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祖宅的花房其实就是放工具的杂物房,一间小木屋,外立面爬满了饱满盛放的月季,各种颜色、渐变、深色的浅色的。老式木抬窗支棱下的窗台,还种上了蓝色绣球,大朵大朵的盛放着。
阳光透过藤蔓和枝叶的空隙,斑斑点点的照到屋内和地面上,进屋坐下,满屋飘香。
叶晚萤拉着宋青竹,在木桌边站稳,拉开长条凳示意他坐下,转身熟练拉开身后的抽屉,找到外伤药和乌青膏。蹲下,正打算抬手掀开少年的裤腿查看。
少年看着女孩蹲在其面前,脸颊极其罕见的迅速爬上红晕,开始不好意思起来。什么时候这么娇气还让别人伺候他了?宋青竹受宠若惊,忙压下女孩的手,“我自己来就行。”说完话,连指尖都在泛红。
女孩抬眼疑惑,还是妥协,“那你自己挽起来,我看看严不严重再说。”语气不打商量,严肃坚定,蹲在地上单膝跪地一动不动,定定的等着他下一步动作。
宋青竹叹气,似无奈她的倔强。慢慢的卷起裤腿,露出撞伤的膝盖。
膝盖大片大片的红肿不正常。因为受伤时间没多久,所以尚未显出青黑色,因为宋青竹正在拔高的少年,大腿小腿都很瘦,膝盖就显得肿得尤为吓人。所幸没有破皮,所以宋青竹除了感觉弯腿走路不自然有些受阻外,也没有什么痛感。
“啊青哥哥,你没有感觉到痛吗?这已经很严重了,你明天膝盖就会黑掉,然后碰一下都痛那种,还是先快涂药吧。”叶晚萤惊呼。
叶晚萤是从小皮到大的,多多少少对各种情形下的伤都略有涉猎。即便今天她安分守己的走路,明天睡醒也会莫名其妙的发现胳膊青了一块。但她也心大,每次安慰自己只是因为皮肤白所以才会看着严重,不影响日常行动的地方撞青了也不当回事就糊弄过去。
但宋青竹这次的膝盖是切切实实生生磕在了石凳的角上,已经肿了。叶晚萤当时甚至能听到咚的一声响,声音大的她心尖都颤了颤。看现在的情况,明天肯定是要变黑的。
叶晚萤蹙眉。
“真的没多大事,明天等变黑痛了,实在不行我再去看看医生处理,现在真的不痛。”宋青竹看少女蹙眉担忧,觉得有趣,忍不住安慰道。
“那你先涂药吧,我坐在旁边陪你。”叶晚萤看他一眼,应道。
于是,午后的花房,一男一女坐在木桌旁,女孩认真的看着男生,嘴巴张张合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少年给自己膝盖随意上着药,嘴角明显是压不住的笑,静静听着女孩说话。
搬被褥路过的凌师姐看见这一幕,忍不住暗暗感叹,“啧啧,果然是天生一对啊,青梅竹马什么的最登对了。”摇摇头,又继续干活去了。
——
屋内,“你为什么叫我啊青哥哥,是因为我的字?”宋青竹终于想起来问。
“你的名字里有青呀,他们都叫我晚晚,所以我叫你啊青哥哥,没错呀。”叶晚萤理所当然。
“晚晚也可以叫我啊卿哥哥,清卿是我的字,清廉的清和少卿的卿。”宋青竹一脸认真解释。
“那我叫你,卿卿哥哥,我喜欢少卿的卿,很适合你。你可以叫我萤萤,萤火虫的萤哦,我更喜欢我名字里这个字。”叶晚萤开心和她讨论着名字里的字,眼里亮闪闪的似乎盛满了光。
“好,萤萤也很好听,更适合你。”宋青竹本就懂事稳重,当然也或多或少的听闻了双方名字的由来和寓意,比起代表时间的晚字,他也觉得点点星光,闪闪灵动的萤字更适合她。
“你为什么喜欢叫我爸妈宋爸爸宋妈妈?你和他们很熟吗?”宋青竹问。从一开始进入院子第一面见到他,他就发现叶晚萤对他的父母格外亲昵,甚至比得过她自己的亲生父母。
“因为宋爸爸和宋妈妈对我很好啊,我们经常见面的,已经很熟了,我很喜欢他们,他们像我最亲的亲人一样,是很好的人。”叶晚萤笑回。
“我怎么没感觉到他们是很好的人……你是没看到他们真实的一面,凶得很,刚刚看到没,他教训我的时候,一点面子都不给哦。”宋青竹逗她。
叶晚萤当时在场其实也觉得宋爸爸说话有点重了,毕竟从小调皮的她不当乖乖女的时候没少闯祸,这种小问题简直都算不上问题,扯到浪费粮食带坏头什么的,确实让人很难过了。更何况是他的亲生父亲说出的话。
叶晚萤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转,漫不经心的回道,“可是,大人也是第一次当大人呀,也不是每个人第一次当爸爸就能成为理想的完美爸爸的,成为合格的大人之前总是有不合格的时候嘛,我们自己想通就好啦,其实他们并不会真的伤害我们,就是方式不,做好自己就好了。”
叶晚萤想起自己的父母,管都没怎么管她呢,见面更少,谁人生中还没遇到过几个不太靠谱的大人呢是吧?这些事情她早就想开了,自己过得开心自由最重要。
宋青竹倒是没想过她会一下子说出这样的话来,好似青涩懵懂,却又向小大人一样给他细细分析。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应。
“而且,你的爸爸妈妈真的很好,我觉得他们是最好的人了,对我也超级好的,我都羡慕你的爸爸妈妈一直一直陪着你的,刚刚肯定就是事发突然着急了,才凶你的,你不要跟他们计较。”女孩还一直吧啦吧啦的讲着话,试图挽回宋青竹心中父母的形象。
宋青竹就笑着坐在对面,细细听着,开始收拾手上的药膏、棉签。
叶晚萤突然来了句,“今天的太阳真好看,卿卿哥哥你也很好看!”杏仁眼骨溜溜的转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看着他很开心。脸圆圆的,可爱到极致。
“所以……哥哥你可不可以帮我做一下我的数学作业,我听说你数学超厉害!”下一秒,甜言蜜语小算盘崩到了宋青竹脸上。
宋青竹再次微怔了一下,好像没理解到她是怎么从今天的太阳扯到了他身上,然后又扯到了她的数学作业上?
宋青竹失笑,隐约记起摔倒前,这小姑娘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好像确实是在算数来着。
“可以教你,我陪你一起做,但不能我帮你做。”宋青竹笑,漂亮的桃花眼定定的看着她,语气坚定不可商量。
“可是哥哥,我的作业还有很多,很难的,师兄师姐都不会呢。我帮你打扫院子呀,你先帮我做着可以吗?”叶晚萤试图逃避。
“我们可以一起打扫完院子再做。我教你,保证会做的很快的。”宋青竹毫不让步。
“啊卿哥哥,你没有太阳好看了。”叶晚萤气愤。
宋青竹终于忍不住笑出来,小声说了句,“可你就是我的小太阳啊。”
后面的话,语速很快,声音很小,小到叶晚萤压根听不清宋青竹说了句什么。正想问时,宋青竹已起身往外走了。
“快走吧,毕竟你的数学作业,很多不是吗。”宋青竹心情极好的样子。
于是那天下午,叶晚萤居然还真的在两个小时里做完了剩余的全部数学作业。宋青竹果然是个数学天才,他教的方法总是可以快速解答她疑问的地方并且说清楚背后产生的原理,掌握以后,使用上灵活多变却速度比传统的方法要快很多。
宋青竹也发现,叶晚萤的理解力总是出乎常人的好,而且她的接受能力还很强,给她充分讲明白知识点后,马上就能活学活用、举一反三到同类型的很多习题上。女孩认真做作业时脸上有着他从未见过一面,认真而谨慎,计算时还会微微蹙眉,很灵动。
虽然这次的数学作业带有下学期的预习、启蒙与难点,但是只要教会她以后,自己就能完成得很好。
宋青竹眼中对叶晚萤的赞赏,情不自禁的流露出来。
一个认真趴着做题快速验算,一个笑着看她解题,两个人在瓜棚石桌上忙活的不亦乐乎,完全忽略了身边流动的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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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吃年夜饭时,宋青竹意外得到了赵奶奶的第一个祝福,“小宋你真有本事,能让晚晚这么短时间就把数学作业做完,她师兄师姐平时都按不住她,我们也操心。奶奶要感谢你帮了我家囡囡,希望新的一年你学业进步,快快乐乐长大。”
宋青竹坐在桌尾正听着叶晚萤和他吐槽哪道菜师姐做的很好吃,哪道菜师兄做的一定别碰种种。突然听到德高望重的赵奶奶第一句就提及他,简直受宠若惊,忙站起身端起杯子以小辈礼郑重回敬,并说了很多的吉祥话礼貌回应。
“奶奶,你能不能别祝卿卿哥哥学业进步了,好话留着给我这种不是天才的人行不行,他已经到顶了,不能再进步了。他只要快快乐乐就够了!”叶晚萤插科打诨道。
众人哈哈大笑。
“你这小娃子,胡说八道什么呢!”赵奶奶嗔怪。
一桌子的氛围被叶晚萤这一下搅的热闹起来,本该严肃有礼的轮流奉茶环节,也变得轻松起来。电视机里正热火朝天的播着春晚,外面的鞭炮爆竹声也断续响起,过年的氛围就在暖融融的氛围里慢慢爬上了餐桌。
宋青竹看着身旁坐着乖巧吃饭的叶晚萤,心想,这真是他过的最好的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