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个谎是……?”姚九娘不耻下问。
裴仲瑜道:“比如林尚贤,她对我情根深种,为了阻止我娶你,利用林家行走全国的商队,为我探听来了这么有价值的消息,可我偏偏非你不娶,拒绝了她,所以我不能献出她这消息给自己邀功,又牵挂西南国土的安危,几番思量,宁愿自作小人,偷偷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他,让他自己仔细甄别善加利用,便是有朝一日,他因此加官进爵平步青云,也不用感谢我这个无小义而有大忠的卑鄙小人?”
姚九娘看着自己的相公:“你真是……太无耻了!”
“谢谢!”裴仲瑜衷心道。
姚九娘不用费心给齐牧之送礼了,乐得睡了个安稳觉。
第二日一早,锦澜院才刚摆了早饭,杨氏登门了。
她看姚九娘才吃,讶异道:“弟妹院里的饭食才端来?是我疏忽了,这手底下的人真是!你不找他麻烦,他就偷奸耍滑给你添堵。回去我就敲打敲打他们!”
姚九娘不是不知道裴家的下人对她不甚恭敬。
不止是对她,对裴仲瑜也就那样儿!
面子过得去罢了!
自己和裴仲瑜都是一样的想法。
左右再有半月自己和裴仲瑜就要搬家了,犯不上和他们一般见识。
裴仲瑜打心里坚持自己姓林。
姚九娘嫁的自然是林七!
与裴府的人斗什么?
没得给自己添堵。
“不甚晚,嫂嫂吃了没有?坐下一起?”姚九娘不在意道。
杨氏看姚九娘没借机给她大吐苦水,倒是对姚九娘越加高看。
她原本是不想多与姚九娘接触的。
明说二人是妯娌。
可私底下,婆婆白氏早给她透了底。
裴仲瑜成亲后便分家。
继承裴家家主的只可能是裴伯瑾,自己的夫君。
那对她来说,姚九娘与早分家出去的几位叔伯就无任何差别。
自己只需离得远远的,必要的时候笑脸相迎即可。
可姚九娘嫁进来这几日,她却明显看出姚九娘的不同。
首先就是她与二弟的关系。
二弟明显不是婆母说的,被姚九娘迷了心神,而是真的很在意,很重视,更重要的是,很信任姚九娘!
一个小地方来的少女。
能有什么本事让一个男人信任她?
这是不容易做到的。
即便是自己瑜裴伯瑾,也不是完完全全互通心意的。
很多时候,她都能明显的感觉道裴伯瑾在应付她,敷衍她,甚至对她耍心机。
当然,她也不是什么善良的小白兔,任人拿捏。
她也会给裴伯瑾上眼药,借婆婆的势,借娘家的势,偶尔也会借公公的势,不着痕迹地打压他,坏他的好事。
与其说是夫妻,他二人更像是一对合作伙伴。
他要人前的权势,她要后宅的权柄。
可看到姚九娘,她生出一分羡慕。
世上能有一个完全互相信任的人,是一件多么令人踏实的事!
这样的人,她没有,姚九娘有。
她一定没有看起来那么粗俗蠢笨。
不仅如此。
杨氏听说她真的给太子妃寻到了大夫,太子妃还真的用了那大夫的方子时,更确定了自己的感觉。
姚九娘不一般!
京城有多少人明里暗里想搭上太子!
天底下有几分名气的大夫都找了个遍!
凭什么是她找的大夫成了?
她又哪里来的本事,寻到神医的师妹?
杨氏越想越觉得姚九娘不一般。
觉得姚九娘不一般了,更觉得裴仲瑜不一般。
之前裴仲瑜找来余神医的时候,她就建议裴伯瑾缓和与裴仲瑜的关系。
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裴仲瑜好了,裴伯瑾还沾不上光吗?
可裴伯瑾顽固,不肯听自己的,只与婆母一般,话里话外瞧不上裴仲瑜。
自己一个做媳妇的,到底是外人。
如今看裴仲瑜不畏人言娶了这么不一般的姚九娘,她决定不等了,也不劝了。
与其等裴伯瑾开窍,倒不如自己主动出击,与姚九娘打好关系,将来有个什么,人家也不会驳了自己的面子。
这么想着,她早早就来找姚九娘说话。
听姚九娘请自己坐下吃饭,她从善如流:“可巧了,一早上忙到现在,只沾了沾茶水,还未顾上吃。”
姚九娘是个实在人,一听就给杨氏拿了个碗放在跟前:“那正好!这么多我也吃不完,嫂嫂一起。”
杨氏身边的丫鬟给她舀了半碗鸡汤,往碟子里夹了一角枣泥糕,便站在后面眼观鼻鼻观心。
姚九娘瞥了那丫鬟一眼,问杨氏:“嫂嫂就吃这么一点儿?”
杨氏浅笑道:“我习惯了。自小家里管教,少食多餐,勿贪勿占。若身材过于肥胖,难免引人取笑。”
姚九娘心想这高门贵女也不好当。
这么一桌子饭只吃一点点,也真是需要几分定力。
“京城的人是不是都怕人说闲话啊?”姚九娘问。
杨氏点点头:“这是自然。自己言行有失,引人议论,在外影响夫君名声,于内恐惹长辈不喜。总归是自己的日子不好过!”
杨氏说着,想起最近姚九娘的名声十分不好,隐晦劝道:“日子顺遂的时候,可能有些人有些事不分外计较。可潮涨潮落,谁也说不准什么时候,什么事会被提起来,得了怪罪。”
姚九娘点点头:“世易时移,是这么个道理。”
她看着杨氏认真道:“可嫂嫂,日子不是咱们自己过吗?时时怕得罪了这个,惹那个怪罪了,这日子过得有意思吗?”
她指着碟子里的酱肉:“我喜欢这道菜,因为怕胖,怕味道重,或者怕它不如旁的菜精致就不吃了?今天怕这个,喜欢的东西不敢要,明天怕那个喜欢的又少了一个,这就好比是敌对的两方作战,他进你退,他一直进,你一直退,他得的越来越多,你得的越来越少。时间长了,你还是你吗?”
“当然了,这里的你和他都是比喻,”姚九娘道,“我是这样想的,既然外头的人都爱说人是非,我管不了,而我也不愿意为了不被人拿住把柄,索性我就该干什么干什么。起码我自己快活!至于将来,没发生的事儿,我操那心作甚?”
杨氏尴尬一笑无奈道:“弟妹心胸豁达,我真是比不了。”
姚九娘摇头:“嫂嫂不是比不了,是还没被逼急了。”
姚九娘从小见惯了街坊四邻打架。
她从小就知道,说人闲话就是进攻的一种手段。
这闲话里有真的有假的,有半真半假的。
传人闲话就是拉看客战队。
自己身边的朋友多多的,对方身边空无一人,那不论是斗斗嘴还是动真格的抡胳膊,自己都赢定了!
但是有一种人赢不了。
不只赢不了,还不敢打。
不只不敢打,还要躲得远远的!
那就是身无长物的人。
他手里什么都没有,就有一条命。
这样的人,没准什么时候,招惹一下就发疯!
不管不顾地发疯。
轻则被揪去一缕头发,重了,开瓢见血也不是不可能。
小地方的妇人老媪都对此有丰富的经验。
姚九娘听着杨氏的忌惮,就知道她是手里有的太多了。
只怕身边有个风吹草动,把她手里的宝贝吹小了或是吹没了。
“可一味要求自己也不是个法子。”姚九娘真诚道,“人又不是神仙,哪儿有十全十美的?照我说,是朋友的,看你放屁都得夸你身体健康。心存敌意的,你真心给他钱他都觉得你不安好心。与其一味忍着,努力去套别人的标准,倒不如按自己的想法,舒坦地活着。只要咱们为人实在,广结善缘,就不怕谣言中伤!”
杨氏心中一动!
这姚九娘果然不一般!
自己这不就是来结善缘的嘛!
想到这里,她更生出些畏惧:这姚九娘该不是猜出自己的来意,故意给自己搭梯子?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儿!
既然姚九娘肯给自己搭梯子,那就说明她不反感自己!
杨氏心中悄悄抒了口气,巧笑道:“弟妹说的是!今日嫂嫂来,可不就是结善缘的!”
姚九娘一脸迷茫地看着杨氏。
杨氏道:“昨日婆母同你说了金吾卫齐大人迎娶大理寺赵大人家千金的事了吧?”
姚九娘点点头。
“我知道婆母对弟妹有误会,不让公中出你们那份礼,让你们自己想办法。”
姚九娘又点点头。
“可弟妹你新妇入门,哪里知道轻重?怕是你们成亲的礼簿还没梳理好呢吧!”
姚九娘重重点点头。
自己确实不知道轻重!
更关键的是,自己把礼薄这件事儿忘得一干二净!
成婚这么久还未看过!
杨氏提醒的对!
自己该好好看看!
那些富贵人家都送了自己和裴仲瑜什么!
“嫂嫂说的极是!”
杨氏呵呵一笑:“我知道弟妹的难处,所以今日特来解燃眉之急!我陪嫁里有一尊和田玉的送子观音。虽然不是出自篆刻大师之手,可料子好,意头也好。二弟俸禄原本不多,又交了公中大半,送这么一份礼,不失礼更不扎眼,最是稳妥。”
姚九娘听杨氏要把嫁妆里的东西给自己,有些困窘道:“这不好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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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第 7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