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还蒙蒙亮,有一粪夫在河边发现一男子对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欲行不轨之事,等官府赶到,女子已断气多时。经初步调查,那女子是成州太守失踪多年的千金。
堂前风袭珠翠香,挽帘微步婷袅笑。
柳眉秋瞳芙蓉面,婉音问暖作客邀。
布衣飘零堪惆怅,清酒佳肴慰我情。
大浪淘沙真金现,何须自扰见春朝。
成州太守曾接济过一位落魄才子,才子为感谢太守写了很多诗词。而后才子名扬四海,写过的诗词也被人提及,其中有诗写到太守千金的美貌,随着传诵而众人皆知,之后太守千金失踪,无不令人唏嘘万分。
“蒋红英,你随我来。”
说话的是一位身材矮小的霜鬓老人,脸上沟壑纵横,行动有些许迟缓,眼神锐利,看人时不自觉会让低头的人觉得像在仰视一般。
“是。”
蒋红英屏蔽周围人异样的目光,拿起验尸工具,跟随在老人后头。
这次验尸朝廷十分看重,特派了刑部官员监督他们验尸的一举一动。大理寺也派了最有资历最有经验的黄武验尸。黄仵作对尸体颇有研究,明年就要告老还乡,他这些年所著的尸体录已是不少仵作的入门教参。今日黄仵作的助手生病告假,她自荐得了这个机会。蒋红英恭谨跟在黄仵作后头,想着等会一定要好好学。
他们来到一处尽头的屋子前,这是为特殊尸体专门设置的验尸室,尸体身份特殊,不便在现场直接检验。有记录报告的小吏和刑部派来的监察官员在那等候,他们两人向监察官员行礼。监察官亲自拆了封条,用锁开了门。
蒋红英来时全身已熏过苍术烟,她含住一小块生姜,用绢布蒙住口鼻,戴上纱网制的帽裙,用醋洗了手,最后戴上她自制的鱼鳔手套。
“这是?”黄武两条浓密的灰白眉毛形成“八”字,睁大眼睛,眼角的皱纹被抻开,嘴张大,显得有些滑稽。
蒋红英偶然看见酒楼的厨子用鱼鳔做手套处理食材,惊觉对验尸也十分有用,便也自制不少一直用到现在。
她将发现鱼鳔可以做手套的事说了出来,有些忐忑,仵作验尸也会讲究一些规矩流程,这副手套不知会不会触犯仵作一般认为的规矩。
黄武两指捻着手套的一角观察,轻薄密实,触感柔软有弹性,而后捋着胡子哈哈一笑,“妙,实在是妙!丫头,也给我来一副。”
“好。”蒋红英放松了下来。
他们准备妥当,来到尸体前。蒋红英掀开白布,轻轻吸了口气,她从没见过的这样美丽的女子,五官像是被精心雕琢般,闭着眼像是在睡觉。头发向四处散开,潮湿的几缕发丝贴在脸颊,皮肤苍白,嘴唇青紫,显得几分梦幻诡谲。
过了一会儿,她才回过神,脱下尸体身上的丝绸衣物,眼前的情景令她心惊,身体满是青青紫紫的伤痕,新伤旧伤层层叠叠,布满全身,还有不少溃烂脓肿,黄武也皱起了眉。
黄武依次检查眼睛口鼻,检查伤口,然后解剖尸体确认死因,每做一处上报尸体情况。蒋红英不时递上工具。小吏记录,监察官对比身体情况与描述。
“死者为女性,二十岁左右,身长五尺,衣物为绫罗绸缎……”
“死者头发有水藻,鼻腔有水,死亡前曾游过水。”
“死者瞳孔散大,嘴唇青紫,四肢冰冷……解剖后……死因应该是女子身体虚弱,又加上渡河,劳累寒冷,一时心脏剧烈发作死亡。”
“身体虚弱大概是身上这些伤口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伤了根本。伤痕根据形状大小深浅来看,由同一种鞭子所致。”
“这种鞭子大概是蛇皮所制。”
蛇皮?
旧伤层层叠叠反复愈合蒋红英看不出来,而新添的伤她看得清清楚楚,上面有一小部分映出鞭痕。
没想到竟是蛇皮鞭子,蛇皮鞭子最难制作,工艺复杂,所需的工具材料又十分昂贵,这种鞭子一般是上流贵族为了增加床笫之欢才会特制。但是以伤的程度和数量来看,已经不是乐趣,而是单方面的施虐。
这番话似乎是触碰到了什么禁忌,屋子里陷入诡异的沉默。
“大人,要记下来吗?”小吏哆哆嗦嗦。
“记。”监察官回。
……
蒋红英收拾好工具,监察官还要和前辈确认,她行了礼便回去。
她放下工具,有一堆人聚集在那里喝酒赌牌,其中一人小声地说:她来了。那些人立马放下酒杯和骰子回头。她习以为常,低头装作看不见,转身走。
“哟,这不是蒋仵作吗,又去验尸了?”
“听说这次尸体很重要啊,蒋仵作是自荐当助手的,很厉害啊。”
“呵呵,我看未必吧,蒋仵作可是有几分姿色的,他们应该是做了什么勾当吧!”
说话的是一个牢头,皮肤黢黑,身材肥胖,眼睛被肥肉挤得几乎看不见,其他几个狱卒都围在他身边献殷勤。听他说完,众人哈哈大笑。
自荐的事他们应该不知道,她皱了皱眉,抬头才发现一旁还有几个仵作。几个仵作面面相觑,就是不看她。
“老大,什么勾当啊?”狱卒附和着。
“呵,你不知道吧,她娘就是青楼里的,有什么样的娘就有……”
“杨臧,你够了!”
她奔过来扯住他的领子,青筋暴起,他说她什么,她都能忍,但说她娘,她绝对不能忍,早知道那时应该杀了他!
“蒋红英,你干什么,你,你放手……”杨臧虚虚地道,看见她要杀人的眼神,不知怎么地感觉那时的伤还隐隐作痛。
旁边离得近的狱卒吓了一跳,然后过来拍她的手让她放手,还没碰到,蒋红英就收回了手。
到头来居然只是纸老虎一个。她心里嘲弄。
“杨臧,你屡次三番地污蔑我,无非就是那天你想奸我没得逞,被我打了一顿,怀恨在心。没想到你人那么胖,心眼倒是那么小啊。”
那日她急中生智捆住他的手脚,并揍了他一顿。他没再提那天的事,没有再打她的主意,但也不知悔改,反而使劲诋毁,念及他的身份比她高,她便忍了下来。没想到后来他变本加厉,栽赃陷害,差点,她的工作就保不住了。
多日积累而来的怒气在他说出她娘亲的那一刻达到了峰值,她真的忍不下去,她闭上了眼,大不了鱼死网破罢。
说完在场的所有人都变了脸色,怪不得杨牢头总是针对她,原来是这个原因。
杨臧像是被踩中了尾巴般瞬间从木凳上弹起,“你胡说,分明就是你勾引我!”
□□不成还被打,传出去他的面子往哪搁?!
蒋红英轻轻笑了一下,“你不知道吗,我喜欢威武雄壮的男人,你那处我还真是看不上啊。”
众人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
“你住口!你这婊 子,看我今天不弄死你我就不姓杨!”
他攥紧拳头走来,一个是身材高大的大汉,一个是瘦小的女子,体型力量悬殊,胜败可知,当场无一人上前劝。
蒋红英忽而瞥见墙角,然后垂泪跪下软声求饶,“对不起,大人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你要□□我,陷害栽赃我的事我会忘了的,你想做什么我都答应的,只要您放过我!”
她五官偏英气,做出柔弱的姿态神情来也不显得违和,反而让人心生怜惜。
呵,这下知道错了,晚了。
“本官竟不知大理寺原来是个打架斗殴喝酒赌博的地方啊。”
众人循着声音望去,一位身着浅绿色官服身体颀长姿态端正的人走来,后面跟着的黄武介绍:“这是朝廷派来的负责监察验尸的林文官。”
众人行礼,杨臧脸色发白。
“我已在这听了大半,大理寺是审理刑狱案件的地方,讲究公正廉直。杨臧,你作为牢头,没有以身作则,企图□□妇女,栽赃陷害他人,罪加一等;没有管理好下属,纵容下属在工作时喝酒赌博坏了规矩,罪加三等。”
杨臧跪下,“大人,我冤枉啊,一定是那个婊 子污蔑我的,我没有啊,大人。”
“呵,杨臧,你敢做不敢认吗。”蒋红英转身朝向林清远,“大人,我有证据。杨臧对我做的事我都留了下来。”
当时她知道打不过他,就盼望着能够将这个混蛋绳之以法,这一天终于是来了吗?
黄武多多少少也听说过杨臧针对她的事,曾帮助过她,知道她勤奋好学,觉得这个好苗子不能这么毁了,他上前一步,“大人,我可以为蒋红英作证,”
其中有两个仵作也站了出来,“大人,我也可以作证。”
林清远点了点头,“人证物证俱在,杨臧,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我……”杨臧支支吾吾了半天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咬了咬牙,把林清远拉在一旁小声说,“大人,我背后是有人的,只要你不追究,我保证我背后的人会给你助力,哪怕是升职加薪,黄金万两,还是美人都会给你。”
林清远淡淡瞟了他一眼,“企图隐瞒事实,贿赂官员,罪加二等,这些事我都会报告给大理寺还有上级,他们会调查清楚,如果在调查中发现你还有其他隐瞒的违法的事,你可不止革职那么简单了。”
“法不容私,拿下!”
这一句话如同一把剑悬在杨臧头上瞬间让他瘫软在地。
水平有限,诗句有借鉴“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娉婷笑”“红楼别夜堪惆怅”“大浪淘沙始见金”“狂风吹沙始见金”“我言秋日胜春朝”
三品以上官员着紫色官服。
四品官员穿深绯色官服。
五品官员穿浅绯色官服。
六品官员穿深绿色官服。
七品官员穿浅绿色官服。
八品官员穿深青色官服。
九品官员穿浅青色官服。
摘自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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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验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