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有思 第51章 毒发

过年说是休息，其实最是忙碌。

秦有思陆续收到公主府、宝亲王府、屏东郡王府、叶家、贺家、史家等多家的帖子，四处拜年赴宴。

百里鸿渊亦是不得停歇，今年尹通留在京城过年，加之要准备开年去北州开边贸的事，他们格外忙碌。

眨眼到了元宵节，在这一天办灯会是盛国历年的传统，但每年办灯会的地方稍有不同。

早在年末筹办之际，太常寺从民间找到一群擅长扎水灯的工匠，便把今年的元宵灯会选在了南城门临近宝镜湖的大街上。

几十盏巨型水灯在宝镜湖边依次点燃，与池水交相辉映，如琉璃幻境，比往年要精彩许多。

皇家车马抵达现场时，宝镜湖四周早被城防营清场戒严，百姓只能在燃灯祈福仪式结束后，才能游湖观灯。

太后的御驾在禁军的护送下抵达灯会，当她从宝盖御车上下来时，看到美灯美景，心情十分愉悦。

祈福的灯台设置在宝镜湖中的莲台上，离岸不过二十来步距离，由一座小小的拱桥相连。莲台中央高悬着一个还未点燃的盒子灯，正等着太后去点灯。

太常寺的礼官一番咏唱，将引燃的焚香送到太后手中。

太后款步走上莲台，点燃了长长的引线，很快，盒子灯一层一层的点燃坠落，每一层的灯样都不同，如皮影戏一般，十分精彩。

很远的湖边传来百姓叫好的声音，太后满意的看着，正要夸赞太常寺安排得好，一阵硝烟随风吹来，太后忽的脚下一软，一头往宝镜湖里栽下去。

瞬间，整个灯会都乱了起来。

太后坠湖的事给整个新年蒙上了一层不安的阴影，她虽然很快被禁军救起，却一直昏迷不醒。

起初，人们以为只是一场意外，但当太医诊治后，发现太后有中毒迹象，事情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养心殿中，盛帝刚刚发完怒火，惩治了负责灯会的太常寺一干人等，如今正在听太医院的回话。

如今的太医院医正是太后一手提拔的冯太医，最得太后和皇帝信任。

当他颤颤巍巍的说出太后中了西渚的三魂毒时，盛帝却难以置信！

三魂毒上一次出现在皇宫，是六年前，盛帝的皇长子就是死在此毒之下！

而当年的毒杀皇嗣案，正是太后亲自主审，最后断案，是淑妃秦氏为了争宠对皇长子痛下杀手，而毒药的来源，是由与西渚国勾结的淑妃之父，秦文瑜送至后宫。

此一案加上秦家接连犯下的多个案件，直接导致了秦家的全盘覆灭。

当年的三魂毒从何而来，盛帝和太后心知肚明，可如今的三魂毒为何重现，盛帝却毫无头绪……

此案要查，却需小心的查。

思索良久，盛帝沉着脸色，宣新任监察寮督主、前内务府大总管常公公觐见。

常公公原本是太后娘家常氏的家奴，是早年太后入宫为妃时，常家陪嫁进宫的一批小太监。

他已侍奉太后与皇上多年，可谓是最受信任的亲信。

听闻皇上派他主理太后中毒一案，常公公掌心就冒出冷汗。

当年三魂毒是他奉太后口谕，亲手嫁祸给秦家，皇上亦是心知肚明，如今要他来查此毒，圣意再明显不过。

若查得好，既不带出往事又能拿到真凶，是上佳之策，但若查得不好，牵扯出往事，常公公只怕要做这个替死鬼了！

又听盛帝吩咐：“太医院对此毒束手无策，太后已昏迷三日，常督主需尽快协助太医院找到解毒之法才是。”

皇命难违，常公公不敢抗命，只得接下差事，但他心中叫苦连天，三魂毒是西渚无解之毒，太后中毒的量不多，没有即刻毙命，但想要解毒却是不易。

六年前，经手此毒的人早已被灭口，如今要他去哪里找解药？

眼下，他只有尽快查到此次下毒之人，以期冀能顺藤摸瓜找到解药。

他片刻不敢耽误，立刻前往禁军衙门找周游大统领——筹办元宵节灯会的工匠和太常寺官员如今被禁军关押着。

周游连审了几日，并未审出有用的线索，见监察寮接手此案，正好把烫手山芋交出去，便跟常公公客套道：“此大案，唯有指望监察寮和常督主出马了，辛苦您。”

常公公有苦难言，摆头问道：“周大统领审了这几日，可有什么线索没有？”

周游眉头不展的说：“现场的一应器具和人员逐一查办，皆无异样，甚至无法断定毒从哪里来的，实在诡异。”

常公公不解，问：“难道不是燃灯的硝烟所致？”

周游踌躇不定：“只能做如此推测，但盒子灯中的烟火已燃尽，硝烟散去，没有留下丝毫痕。”

常公公脸更黑了几度。

两人移交完案件，周游便出宫回府。

他为此案已连续熬了几日，实在是撑不住了。

刚回到家里，仆从便报，说宁郡王在厅中等他。

周游暗暗称奇，走到花厅中看到百里鸿渊，问道：“殿下怎知我今日能出宫？”

百里鸿渊不理他的试探，只道：“纵然是铁人，熬个三天也到头了。”

周游知道百里鸿渊不会无故登门，便顺势问道：“殿下当知我如今困的两眼昏花，可是有什么急事找我？”

百里鸿渊慢悠悠的道：“自出了太后中毒案，你们禁军尽数调去皇城加强守备，我母亲的公主府守备松懈，我是来找你多要些人手的。”

住在京城的皇亲国戚的府兵，也是从禁军统一调拨。

周游不解：“你如今就住在公主府，谁敢去那里造次？”

百里鸿渊说：“我如今不过是个闲散王爷，手上无兵无卒，还是请周大统领调些人手过来，毕竟我母亲不同旁人，西渚的贼人对她至今不死心，屡次潜入京城作乱，可不能松懈。”

周游瞬间清醒了，敢情百里鸿渊饶了一大圈，是在这里点醒他。

“有西渚人细作潜入京城了？殿下是说……太后中毒是西渚人干的？”

百里鸿渊放下茶盏，说：“那便不知了，你可让常督主重点查一查。”

周游心中暗暗称奇，这西渚国王当真有毅力，盛国接回玲珑长公主已近三十年，他竟然还不忘怀，时不时便要生事，想把人抢回去。

可若只是为了抢人，为何要毒杀太后？这可是挑起两国兵祸的大事！

但他心中再多疑问，百里鸿渊只道不知此事，此来只为要求增兵护卫母亲安危而已。

太后病重卧床，宝亲王妃做为皇室宗妇，必须进宫探望伺疾。

她如今身孕月份尚浅，加之冬衣加身，并未有人看出异样。

宝亲王担心她太过劳累，亲自去后宫将她接回，两夫妻在出宫的马车上，便谈论起太后的病情。

太医院对此毒束手无策的事众人皆知，宝亲王妃难免抱怨道：“若是秦医正还在，何至于此？桑六娘不过只学了秦家医术的皮毛，就能解我们的心头大患，想必秦医正在世，什么毒都能解。”

说罢，观察着宝亲王的脸色，小心问道：“不若……推荐桑姑娘……”

不待王妃说完，宝亲王立刻摇头道：“旁的事便罢，三魂毒的事，王妃还是莫要将桑姑娘牵扯进去为好。”

宝亲王妃是知道六年前淑妃一案的，之所以故意提及秦家和桑六娘，是因为秦有思先前曾求到她面前，想要进后宫做女医官。

“王爷，若桑姑娘真有解毒的本事呢？兴许能让她帮秦家戴罪立功，也是一件好事。”

宝亲王神色严肃几分，说：“此时此刻，在陛下眼中，解铃人就是系铃人，桑姑娘若执意插手此案，只怕是有去无回。”

王妃心中骇然，不敢言语。

宝亲王沉默一阵，改口说道：“明日王妃传桑姑娘来请平安脉，可拿太后的事问问她，你且看她是何想法。”

秦有思在半年前，以秘药和子嗣之事主动向宝亲王府投诚，宝亲王自那时就知道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子，心中在谋划着不得了的大事。

他与秦有思虽动机不同，却有着共同的目的，达成合作是顺其自然的事。

只是，宝亲王行事谨慎，对心中之事持徐徐图之的态度，但秦有思却行事激进。

她为报仇已除去西昌侯，打破了朝中的平衡，如今盛帝虽未明言，但对宝亲王已多有防备，频繁调动六部官员，换上了好几位皇帝自己培养的新人。

见秦有思已开始对后宫下手，宝亲王虽理解她的所为，但他们从未就此事开诚布公的聊过，是以非常担心秦有思事情败露，坏了他的大计。

“桑姑娘于子嗣上，有大恩与我们，但咱们不可被她牵着鼻子走，王妃与她来往时，也要多留些心思。”

宝亲王妃心中警惕：“妾身知道了。”

王妃心中有事，加之孕期难受，这一夜都未睡好。

隔日请了秦有思来问诊，秦有思看她心事重重，便问：“观王妃脉象，忧虑过重、经脉郁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