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仙路 第4章 学本领

回到“客似云来”酒楼，叶青的心依旧被巨大的惊喜和兴奋充斥着，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仙缘已现，但眼前的生计依旧是现实问题。

她找到掌柜，恭敬地提出请求，希望能将工作时间调整到下午和晚上，理由是早上需要去帮一位长辈做些固定的杂活。她没有透露具体内容，神色异常坚定。

掌柜打量了她几眼，这丫头半年来勤快肯干，从无差错，如今提出这个要求，见她态度诚恳，便也点了头：“行吧，看你平日还算老实。不过丑话说前头，工钱照旧是没有的，只管吃住。你要是早上出去耽误了下午的活儿，我可就找人替你了。”

“谢谢掌柜！我一定不会耽误！”叶青连忙保证。能保住这个栖身之所和基本温饱，对她而言已是万幸。

第二天，天还未亮，叶青便已起身。她仔细地将自己收拾利落，准时来到了那座靠海的吴家小院。

小院比她想象的更简陋，几间茅屋，一个宽敞的院子，角落里堆放着各种渔网、绳索、木桶和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散发着腥咸气味的工具。吴叔似乎早就等着她，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指了指院子里一堆刚刚运回来的种类繁杂的海鱼。

“今天的活儿，把这些按种类、大小分拣，刮鳞，去内脏。内脏分开处理，鱼鳔、鱼籽单独留下。记住，下刀要准，不能破坏胆囊，否则整条鱼就废了。处理完，用那边井里的水冲洗三遍，不得残留血污。”他的指令清晰、简洁，没有半分多余的话。

没有想象中的传功授法和咒语手诀，只有冰冷腥咸的鱼和繁琐到极致的要求。

叶青没有犹豫或失望，她挽起袖子，拿起旁边一把普通的分鱼刀，立刻投入了工作。

分拣，刮鳞，剖腹，取内脏……每一个步骤仔细完成，吴师叔在一旁看似随意地走动，实则在观察。叶青一开始手法生疏，速度很慢，尤其怕弄破苦胆，精神高度集中。她努力回忆着昨日在市集上观察到的、吴叔那行云流水的刀法韵律，尝试着去模仿那种对力道的精准控制。

吴叔偶尔会出声指点，言语依旧简练：

“手腕沉下去，用巧劲，不是蛮力。”

“感知鱼骨的走向，顺其自然。”

这些处理，并非只是为了食材，其中蕴含着对力量掌控和耐心细致的锤炼。

半天下来，叶青腰酸背痛，双手被鱼鳞和水浸泡得发白起皱，浑身都是浓重的鱼腥味。但她看着眼前分类整齐、处理干净的一排排海鱼，成果还是喜人的。

下午，她匆匆赶回酒楼，投入到同样繁重的洗碗擦地收拾桌子的工作中。身体的疲惫加倍，但精神却无比振奋。

随后的日子里，叶青的生活形成了固定的节奏：清晨至午时，在吴叔小院处理各种海货，学习修补渔网、晾晒干货，甚至开始接触如何处理一些低阶海鱼身上稍具价值的材料；下午和晚上，则在酒楼继续打工，维持生计。

吴叔话很少，教导也仅限于实际操作的要点。但叶青能感觉到，随着她处理食材越来越熟练，吴叔会流露出认可的目光。

一个月的时间，在枯燥而繁重的劳作中飞快流逝。

叶青的双手不再仅仅是粗糙，指腹和虎口处磨出了薄茧，那是长期握刀、拉扯渔网留下的印记。她对各种海鱼的构造、渔网的韧性、乃至海风的变化，都有了更切身的体会。她处理海货的速度和精准度，早已非一月前可比，甚至偶尔能隐约感受到某些海兽尸体中残留的、极其微弱的冰凉气息。

这天清晨，叶青照例来到小院，却发现吴师叔没有像往常一样准备待处理的海货，而是正在检查一艘停在院后小水湾里的、看起来异常坚固的乌篷小船，以及几件闪着寒光的特殊鱼叉和一张材质奇特、隐隐有符文流转的渔网。

“今天不收货，跟我去猎鱼。”吴师叔头也不抬，语气平淡地吩咐道，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叶青的心猛地一跳，一股混合着紧张和兴奋的情绪涌了上来。

“是，吴叔！”她压下激动，利落地应道，并主动上前帮忙整理工具。

小船离岸，驶入茫茫大海。初升的朝阳将海面染成金红色，咸湿的海风扑面而来，带着远方的气息。吴师叔站在船头，身形稳如磐石，目光如电，扫视着海面。叶青则按照指示，安静地坐在船中，负责观察水流和留意后方。

“猎海鱼，尤其是稍有灵性的，非是凡俗渔夫那般撒网即可。”吴师叔的声音混在海风中传来，低沉而清晰，“需得先观其势，察其踪。看那水面之下，暗流涌动之处，或有气泡上涌、水色微异之地，便可能是其巢穴或经过之路。”

他偶尔会指出一些细微的迹象，教导叶青如何分辨不同海兽留下的痕迹。叶青聚精会神地听着。

突然，吴师叔目光一凝，低喝一声：“左前方，三十丈，水下有大家伙！是铁头鲳，注意了！”

话音未落，他手中那柄特质鱼叉已如一道黑色闪电，脱手而出，精准地没入水中！下一刻，小船猛地一震，缆绳瞬间绷紧，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稳住船身！别让它把船拖翻！”吴师叔喝道，双臂肌肉贲张，紧紧拉住连接鱼叉的缆绳，与水下巨物展开了角力。

叶青立刻扑到船桨旁，用尽全身力气，按照吴师叔平日的教导，逆着巨力拖拽的方向划动船桨，帮助稳定船体。她感觉到一股恐怖的蛮力从水下传来，小船像一片树叶般在海面上剧烈摇晃，海水不断溅入船舱。

这一刻，她真切地感受到了与强大生灵搏斗的凶险和压力，这远非处理死物可比！

吴叔面色沉静，呼吸悠长，显然并未尽全力。他似乎在借此机会，打磨叶青。见她虽然脸色发白，眼神却异常坚定，手上动作毫不慌乱，微微点了头。

僵持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水下挣扎的力道渐渐减弱。吴师叔猛地发力，大喝一声：“起！”

哗啦！

一条足有两人长、头部覆盖着厚重骨甲、闪烁着金属寒光的巨大怪鱼被生生拖出水面，重重地砸在船板上，兀自扭动不已。那鱼眼猩红，充满了暴戾之气。

“补刀！眼睛！”吴叔命令道。

叶青没有丝毫犹豫，抓起手边一柄略短的刀，看准那疯狂扭动的鱼头上的鱼目，用尽全身力气和这一个月来练就的精准，猛地刺了下去！

“噗嗤！”

刀精准贯入，铁头鲳最后的挣扎戛然而止，彻底毙命。

叶青扒着船沿，大口喘着气，看着船板上这庞然大物，心脏仍在狂跳。亲手参与猎杀，与远远观看的感觉截然不同。

吴师叔走过来，检查了一下伤口，点了点头：“位置尚可，力道还差得远。不过，临危不乱，算你过关。”

他顿了顿，看着叶青，终于说出了更具分量的话：

“猎杀，是修行的一部分。感知、判断、决断、力量、心性，缺一不可。今日起，你才算勉强摸到了修士的门槛。”

“回去后，我传你《引气诀》前三层，和一套基础的《锻体拳》。能练出什么样子，就看你自己了。”

海风拂过，带着胜利的气息。叶青站在摇晃的船头，看着远方海天一线的壮阔。

她的修仙之路，在这一刻，才算真正开始。

是夜，万籁俱寂。

酒楼打烊后的杂物间里，油灯如豆，映照着叶青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她小心翼翼地盘膝坐在冰冷的板铺上，甚至顾不上擦去一天的疲惫，双手因紧张而有些颤抖地，捧起了那本薄薄的、纸张泛黄的册《引气诀》。

叶青想过了，现在不太适合练习《锻体拳》，每天劳作已经占了她大部分时间，实在是不宜贪多。所以还是拿出了《引气诀》。

封面上三个古朴的文字，仿佛蕴含着某种奇异的力量，让她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就着昏暗的灯光，一字一句地仔细阅读。开篇并非直接教如何吸纳灵气，而是阐述何为“气”，何为“感”，强调心静神凝，意守丹田。文字不算深奥，却需要极强的专注和悟性去体会。

“收视返听，万缘放下，灵台空明，感召天地之息，引气归元，如溪流汇海……”

叶青默默记诵着口诀要点，反复咀嚼。她不敢有丝毫怠慢，直到自觉理解了七八分，才将册子轻轻放在一旁，依照法诀所述，五心朝天（手心、脚心、头顶心），缓缓闭上了眼睛。

初时，杂念纷沓而至。白日里海鱼的腥气、碗碟的油腻、吴叔沉稳的面容、姐姐叶华模糊的泪眼……各种画面声音在脑海中翻腾，让她难以静心。她努力摒弃这些杂念，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自身的呼吸上，感受着小腹丹田处那片虚无之地。

时间一点点流逝，腿脚开始发麻，腰背也开始酸胀。但她牢记吴叔偶尔提及的“修行首重毅力”，咬牙坚持着。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几乎要被疲惫和困意淹没时，一种极其微妙的感觉，如同蛛丝般悄然浮现。

她“感觉”到了！

不是用眼睛，也不是用耳朵，而是一种超越了五感的、玄之又玄的内视与感知。在她周身之外的黑暗虚空中，似乎漂浮着无数极其细微的、冰凉而活跃的“光点”。它们如同夏夜的萤火，漫无目的地飘荡着。

这就是……天地灵气？

叶青心中狂喜，几乎要维持不住静坐的姿态。她连忙收敛心神，按照《引气诀》的法门，尝试用意念去引导、捕捉那些冰凉的“光点”，试图将它们纳入体内。

这个过程远比她想象的要困难无数倍！

那些“光点”滑溜异常，她的意念如同笨拙的双手，好不容易捕捉到一丝，却在引入皮肤的刹那，十有**都如同细沙般从“指缝”溜走，重新消散于空中。偶尔有一两粒成功渗入，也如同泥牛入海，在经脉中运行不了寸许，便悄然散去，几乎感觉不到任何变化。

一夜尝试，直至东方泛起鱼肚白，油灯燃尽。

叶青疲惫地睁开双眼，只觉得浑身像是被抽空了力气，头脑却因为精神的高度集中而异常清醒。她仔细内视，丹田处依旧空空如也，没有感受到任何传说中的“气感”，身体似乎也没有明显的变化。

若说有收获，那便是她终于真真切切地“感知”到了灵气的存在，并且成功地将极其微量的灵气引入了体内——尽管它们没能留存下来。

她知道，这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

但叶青眼中没有丝毫气馁，反而燃烧着更加坚定的光芒。

她能感知到！她能引入！这就足够了！

她轻轻摩挲着那本《引气诀》，如同抚摸着绝世珍宝。

“一次不行，就十次。十次不行，就百次、千次、万次……”

她低声自语，清晰而执着。

从这一天起，无论白天多么劳累，每个夜晚，这间狭小的杂物间里，都会有一个瘦小的身影，在黑暗中默默盘坐，孜孜不倦地捕捉着那虚无缥缈的天地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