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涩未及的告白 第2章 隔着布料的呼吸

上课铃响时，苏时屿把历史课本往中间推了推，不小心碰到了宋酥冉的笔袋。她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似的，飞快地把笔袋往自己这边挪了挪，白色口罩随着急促的呼吸动了动，露出的眼睛眨了两下，又垂下去盯着桌面。

“昨天的历史提纲，”苏时屿的声音压在早读声里，像颗滚在地毯上的石子，“你是不是落了最后两页？”

宋酥冉没说话，只是捏着笔的手指收紧了些，指节泛出淡淡的白。她面前的练习册翻开着，却在同一页停了快十分钟，铅笔尖在纸页上戳出个小小的凹痕。

这是他们做同桌的第四个星期。苏时屿已经习惯了她永远戴着口罩的样子——浅蓝色的医用口罩，边缘偶尔会沾着点粉笔灰，每天早上都会换个新的，却从不见她摘下来过。就连上周体检抽血，护士让她把口罩往下拉点，她都涨红了脸，捏着口罩带子半天不敢动。

“我这里有完整的，”他把自己的提纲往她那边推了推，纸页被风吹得轻轻掀动，“你要是不介意，可以拿去复印。”

宋酥冉的睫毛颤了颤。她飞快地瞟了眼那几张纸，又迅速低下头，像是那上面长了刺。前排的同学转过头借橡皮，她立刻往墙角缩了缩，后背几乎要贴到墙壁上，口罩把半张脸遮得严严实实。

苏时屿喉结动了动，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他想起昨天午休，在教学楼后面的紫藤花架下看到的情景——宋酥冉背对着他站着，手里拿着瓶酸奶，口罩往下拉到下巴，能看到小巧的下巴尖和抿紧的嘴唇。阳光透过紫藤花叶落在她脖子上，像撒了把碎金。

他刚想绕开，她就猛地转过身，四目相对的瞬间，她像受惊的兔子般把口罩拽回脸上，酸奶洒在白衬衫上，洇出块奶白色的印子。她没顾得上擦，抱着书包就跑，帆布鞋踩过积水时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也没回头。

“下节课要讲的数学公式，”苏时屿换了个话题，假装翻书，“你提前看过了吗？”

宋酥冉的肩膀几不可查地松了点。过了几秒，她极轻地点了点头，口罩上方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柔和了些，不再像刚才那样紧绷。

下课铃响时，同学们涌到走廊上，宋酥冉却从书包里掏出个苹果，隔着口罩小口啃着。周明宇注意到她啃得很慢，牙齿透过布料轻轻磨蹭着，像只谨慎的小仓鼠。

“苹果要削皮才好吃。”他没头没脑地说了句，说完就后悔了——这话听着像在指责她什么。

宋酥冉果然停了下来，啃了一半的苹果悬在手里，眼睛里又泛起了刚才那种慌乱。苏时屿正想解释，就见她飞快地把苹果塞进抽屉，趴在桌上用胳膊肘挡住了脸，后背微微起伏着。

他愣了愣，突然从书包里掏出个橘子，剥好皮分成一瓣一瓣的，轻轻放在她桌角：“这个不用削皮，甜的。”

宋酥冉没动。直到上课铃响，她才慢慢抬起头，趁他看黑板的功夫，飞快地抓起一瓣橘子塞进嘴里，动作快得像偷食的小鸟。宋酥冉用眼角的余光瞥见，她的耳根悄悄红了，像被夕阳染过的云彩。

下午的作文课，老师让同桌互相修改作文。苏时屿接过宋酥冉的本子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指，她像触电似的缩了回去，口罩剧烈地起伏着。

他翻开本子，字迹娟秀得像打印的，只是每段开头都空了格外大的距离，像是在刻意避开什么。写到描写人物外貌的段落时，句子突然变得磕磕绊绊，墨迹也重了些，像是反复涂改过。

“这里写得很好。”他指着其中一段关于晚霞的描写，“比喻很特别。”

宋酥冉的笔尖在纸上点了点，没说话，却在他递回本子时，用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像片羽毛落下来，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放学收拾书包时，苏时屿发现宋酥冉的桌角留了张纸条，上面用铅笔写着“谢谢”，字迹小得像蚂蚁，末尾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橘子。

他抬头看过去，她已经背起书包走到门口，浅蓝色的口罩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听到他的动静，她回过头飞快地看了一眼，然后像被风吹着似的跑下楼梯，书包上挂着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苏时屿捏着那张纸条，突然觉得，也许口罩摘不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隔着布料的呼吸声里，好像悄悄多了点别的东西，像春天藏在风里的暖意，轻轻巧巧地落进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