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枕星的身影在苏府错综复杂的回廊、庭院中亡命穿梭。身后,血月宗仙师愤怒的咆哮和苏清玥尖利的命令声如同跗骨之蛆,夹杂着法术轰击墙壁、假山的爆裂声,每一次炸响都让她心脏狂跳,仿佛下一刻那致命的黑爪就会撕裂她的后背。
“拦住她!快拦住那个贱婢!”
“废物!连个凡人都抓不住!”
“她往西边跑了!放箭!用网!”
冰冷的杀意如影随形。苏枕星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母亲胸口那个狰狞的血洞,温热的血溅在脸上的触感,以及那双最后凝望着她、充满不舍与嘱托的眼睛。巨大的悲痛如同实质的巨石压在心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泪水混合着汗水、血水模糊了视线。
“娘……娘……”她无声地呜咽着,脚步踉跄,几乎要栽倒在地。
就在她体力即将耗尽,一道黑影从侧面扑来,手中钢刀闪着寒光时——
“呜——!”
肩头的灵狐发出一声急促的低鸣,额间晶石银光一闪。苏枕星只觉得身体被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向旁边一推!
噗!
钢刀深深劈入她刚才位置的地砖里。
同时,灵狐眼中金光大盛,数道细如发丝、却极其凝练的星芒激射而出,精准地刺入追兵的眼睛和持刀的手腕!
“啊!我的眼睛!”
“什么东西?!”
惨叫声响起,追兵瞬间乱作一团。灵狐的星芒并非致命攻击,却足以造成瞬间的剧痛和混乱,为苏枕星争取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这边!”一个微弱的意念仿佛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带着灵狐特有的焦急。
苏枕星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她从巨大的悲痛和晕眩中强行拉回一丝清明。她不再犹豫,凭借着对苏府地形的最后一点熟悉,以及灵狐不断在脑海中闪现的“安全路径”,像一只被逼入绝境的幼兽,跌跌撞撞地朝着府邸最偏僻的侧门方向冲去。
灵狐的银光如同一个微弱的光罩,不仅为她指引方向,更似乎在干扰着后方追兵的感知,让他们难以锁定她的确切位置。每一次险之又险地避开围堵,每一次在法术余波中狼狈翻滚,都耗尽了苏枕星最后的气力。
终于,那扇布满青苔、几乎废弃的侧门出现在眼前!她用尽全身力气撞开虚掩的门栓,冲了出去,融入外面昏暗的街巷。
身后的喧嚣和杀意被厚重的府墙隔绝,但苏枕星不敢停留,也不敢回头。她抱着灵狐,沿着记忆中最偏僻的小路,向着城外、向着那座埋葬了她希望又带来一丝渺茫生机的青冥山方向,亡命奔逃。
夜色深沉,寒风如刀。苏枕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双腿如同灌了铅,每一次抬起都重若千钧。肺叶火烧火燎,喉咙里满是血腥味。母亲的遗容、仙师狰狞的枯爪、苏清玥怨毒的眼神……种种画面在她脑中疯狂轮转,巨大的悲痛和仇恨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次次将她淹没,几乎要将她的神智彻底摧毁。
她跌倒了无数次,又挣扎着爬起来。衣衫褴褛,遍体鳞伤,怀中的灵狐也气息萎靡,银光黯淡。支撑她的,只剩下母亲临终前那句“跑……永远别回来!”的嘶喊,和一股刻骨铭心的、名为“复仇”的执念。
当巍峨的青冥山轮廓再次出现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时,苏枕星已经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向山顶爬去,每一次攀爬都像是在榨取骨髓里的最后一点能量。冰冷的山石磨破了她的手掌和膝盖,鲜血淋漓,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有麻木和深入骨髓的冰冷。
山顶的寒风更加凛冽,吹得她摇摇欲坠。那块古老的石碑,在熹微的晨光中沉默矗立,仿佛亘古不变。
到了……终于到了……
苏枕星踉跄着扑到石碑前,颤抖着从怀中掏出那块冰冷的青铜阵盘。老者的话语在她混乱的脑海中回荡:“……嵌在山顶石碑的凹槽里……我自会现身……”
这是她唯一的希望了。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复仇!为了母亲!
她用尽最后一点清醒的意志,摸索着石碑表面。指尖触碰到一个不起眼的、与青铜阵盘形状完美契合的凹陷。
“娘……等我……”她用染血的手指,颤抖着,艰难地将那块沉重的青铜阵盘,一点点、一点点地推入石碑的凹槽之中。
咔哒。
一声轻响,仿佛触动了某个沉睡千年的机关。
青铜阵盘严丝合缝地嵌入凹槽,瞬间,一道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青光从阵盘与石碑的连接处悄然亮起,如同呼吸般明灭了一次。
然而,预想中的异象并未立刻发生。苏枕星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彻底断裂,支撑她一路逃亡的意志瞬间崩塌。巨大的悲痛、身体的极限透支、以及这渺茫希望带来的最后一丝松懈,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将她彻底淹没。
“娘……”她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呼唤,身体软软地瘫倒在冰冷的石碑脚下,彻底失去了意识。
灵狐焦急地在她身边打转,用湿润的鼻子拱着她冰冷的脸颊,发出哀伤的呜咽。它额间的晶石努力闪烁着微弱的银光,试图温暖她,却如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山顶一片死寂,只有寒风呼啸。嵌入石碑的青铜阵盘,那微弱的青光在持续了片刻后,忽然稳定下来,并开始以一种奇异的频率缓缓脉动,仿佛一颗沉睡的心脏,正在被重新唤醒。石碑表面的古老纹路,似乎也随着这青光的脉动,开始流淌起极其微弱、几乎不可见的能量流。
而昏迷的苏枕星对此一无所知,她蜷缩在石碑旁,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如同凋零在寒风中的一片枯叶。只有她紧握的拳头和眉宇间那道深刻的恨意,昭示着她内心熊熊燃烧的复仇之火并未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