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愣,想起宋知诚的外婆。
那个握住我的手,对我说说“知诚这孩子嘴硬心软”的老太太。
如果她还在,会不会也像李妈这样,看穿了我们之间这层薄薄的窗户纸?
晚上吃饭时,宋知诚没提下午的事,只是夹菜时总往我碗里堆排骨。
吃到一半,他的手机响了,是陈嵋锦。
“知诚,礼服我选好了,银色的,你觉得怎么样?”
她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过来,甜得发腻,“对了,江小姐的礼服准备好了吗?别到时候穿得太寒酸,丢盛景的人。”
宋知诚看了我一眼,对着电话说:“她的事不用你管。”
挂了电话,他舀了勺汤递过来。
“别往心里去。”
“我没往心里去。”
我喝了口汤,忽然想起下午在礼服店看到的场景——他对着那件墨色礼服发呆,指尖在丝绒上蹭了又蹭,像在摸什么稀世珍宝。
半夜起夜时,看见书房还亮着灯。
推开门,发现他正对着电脑屏幕发呆,上面是陈嵋锦的微博页面,最新一条是九宫格的礼服照,配文:
[期待和知诚的晚宴。]
他的鼠标停在评论区,最高赞的评论写着:
[金童玉女,锁死!]
我轻手轻脚地退出去,回房时看见床头柜上放着那个墨色礼服的礼盒。
拆开来看,里面多了条珍珠披肩,珍珠圆润饱满,在月光下泛着柔光。
礼盒底层压着张卡片,是黎助理的字迹:
[先生让珠宝行连夜改的尺寸,说您脖子细,怕滑下来。]
第二天早上,宋知诚的黑眼圈重得像熊猫。
我煎吐司时,他从身后抱住我,下巴搁在我发顶。
“披肩喜欢吗?”
“嗯。”
“那……”他顿了顿,声音有点闷,“那天能跟我一起走红毯吗?”
“宋知诚,”我咬了口吐司,蜂蜜的甜味在舌尖散开,“你外婆的案子……真的就这么算了?”
他捏着吐司的手指猛地收紧,面包屑簌簌落在案板上。
过了很久,他才低低地“嗯”了一声,声音闷得像被棉花堵住。
“都过去了。”
“可明明是陈嵋锦……”
“阿穗。”他忽然打断我,转身时避开我的视线,“别再提了。”
阳光从厨房的窗户照进来,在他发顶镀上层金边,可我却觉得他离我很远。
他伸手想碰我的头发,指尖刚抬起又落回身侧,最后只是拿起那片被捏碎的吐司,慢慢塞进嘴里,像在吞咽什么难以下咽的东西。
离晚宴还有三天时,黎助理送来个文件袋。
打开来看,是陈嵋锦的消费记录,其中一笔是半年前在国外买的□□,收货地址是宋知诚外婆家附近的便利店。
“这总能说明些什么吧?”
我把单据拍在宋知诚面前,他正在签一份厚厚的合同,钢笔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
他抬眼扫了眼单据,笔尖顿了顿,墨点在纸上晕开个小团。
“不足为证。”
他把单据推回来,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这种东西随处都能买到。”
“可地址就在外婆家附近!”
“巧合而已。”
他合上钢笔帽,金属碰撞声冷得像冰,“黎助理,把这个收起来。”
黎助理看了我一眼,犹豫着拿起文件袋。
我攥着拳头盯着宋知诚,他却低头继续看合同,侧脸在台灯下绷得像块铁板,连睫毛都没动一下。
那天晚上,他在书房待到很晚。我去送牛奶时,听见他在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只隐约听到“不能动她”“协议”“再等等”几个词。
推开门的瞬间,他猛地挂了电话,屏幕在黑暗中亮了又暗,像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
“还没睡?”
他接过牛奶杯,指尖烫得我缩了手——那杯牛奶明明是温的。
“你到底在怕什么?”
我盯着他的眼睛,“陈嵋锦到底拿什么要挟你?”
他仰头把牛奶喝光,玻璃杯放在桌上发出轻响。
“别胡思乱想。”
他伸手摸我的头发,动作却很僵硬,“早点睡,明天还要试披肩。”
晚宴前一天,我把那件墨色礼服拿出来试穿。
宋知诚靠在门框上看,忽然说:“比我想象中好看。”
“是吗?”
我对着镜子转了个圈,丝绒裙摆扫过地板,像只展开翅膀的黑蝴蝶。
他走过来,替我系好背后的蝴蝶结,指尖在我脊椎上停了很久。
“阿穗,”他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明天……我会牵着你的手。”
我转过身看他,他眼底的红血丝比前几天更重了,眼下的青黑像被人打了一拳。
“你早就知道她会做什么,对不对?”
他避开我的视线,伸手扯了扯披肩的流苏。
“有我在。”
“宋知诚,”我抓住他的手腕,那里的浅疤在灯光下泛着粉,“如果连外婆的仇都报不了,我们这样还有什么意义?”
他猛地抽回手,后退半步时撞在门框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阿穗!”他低吼出声,眼底翻涌着我看不懂的痛苦,“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