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雨表 第5章 大雪（五）

顾家的老宅在C城，贺汐去过几次，是书里常说的水乡园林风。

贺汐有个爱哭的弟弟，堂弟，因为小姨去世得早，是以那位弟弟对和小姨同胞出生的母亲尤其依赖，顺带着贺汐。

"姨姨！"顾轩睿每回见了陆婍兰就嚷着要抱。

小孩眼睛亮亮的，贺母总是又欢喜又心疼。

贺汐大顾轩睿四个月，但在外面不喜欢让父母抱，因为穿着裙子容易走光，是莫蓉蓉提醒的，说是蒋帆偷偷说的，让莫蓉蓉提醒贺汐但不要说是他说的。每每想到这贺汐就无法心平气面对蒋帆。

和B城的顾家不同，顾家老宅能看到女主人的画像，裱在二楼的次卧里，以前是顾轩睿的儿童房，现在被改成了书房。

贺汐第一次见顾轩睿就是在那间书房，顾老爷子在练书法，顾轩睿在旁边看着，贺汐正盯着画像想着妈妈怎么在墙上，忘了叫人。

见到贺汐抱个球，老爷子说着姐姐来了，就挥手让顾轩睿出去玩了。

贺汐连忙喊人，一老一小都是第一次见，"爷爷好，弟弟好。"

妈妈说有个可爱的弟弟在二楼，没说有爷爷啊，刚才在前屋的楼下和主楼的会客厅有认了人的，是姨父和二叔。

面对长辈贺汐有点局促。

"你好。"顾老爷子眼神从鼻梁上老花镜越过去，对视着贺汐笑道。

从那时起，贺汐印象里的顾家老宅里，就住着胆小的弟弟，亲切的爷爷，温文尔雅的二叔，冷冰冰的姨父。

"我想接那孩子过来一起住。"贺汐偶尔会听见母亲对父亲说起顾轩睿。小时候的贺汐听不太懂，但大概明白是姨丈不大喜欢姨母的意思，连带着不喜欢顾轩睿。

后来长大了些就明白了，战争时期外祖父和外公都参军了，当时是顾家一直在帮衬着母亲一家，唐家的爷爷和外公是战友，帮外公躲过几次子弹。是以三家之间互相承诺，后辈结亲。母亲是读书的时候认识的父亲，唐叔叔比母亲小两岁，唐叔叔说一直认母亲做姐姐，如果母亲将来生下的是女儿，后头理应得轮到唐家来提亲。两人都对家人说得明明白白，这桩婚事才做罢。贺汐从外婆那听来的，当时唐家的七小子年纪和贺汐相仿，顾轩睿一个劲地起哄，见到唐七染就要提起的程度。

贺母宠顾轩睿，贺汐也很珍视这个弟弟。

姨母过世的时候贺汐也没太多记忆，只有一些片段，其中一个是镇上游神时候贺汐被母亲抱着，那一年姨母也回来B城了，但没带弟弟。

人很多，轿上的神明璀璨夺目，贺母抱累了把贺汐丢给顾母，小孩子被换人抱都会凝神看一会大人，贺汐也不例外，缤纷的灯映着前人，贺汐看了看和母亲长得很像，但神态更柔和看着像是没脾气的姨母。

贺汐快四岁的时候顾轩睿一家从老宅搬到B城，没多久姨母去世了，葬礼上，姨父的表情和平常一样冰冷。贺汐一直认为母亲是因为样貌，父亲才那么爱母亲，毕竟父亲天天夸母亲。但姨母和母亲一样好看，姨父怎么就不喜欢？

贺汐晚饭一半是在家吃，一半是在顾家。有时候贺母不忙也会接顾轩睿回贺家住几天。因为顾家没有女主人的照片，顾轩睿四岁的时候贺汐送了顾轩睿一张母亲和姨母学生时期的合照，从家里的相册里偷拿的，不忘嘱咐道，"左边的是我妈，右边是姨母，你不要弄混了。"然后享受着顾轩睿崇拜的目光。

贺汐回来B城，是贺母心疼顾轩睿，没过三年，顾二叔去A城发展，顾家老爷子身体不太好，姨父回顾家老宅了。

贺汐和顾轩睿说一起回A城的家，顾轩睿说心里又开心又失落，贺汐告诉了母亲，那天晚上姨父接已经睡着的贺轩睿回去了。到了出门那天，姨父送贺家去的机场。

"和蒋帆、天熙他们一个学校。"在陪顾轩睿玩铁甲小宝的贺汐不小心把蜻蜓队长的旗子弄弯了。顾轩睿看了一眼，说没关系，组装发令枪也可以的。

第二周贺汐牵着顾轩睿去新班集报道，进教室的时候在早读，老师安排了座位，贺汐环视两圈呼了口气，没有见到熟人，不，应该是没见到蒋帆，如果是莫蓉蓉和冉天熙自己应该会高兴。

放学的时候顾轩睿先被顾二叔的司机接走了，来A城快一周，顾二叔在出差昨天刚回来，顾轩睿是应该回二叔家了。

贺汐在校门口站了会，难得见到父亲来接，"我妈呢？"

"去买东西了，今天去外面吃。"贺建国一手提着书包一手抓着贺汐。

"你不做饭会被我妈说的。"贺汐坏笑道，刚想威胁要求买最新的芭比公主，贺建国拉开车后座，把书包往里面放，探出身子，"没瞒着你妈，今天晚上和你的好朋友们下馆子。"

贺汐来不及扫兴，贺建国已经坐上驾驶位，"蓉蓉、天熙、蒋帆还有宝璃。"贺汐无语了，贺建国往后看，"快上来呀。"

"宝璃身体不好，以后要一起玩的时候别疯得像头牛拉着人到处跑，对宝璃要像对弟弟一样，知道了么。"

"我现在也不好……"贺汐摊在后座上。

"你说什么？"贺建国没听清忘了眼后视镜，贺汐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轮到贺建国无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