁被震塌，那尊十只手的佛像暴露在阳光下，金光璀璨。

而佛像散发出的金光，似乎还吸引了一些别的东西。

泠秋跟李不坠合力将火焰和药骸圈在原地，不让它们的战斗造成更大的破坏，二人的注意力全放在这边，丝毫没有留意远处那影影绰绰的人群。

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幅怎样荒诞的景象呢？神圣的佛像端坐于阳光下，用那慈悲的眼眸注视着面前缠斗在一起的两只怪物，战况激烈，不成形的残肢散落一地，它嘴角含笑，仿佛在欣赏一场闹剧。

它静默地注视着，漆黑的阴影逐渐压制住了橙红的火光，无比诡谲，却又神性十足。当最后一缕火焰被吞噬殆尽，药骸也平静了下来，那团黑瘤比平时膨大了许多倍。它在地上蛄蛹了一会儿，突然像个人一样站了起来。

“道士，这是怎么回事？”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李不坠警惕起来，他的右手再次聚集真气，做好了战斗准备。

泠秋捧着陈今浣的头，他的目光始终聚焦于佛像头顶的天空，似乎没有听见旁人的呼喊。

“师兄，你还好吗？好像出状况了。”见他呆愣在原地，陈今浣用牙齿轻轻咬了下他的手掌，这才让他回过神来。

“神谕……你们看那天上的金光，这是神谕降临的前兆。”

随着泠秋的话语落下，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佛像头顶的天空。璀璨的金光自云端降下，与佛像的光辉融合在一起。这刹那，天地彼此相连，金色的粒子汇聚成一条条光带，缓缓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金色漩涡。

“这就是神谕么……”李不坠遥望着那金色的漩涡，眼中满是震惊。他虽然听说过神谕的传说，但从未亲眼见过如此壮观的景象。

“神…神来了！神来了！”

一个陌生的声音兀地响起，二人转过头去，发现附近的村民不知何时全部聚集到了这里。

“神来了！真的是神！”

“神啊！您可算是降临了！”

“额滴神啊！”

村民们纷纷跪了下来，连连向二人身后的某物磕头。

“这些人，难道全都信仰大庇禄遮纳？”泠秋难以置信道，据他所知，大庇禄遮纳的信徒并不算多。

“恐怕不是……师兄，你回头看看药骸。”

二人回过头来，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那黑色粘液变成了跟佛像一模一样的姿态，身体两侧生出五双手，每只手都捏着不同的印诀，唯一不同的是它没有头，脖子以上是一个光滑的水平截面。它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伸出一根触手削去佛像的头，拎着佛头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欢快地跳起了舞。

“焰亘霄汉个黑灵芝哟～燔臭灰眯个啼嗥狐哟！且放他自立个九山王，新鬼烦冤旧鬼哭，任烧也烧不尽～你又了却得了几桩缘劫——喂嘿呦！”它边唱边跳，引得周围的村民一同手舞足蹈。

黑瘤的触手一挥，金色漩涡便铺展开来，形成一条金光大道，村民们立马着了魔似地奔赴过去，在幻觉中争抢起某种不存在的东西。

“大神！烧不尽，我作薪！”

“大神！燃不完，俺是柴！”

两个男人冲上前去，顷刻间被触须撕成血肉模糊的碎片。

如此血腥的场面非但没有把那群人吓退，反倒让他们更加兴奋起来。喷溅的血花成了鼓励他们的彩炮，每个村民的眼里都闪着疯狂的光芒，人们争先恐后地上去送死。

“额滴神诶！该俺嘞！”

“我先来的，大神！我先！”

泠秋和李不坠赶忙上前阻止他们，二人按住他们的肩膀，没想到这两人竟然直接用蛮力扯断了自己的手臂。他们不顾筋骨崩裂的剧痛，踏着金光奔向药骸，如愿被它绞碎。

又一个人走上前去，见此情景，泠秋直接掏出一沓黄纸，使其悬于空中，咬破指腹用血画符念咒：“祥光瑞室，光明浴身。此身清净，内外光明。邪不敢扰，魂魄安宁。”

咒法结成，符箓飞去，然而此般神通依旧没能阻拦村民们的脚步。眼看安神咒无效，泠秋一个箭步上前将那人按倒在地，可没想到那人就算是扯断了四肢和脊椎，也要向前爬行。

无用。

“师兄，那歌声我也曾听到过，把我的头接回去吧，我或许能有办法。”陈今浣如此建议，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不能再让更多人丢掉性命了，眼下只能放弃神谕，让陈今浣的神识重新掌控药骸。泠秋深知这样做的风险，但他只能孤注一掷。他将手中的头颅掷了过去，那颗脑袋一下子就没入黑浆之中，一去便没了动静。

“没用…都没用……真人，我该怎么办？”至此，泠秋已经快要绝望了。

“别气馁，一定还有办法的！”李不坠出言安慰，他一个手刀劈昏了前进的村民，后者即便昏迷，身体却依然向前蠕动。

渺小的人类，在那些存在的面前，除了绝望还有别的办法么？

答案显而易见，看看这两个无能为力的家伙就知道了——李不坠死死环抱住一个扯断臂膀的村民，对方硬是把身子挤成了一团肉泥，一截一截地从他的手臂间滑走了；泠秋用真气筑成一道屏障挡住他们的去路，那些人依旧往前挤，他们的身体层层堆叠上去，压扁爆裂开来，均匀地涂抹在屏障上，变成了一张厚厚的饼。

拦不住，人们的行动已经超脱了生理界限，即使四分五裂，即使化作血浆，他们也未曾停下。

只能解决掉那东西。

李不坠冲向药骸，气沉丹田唤出巨剑，下一秒，他却被一阵强电流击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