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有思 第48章 生气

自百里鸿渊卸掉监察寮督主一职位，便不能明目张胆的调用暗卫来护卫秦有思。

加之段维明一倒，京中尚无会威胁她安全的人，所以袁氏医馆的小院中，除了久丰票号派的护院，只有新收编的天鹰可以当用。

九宗高手身形鬼魅，秦有思被人掳走时，护院甚至都不知道，到底是在段铮身边受过重用的天鹰强一点，被他发觉到动静。

天鹰看来者身手，自己正面阻拦是打不过，又恐伤到秦有思，只得暗中尾随，直到看到黑衣人把秦有思关进城郊的一处赌坊，这才匆匆回来报信。

秦有思略略吓了一跳，但见绑她的人，功夫都是些江湖路数，心里就有谱了。

果不然，她在赌坊的暗室中等了片刻，夏猎云就出现了。

秦有思率先开口道：“夏宗主这样请人，可不是合作的态度。”

再见到夏猎云，他已不是初见时激动又冲动的草莽样子，他一脸沉重，看向秦有思的眼神也格外沉重。

他将秦有思留给他的信拍在桌上，问：“你信里说的可是真的？”

秦有思抬眼盯着他，说：“夏宗主进京有些时日了，该查的事想必已有了眉目，如若不信，早就对我和家人痛下杀手，又何必再说这试探的话呢？”

秦有思留给他的信有两页纸，内容颇丰富。

里面详细写了他的同胞弟弟夏荣云是如何在秦老太爷的培养下成人、成才，又是如何当上太医院的院史。

而夏荣云与秦家四姑奶奶无媒苟合，偷偷生下一个男孩儿的事，也是夏猎云最关心的事。

夏猎云看完信，详细查了“桑有枝”的身份，当晓得她是秦三姑奶奶的女儿时，他便信了。

正经算起来，夏荣云是桑有枝的四姨夫，她甚至可以唤夏猎云一声姨伯伯。

秦有思见他优柔寡断，催促道：“咱们快些谈正事吧，如果再耽搁些时候，找我的人就来了。”

夏猎云说：“你信中只说那孩子在京城，到底在哪？”

秦有思抿嘴笑：“不是我不愿告诉你，我是担心万一信落到旁人手里，还徒增事端，想着等夏宗主表明诚意后，亲口告诉你。”

夏猎云黑着脸说：“柯仙儿已经死了，你还想要怎样的诚意！你这个小儿，休要得寸进尺！”

秦有思道：“别生气嘛，现在见面了，我当然会告诉你。”

“说！”

秦有思遥遥的往东方一指，说：“你日夜牵挂的亲侄儿，如今正在大内宫廷之中。”

夏猎云又是一惊，追问：“他一男儿怎会在宫中？是什么身份？”

越想越心惊，莫不是做了太监吧？

秦有思也不知他想了这些，说：“我信中不方便告诉你一件要事，你胞弟夏院史是死在十年前的冬日，他的死疑点重重，与他前后脚死的还有一干禁军护卫和内侍公公，应当是牵扯到后宫的官司中，被人害死的。而我查到，在他死前，他送了一批小太监进宫，他儿子便是以假乱真混在其中。想必是他知道自己命不久已，那孩子是非婚生子，不被秦家所容，这才迫不得已送进宫中护他周全。”

夏猎云想了半晌，他虽是一门之主，却对大内宫闱的事不太了解，如今一切事全是眼前的小姑娘空口白牙的说，难辨真假！

“我要见他！”只要他见到人，他就能辨别是不是夏家的后人！

秦有思点头：“我可以告诉你他如今的化名和当差的地方，你自去见他吧。”

夏猎云气得不行，皇宫是他能来去自如的地方吗？她分明就是故意激他开口求他！

今日他暗中观察，这丫头竟然都能跟当朝公主说上话，想来带一个内廷太监出来不是什么难事。

于是，他忍了又忍，好声好气说：“你若帮我见到我侄儿，我可帮你做一件事！”

秦有思满意的笑了，但并不急着吩咐，只吊着他说：“寻常事我自己就能办到，即要请夏宗主出手帮忙，可见不是什么易事，你可想好了？”

这里毕竟是京城，夏猎云不敢大包大揽，只道：“你说出来听听！”

秦有思说：“正月十五，太后娘娘会出宫观灯祈福，我要你帮我在祈福香中下毒。”

夏猎云惊的站起来，险些要拍桌发怒。

他虽是江湖人，但不代表他什么事都敢做！

“你、你想干什么！”

秦有思不屑的看了他一眼，说：“夏宗主怎么这样经不住事？太后手上可有不少九幽门人的性命，纵然是要你杀她，也是为你自家人报仇。何况，我也不打算取她性命。”

夏猎云渐渐平静下来，追问：“所以你下毒是想干什么？”

秦有思说：“有些往事，你自可以去查。秦家在被抄家之前，除了淑妃娘娘，还有秦家大表姐，都是因被牵连进毒杀皇嗣案中枉死。我不过是想闹出点水花，让后宫再查此案罢了！”

夏猎云踌躇着没有回话，秦有思本想再给他些时间考虑，但赌坊外忽然传来喧闹打斗声。

“哎呀，寻我的人来了，你快些告诉我，做是不做？”

夏猎云一咬牙，答应道：“答应你就是！你若敢诓我，我将你身边之人杀个片甲不留！”

秦有思冷笑道：“成交。”

秦有思自行从赌坊走出来时，被外面的阵仗吓了一大跳。

小小的赌坊，被城防营围了个水泄不通，几十个赌徒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吓得跪在雪地里求饶，而周围士兵手上的火把，竟似那阎罗狱火，将士兵的脸照的阴森恐怖。

坐在阵前高头大马上的百里鸿渊，脸色十分差，当他看到秦有思自己走出来，心中便明白，她又是把她自个儿当棋子，布了一局。

待秦有思带着讨好的笑意走近了，他二话没说，将人提上马背，挥鞭回城去了。

次日，京中各衙门都听闻一怪事，城郊查抄一赌坊，竟出动了城防营的兵力，也不知这赌坊里藏了什么，掀起这么大的波澜。

秦有思犯愁的望着医馆外，昨日百里鸿渊将她带回医馆后，只说要去善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以至于她根本没机会同他解释。

她让天鹰去传了几回信，请百里鸿渊过来说话，至今没有回应。

看来是气狠了。

秦有思心中虽知错，但依旧觉得疑惑，便问天鹰：“你发现我被人掳走时，到底是怎么同殿下说的？”

天鹰冷汗岑岑，立马跪下。

他才投靠过来，生怕秦有思有个好歹，让百里鸿渊怪罪下来，不仅自己没命，只怕流放在外的段铮也会受到牵连。

于是在报信时，说的严重了一些。

他不敢隐瞒，便说：“小的跟着掳你的人进入赌坊，他们把你关进屋之后，还说了些大不敬的话。我生怕赶不及救姑娘，一着急就跟宁郡王殿下如实说了……”

江湖人口中“大不敬”的话，无非就是想玩女人的腌臜语言。

九宗下头的人不知道夏猎云与她的关系，自然不会恭敬对待，有这些话并不奇怪。

秦有思头更痛了，但她更理解百里鸿渊了。

是她欠考虑，她虽然对夏猎云有十足的把握，但忽略了经手的这些小啰啰，万一遇到一个胆大包天的，她当真会遇到危险！

如此想着，她更愧疚，埋头进厨房熬了一锅养生粥，急忙赶去公主府。

玲珑公主听闻秦有思来给她送养生粥，十分惊奇，但昨晚百里鸿渊闹的动静很大，她也听说了一二，便猜到秦有思来的目的。

她吩咐身边人：“去请郡王回府用晚膳，就说我有要事与他说。”

百里鸿渊近日在城防营晃荡了一天，审了几个落网的九宗门徒。

他虽知道九宗进京不为加害秦有思，但他也不想轻易放过这些绿林狂徒，总要让他们知道，京城不是他们这些人胡作非为的地方。

何况秦有思做事不顾及自身安危，又不喜与他商量，实在让他憋气。

他不想管她，当年秦家没出事时，她就是不服管的性子，如今有了必须要做的事，自然更不听他的。

但要他看她这样以身犯险，确实做不到。

管又管不了，吼又舍不得，真正让他郁闷至极！才晓得天底下竟然有这么难办的事！

京军教头卫冲见他在衙门里徘徊着不走，打趣道：“郡王这是想抢我的差事了。”

卫冲与百里鸿渊关系匪浅，以为就经常与监察寮合作。现在百里鸿渊虽无实际官职，但卫冲是个很拎得清的人，该效力的地方，依旧效力。

百里鸿渊没好气的瞥他一眼，说：“这些匪徒光天化日在京城闹市掳人，你这个京军总教头确实不用再做了。”

卫冲给他奉上热茶，笑道：“桑六娘都未递来诉状，可见这是场误会。”

这句话倒顶的百里鸿渊无话可说。

卫冲趁机道：“桑六娘身边的小厮在外头等了你一天，如今忙完了，郡王见一见吧？”

百里鸿渊不置可否。

有士兵进来传话，长公主府来人寻宁郡王。

玲珑公主轻易不会找百里鸿渊，他当是有重要的事，起身便气呼呼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