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意绵绵 第45章 如你所愿

回到南湖一号，屋里熟悉的陈设让她悬在空中的不安有了着陆点。

这次瞒着陈情突然回来，就是想给她一个惊喜。陈情提前跟她报备了今晚有饭局，所以她买了一些食材，准备煲个汤等她回来喝。

汤刚煲上，就接到了学姐打来的电话，说是发来了新的项目信息，让她确认。

她走进书房，打算用陈情的电脑查收邮件。鼠标一动电脑就亮了起来，想必是陈情走的时候忘记关了。

电脑页面上是一封全英文的文件，宋意刚想退出页面最小化，就看见了文件上陈情的名字，Dear Chen Qing。

来信人是，牛津大学。

她带着疑虑看完了这封邮件，大概意思是欢迎陈情去牛津大学学习。她脸色变得凝重，去牛津大学学习，她怎么从没听陈情提起过？

事关陈情，她生怕自己解读错意思。她拿出自己的手机，开始一字一句地敲下，翻译。

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陈情申请了牛津大学的博士学位，这封信是她的offer。

陈情，要去牛津读博？可为什么从没跟她说过呢？

她下意识就想拨通陈情的电话，可刚打开手机界面，她就停住了。

万一，这件事是个误会呢？

她重新打开了电脑，在文件夹里找到了陈情放弃读博的声明。

这回……好像是真的了。

她失力地坐在椅子上，大脑一片空白。

她想不通，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陈情没有告诉她。

她沉默地把书房恢复成原样。回到客厅，她冷静想了想，其实情况无非就是两种：一种是陈情确实要去国外读博，没告诉她；另一种就是陈情确实拿到了牛津的offer，但并不打算去。

可是，无论是这两种情况中的的任何一种，都存在问题。

如果是第一种，那陈情为什么没有告诉她。是怕她阻拦她么？还是打算以后两个人开启异国恋？还是……原本就打算抛弃她了呢？

如果是第二种，她放弃去牛津读博。可她为什么要放弃呢？放弃了书山又放弃牛津的话，她还能去哪里呢？

她不敢再想了。无论是哪种情况，她都没有最优解。

她脑子乱成了浆糊，只想赶紧逃离这个地方。她走进厨房关掉燃气，把煲好的汤全都倒进了下水道，把一切都归到原位，离开。

她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

打开玄关的灯，看着这间小屋子，她就想哭。

明明几个月前，两人还在这里畅谈未来，为什么几个月后，一切都变了呢？

她把自己埋进了沙发，把自己的委屈全都浸入到科技布的纤维里。

她不知道该怎么跟陈情提起这件事，她怕得到和她预想的一样的结果。如果陈情真的不要她了，她怎么办呢？

思绪中又回想起了宋父说的话：“你搞同性恋，你不知羞耻就算了，你要让对方跟你一样遭受别人的指责么？”

“就算对方真的像你说的那么优秀，那凭什么选中你呢？你有支撑起两个人共同生活的能力么？人家那么优秀，那你呢，甩了你还不是迟早的事么?”

“如果你真的爱对方，就应该放手，让人家去过更好的生活”

眼眶的泪水让她的眼部肿胀起来，无声的她和寂静的房子融为一体。只有沙发知道她的难过和委屈。

是啊，她有什么呢？像陈情那样的房子她要奋斗多少年才能买的起呢？更何况，陈情的家里，怎么会允许这么优秀的女儿和她在一起呢？

陈情也会像她一样遭受父母的怒火么？她怎么舍得呢？她既没有丰厚的财力让陈情父母可以放心地把自己的宝贝女儿交给她，也没有可以给陈情提供更好机会资源的能力。

如果不是她呢？换个人不行么？像她师兄那样优秀的人，对陈情来说会更好吧。

她把所有的可能性都想了一遍，没有找到一条可行的路。

她堵死在了和陈情一起未来的畅想里。

她想，也许现在主动离开总好过之后被甩吧。趁现在还有感情，算了吧。如果真要走到两人感情耗尽那一刻，场面会更加难堪吧。

她抬头看向窗外，外面天黑的越发厉害了。她拿起手机，在重影中输入：陈情，我们分手吧。

发送，关机。

另一边的陈情正在酒会上跟友人告别，出了宴会厅她开始加速往外走。

她眉头紧蹙，情况有些不对。

她发给宋意的消息一直没回。如果宋意在忙的话，一定会跟她说一声的。她担心宋意是不是遇到什么突发状况了，整个酒会她都心不在焉，她想着赶紧回到车里，给宋意打个电话。

刚坐进车，她就收到了宋意发来的分手消息。

莫名，震惊，着急，最后是愤怒。

上一秒两个人还在恩爱着说情话，一个晚上，就提分手了？

她紧闭双眼让自己冷静下来，在对话框里打字输入：“？你抽什么疯？”

“理由？”

“你最好是在开玩笑”

宋意一直没回，她的怒火被彻底点燃。

输入了最后一句：“你死定了”

她直接打了电话过去，结果只听到了冰冷的提示音。陈情突然笑了起来，很好，发完消息就玩消失，你死定了。

她放下手机，手指搭上方向盘，启动车子，油门一踩，车窜了出去。

她在公路上狠踩油门，不顾身后响起的喇叭声，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杀了宋意。

她用了最快的时间回到家里，准备换身衣服，买最近的机票去当面质问她。

发了消息就消失，怎么，敢做不敢当？

可刚打开家门，她就发现了不对，屋子里有饭香味。她快步走到厨房，没有看到任何痕迹。

她又闻了一下，不对，这绝不是幻觉。

她转身翻看了一下垃圾桶，里面躺着玉米排骨汤的残骸，果然，宋意回来过。

为什么回来煲了汤却要倒掉？在这间屋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来不及思考了，她拿着车钥匙奔向出租屋。

打开出租屋的房门，屋内只有电视机的光亮。宋意果然在这里，她坐在电视机前，倚着沙发，小小的一团，看起来悲伤又落寞。

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宋意没出声，也没动作，就这么孤零零地坐着。

陈情关上房门，走到了电视机前，看见了茶几上散落的啤酒罐。

居高临下地冷声说：“你什么意思？”

听见声音，宋意才机械性的把视线移到了她脸上，沙哑开口：“手机里不是说过了么”

看见她这副死样子，陈情心头的怒火又开始燃烧。她竭力维持着面上的冷静，重重地咬字：“理由”

宋意把眼神收了回来，继续看着电视，轻飘飘地说：“没什么，就是不想谈了”

又来了，每次都是这样。

遇到问题永远不说，只会提分手，她恨透了宋意这副样子。

她辛苦维持的冷静就被这样打破。

她俯身单膝跪在了地上，右手狠握上宋意的下巴，把她的视线转向自己。寒光直视她，再一次重复刚才的话：“我说，理由”

宋意被迫看向陈情。

她今天穿的很漂亮，黑色的鱼尾裙，手腕上还带着她送的手链。看着陈情眼里熊熊的烈火，下巴上传来了她的握力。

看着这张脸，她眼眶不自觉地湿润。她伸手打开了陈情的手，低下头掩饰情绪，闷声说：“没什么理由，就是觉得没意思”

陈情被她的理由气乐，嘲讽说：“没意思？我们在一起一年半了，现在你才觉得没意思？”

冷笑着说：“那你告诉我，谁有意思？”

没意思，超烂的理由。

除了宋意移情别恋，她想不到别的理由能支撑起这个词汇。

宋意听懂了她言外之意，调节着呼吸把眼泪了憋回去，直视她轻声说：“我自己最有意思”

她不能再多说一句话了，她开始间断性地屏住呼吸，让眼泪停留在眼眶里。

陈情看到了她隐忍的样子，轻抬起头问：“那你告诉我，为什么煲了汤，又倒掉”

陈情发现了，宋意心虚地把眼神移开。

陈情不给她机会逃脱，又捏住了她的脸，让她直视。厉声问道：“为什么你回了家又来到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了？让你煲了汤又倒掉，然后一言不发的回到这里，跟我提分手？”

陈情一连串的发问，不给她机会逃避。

又重音重复了一遍：“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不会给宋意再逃避的机会。

宋意不自觉地吞咽下喉咙，把鼻腔的酸意压了下去。随后看着她，抬起眉头问：“陈情，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么？”

宋意下巴上的力道一下就消失，陈情松开了指尖。身体慢慢地往后坐到了地毯上，和宋意一样。

眼神闪躲着开口：“你看到了”

“嗯，你怎么都不告诉我呢，怕我拖你后腿啊” 宋意语气轻松，还带着开玩笑的笑意。

陈情身子猛的抬起，带着一丝慌乱否认：“没有！我没有怕你拖后腿，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跟你开口，真的！真的！”

陈情在保证，她着急地证明自己的真心。

宋意依旧眼含笑意看着她。

既然陈情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那她替她说，她带着安慰的语气：“嗯，你只是担心你要是去了英国，我们会异国恋对不对？”

陈情着急解释：“我只是，我只是觉得明明之前都跟你说好了要留校读博，然后我突然告诉你我不留校了，要去国外，我……我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的语气无助又带着愧疚，想必，她也纠结很久了吧。

宋意握了握她的手，好凉啊，虽然是夏天，可陈情的手还是好凉，像她的心一样。

她双手覆了上去，想捂热她的手掌，也想捂热自己。

宋意沉默了半晌，笑着说：“嗯，我都知道，所以啊，我帮你说出口”

“陈情，我们分开吧”

陈情一下把手抽了出来，把住宋意的肩，情绪激动地问：“不是，为什么啊？为什么一定要分手啊？！”

她的眼神焦急，只想让宋意原谅她，带着乞求说：“你要是因为我没告诉你这件事生气的话，我跟你道歉，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你原谅我好不好啊，不分手行不行？”

她不能接受分手，明明一切都是在变好的路上，怎么就没有宋意了呢？

宋意握了握手心里的空，平静地说：“陈情，我没生你的气，真的，我也知道你的隐瞒是为了什么”

陈情更不理解了，双腿跪在了地上，凑上前看着宋意的脸说：“那到底为什么啊！为什么要分手啊！因为我去国外么？我可以不去的，真的！我可以不去的！我不去了好不好啊？”

陈情的眼泪掉了下来。

看着那么高贵的陈情穿着昂贵的晚礼服跪在自己面前，一脸请求地看向自己。

让宋意不要抛下她，不要放弃她。

她不能接受。

她爱的人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呢？她的陈情就应该高高在上，一直闪耀。而不是在逼仄的出租屋里，低声下气地让她别分手。

她不允许，不允许月亮坠落。

她抬头闭上眼睛，深呼吸压下泪水。狠下心开口：“陈情，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我们的差距太大了，你有优渥的家境，优秀的履历，而我什么都没有”

“我漂无定所，我配不上你，我也追不上你，你有更好的未来，你值得更好的，而不是跟我在这种出租屋里委曲求全”

“你明白么？”

陈情默了一瞬，蹙眉轻笑着嘲讽：“配不上？”

“一开始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你怎么不说配不上呢？”

她眼里盛满了失望，没想到会是这种世俗的理由。

她拆穿道：“说到底，你只是对我们的未来没有信心，对我没有信心。你也根本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爱我，你只是在以为我好的名义自我感动罢了”

她轻声说：“真正爱你的人，怎么会舍得你难过呢？”

“我们的差距是现在才存在的么？我已经尽全力照顾你的自尊心了，你还要我怎样呢？”

声音逐渐带上了恨意：“优秀是我的错么？优秀就活该被甩么？为什么你可以对生活艰难的人关心照护，对我却如此狠心呢！！”

“非要我的人生变得可怜悲怆，你才会把心软留给我么！！”

陈情积攒已久的情绪全部爆发。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子呢？明明她没变，不是么？

她无力地说：“宋意，那样，你就会爱我么？那样，我还是我么？”

听着她的一字一句的控诉，宋意开口辩解：“不是！不是这样的！”

陈情用可悲的眼光看向她，讥讽说：“不是么？不就是这样么？”

宋意语塞。

她想反驳陈情，可又不知从何说起，因为陈情说的每一句，她都无从辩驳。

最后只能干巴巴地重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陈情伸手擦了擦刚才溢出眼眶的泪水，眼神望向窗外，变得空洞黯淡。

“宋意，你说的永远……有尽头么？”

“我们，就只能走到这了么……”

听陈情说完，宋意也觉得委屈。

憋了整晚的眼泪，串成珍珠项链般簌簌落下来。

这半年来，她每天都在和焦虑斗争，她内心的痛苦不敢和陈情坦白，她早已精疲力尽了。

她抿着嘴唇，压着哭腔，轻声说出了自己的困境：“陈情，我越来越不像我自己了，我找不到原来的我了”

如果刚才的事情，陈情都可以解决。那这句话，就卸掉了她的全部力气。

宋意找不到自己了，她能怎么办呢。

那个像小太阳一般的宋意，眼里没有光了。

今天的夜晚堆满乌云，看不见星星也看不见月亮。

呵，去他妈的月亮。

过了许久，陈情开口：“宋意，我也有自尊心的，既然你这么想分手，那就如你所愿”

“我放你自由，以后不用再追着我了，做回宋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