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藤信 第7章 对视

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终于响了，像一道解脱的号角。教室里瞬间炸开锅，书本“哗啦”合上的声音、椅子腿刮擦地面的刺耳声、还有此起彼伏的“饿死了”“快去抢饭”的呼喊，汇成一片喧闹的洪流。

沈梨收拾书包的动作慢了半拍，刚把最后一本练习册塞进书包，就被夏小满一把拽住胳膊。

“快走快走！再磨蹭食堂的糖醋排骨就没了！”夏小满一脸焦急，马尾辫随着她的动作上下翻飞。

“你慢点……”沈梨被她拉得一个趔趄，声音里带着点无奈。

两人刚走到教室门口，就看到陈阳从前面冲过来——他其实一直坐在前排，下课铃一响就第一个跳起来，此刻一脸苦大仇深：“小满！沈梨！你们可算出来了！这物理老师也太狠了吧？拖堂拖了整整十分钟！我肚子都快叫成交响曲了！”

“可不是嘛！”夏小满立刻接上，语气里满是同仇敌忾，“还有那个数学老师，讲题跟念咒语似的，听得我头都大了！我感觉我这一上午，脑子被塞进了一整个图书馆的公式，现在还嗡嗡响！”

她一边抱怨，一边拉着沈梨往楼梯口走，陈阳跟在旁边，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活像两只被关了一上午的小麻雀，叽叽喳喳停不下来。

“最气的是，”陈阳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凑近，“我刚才路过（5）班门口，看到江屿了！他居然还在座位上看书！人家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他倒好，跟没事人一样！”

沈梨的脚步顿了一下。

“真的假的？”夏小满眼睛一亮，“他看什么书？”

“好像是……英语书？”陈阳挠挠头，“不太确定，但他坐那儿一动不动，阳光照在他身上，跟拍电影似的！”

夏小满立刻转头看向沈梨，眼神里带着“你懂的”的狡黠：“小梨，你说，他是不是在等什么人啊？”

沈梨没说话，只是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她心里却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他真的还在教室？为什么？

“别瞎猜了！”陈阳大大咧咧地摆摆手，“人家学霸的世界，我们凡人不懂！快走快走，再不去食堂，连汤都喝不上了！”

夏小满被他拉着往前跑，还不忘回头冲沈梨喊：“小梨！跟上啊！别发呆了！”

沈梨这才回过神，赶紧跟上。走廊里人潮汹涌，涌向食堂的方向。她走在人群中，心里却莫名地想起陈阳刚才的话——阳光照在他身上，跟拍电影似的。

三人刚走到高一（5）班门口，沈梨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

教室里已经空了大半，只有零星几个学生还在收拾东西。阳光斜斜地从窗外照进来，在空荡的课桌椅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就在这时，她的目光，与坐在靠窗倒数第二排的那个身影，撞在了一起。

江屿正低头合上书，动作从容不迫。他似乎察觉到门口的动静，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沈梨的心跳骤然失序，像被无形的手攥紧，又猛地松开。她看到他的眼神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没有惊讶，也没有疏离，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仿佛早已知道她会经过。

江屿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秒，随即，他嘴角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那不是一个完整的笑容，更像是一种无声的致意。然后，他站起身，将那本英语书轻轻放进书包，动作流畅而优雅。

“走啊，小梨梨！”夏小满在前面催促，没注意到她的异样，“发什么呆呢？”

沈梨这才如梦初醒，慌忙低下头，快步跟上，脸颊烫得厉害。她不敢再回头，可刚才那一眼，却像刻在了心里——他清澈的眼睛，他合上书时修长的手指，他起身时挺拔的背影……还有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江屿也迈开步子，从教室里走了出来。他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向楼梯口，背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瘦而坚定。

“天啊！”夏小满终于后知后觉，压低声音尖叫，“小梨，江屿他刚才是不是看你了？我看到了！他绝对看你了！”

陈阳也瞪大了眼睛：“真的假的？江屿？他不是一向很高冷的吗？”

沈梨没说话，只是把脸埋得更低，手指紧紧攥着衣角，仿佛这样就能掩饰住自己内心的波澜。可她知道，从这一刻起，这个中午，真的不一样了。

阳光正好，走廊里人声渐远。而那个少年的目光，却像一道无声的涟漪，在她心里，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