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到来的访客被安置在了位于城邦中心的奢华城堡之中。
“那个男人,看起来像是新一任神父。”
关好了一扇扇通风的门窗,塔莎迈着慢慢悠悠的步子像松饼似的薄薄瘫在松软的床上。隔了一会儿,她若有所思地说。
塞巴斯蒂安也坐在床边,只是目光牢牢绑定在她的身上未曾偏离。
他直截了当地说:“你打算怎么做?”
他知道塔莎不是安于现状的人。
塔莎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头疼,“让我想想。”
总不能像个无头苍蝇那样乱窜,这里可不是宁静的沿海小镇,治安良好。看今夜的情况,这里的一切,或许都掌控在那个居高临下的男人手心。
更何况,这所城邦没有一处不诡异。
不仅是城外动作呆滞僵硬的士兵,还是一路走到城中心,家家户户紧闭大门,窗口也毫不透光。
所有人一致地早早休息。
怎么想都不是正常的事情。
如果说开始着手查案——
外面看守的士兵那么多,该怎么查。没有人提供信息,连线索都没法拼凑,怎么查?
想到这些就头痛。
太阳穴被自己揉得发烫了,可还是想不出一个可实行的方案。
她唉声叹气又皱眉思考的模样被塞巴斯蒂安收入眼底,他往她的身侧挪了挪,修长的指尖轻轻捏上塔莎的下巴,将她的小脸扭了过来。
“头痛?”他边说边帮她理了理额边的碎发。
“是有点。”塔莎不自然地偏过了头。
太亲近了。
彼此的呼吸在相互靠近中慢慢升温。
距离太近,总觉得自己的一切都会被看得一览无余。包括强烈震动的心脏和慌张的眼神。
“对了,你说,是谁委托我们侦探社查这单案子的?”塔莎微微撇过头,极力忽视塞巴斯蒂安沉下来的神色,“说不定,能从那个人身上找到信息。”
塞巴斯蒂安不着急回答。
“你盯着我看做什么。”塔莎摸了一把脸,还以为是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却听到他突然闷闷地低声说:“你好像很排斥我。”
他把脑袋垂到了另一边,头低低的,但能看见纤长的睫毛难过地一颤一颤。
好像真把他弄伤心了。
塔莎有些不好意思地想。
她小心翼翼地转移话题,“我们不是在聊正事吗?再说了,两个男人靠得那么近有什么好的。”
“我不喜欢你排斥我的感觉。”自顾自闷闷不乐了一会儿,他终于撇撇嘴不算愉悦地轻声说。
“很难受。”他抬眼。
不知道是红血丝还是伤心导致的,他的眼眶有些发红湿润。
塔莎咬了咬唇,感觉到他眼神当中炽热的底色,不自觉地又往后退了退。
这无疑刺痛了他,但也唤醒了他。
他终于意识到,她不喜欢这样,那就换个方式好了。
背过身去半晌,他沙哑的声音总算是恢复了正常,“你想谈案子的事情,那就继续说吧。”
“那个委托人,我有印象。”他恢复了一贯冷静的状态。
塔莎:“你大概还记得些什么呢?”
“啊——”
身下的被子被一股强烈的力量席卷,塔莎下一秒身子就贴在了塞巴斯蒂安的手臂上。额头还撞到了塞巴斯蒂安的侧脸。
“我怕隔墙有耳。”塞巴斯蒂安一点也不真诚地解释,嗓音含笑,明显是愉悦了不少。
果不其然,与其让她主动靠近,不如自觉争取。
塔莎无力地揉了揉额头,也没有什么好理由可以反驳他这堂堂正正的解释。
更何况,现在还有最重要的事情——
这件案子。
“你快说。”
因为塞巴斯蒂安说“隔墙有耳”,塔莎也自动自觉地放低了音量。
“应该是警官。”
“你怎么知道。”塔莎狐疑看他。
离他学习识字好像才过了没有一个月。
“因为信件上面的印章我有印象,好像是警察局的印章。”
塔莎打了个响指。
浪费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总算是得到了一点线索,就算是假的,去找警察局也总不会出错。毕竟那里会存放所有死亡档案。
她忍不住笑眯眯地捏了捏塞巴斯蒂安瘦削的腮帮子,“帮大忙了!真聪明!”
“但是你有点瘦了,多吃点。”她摸了摸他下颌线轮廓分明的棱角,忍不住说。
“瘦吗?”塞巴斯蒂安有意无意地把修长的手掌也覆在了塔莎的手背处。
塔莎抽手。
他漫不经心地托腮看着她,一双眼眸像黄昏晚霞照射下波光粼粼的湖畔那样闪烁动人。
“我们这行工作强度太大,我怕你吃不消。”
“我很好。”
他的目光好像围着塔莎审视了一圈。
不同于第一次见面那样侵略性满满,反而是温柔体贴的样子。
“我们现在出去。”塔莎行动力丝毫不减,找到了一点点线索就坐不住了,立马想要出去查案。
却被一把揽住,丢回了床上。
“别急,我们还不熟悉这里的地形,而且这里氛围不正常。”
“你也觉得不正常?”塔莎还以为是自己想太多了,“可是……”
“我先出去。”
“那我呢?”塔莎指了指自己,不甘心就这样守在房间里。
“再说了,两个人一起行动比较安全不是吗?”
“我会在天亮之前赶回来。”塞巴斯蒂安不容置疑地看向她,“就这样决定。”
塔莎撇撇嘴。
虽然不高兴,但是塞巴斯蒂安翻墙而出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走上前,“一切小心。”
窗外月光皎洁,洒在这扇半人大的窗棂上,反射的光线映衬得塞巴斯蒂安锐利的轮廓棱角都柔和了不少。他半点不见紧张,噙了一抹笑。
“傻子。”塔莎嗔他。
“我很高兴你会担心我。”
—
塞巴斯蒂安走后,塔莎就一直趴在窗棂边上往他离开的方向看。
远方的那轮明月照下的光芒越来越微弱了。
可塞巴斯蒂安还没有回来。
本想着趁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好好整理一下所有的思绪,理清案子的思路。但很快,她就发现,塞巴斯蒂安不在身边,她便很难集中注意力,总担心他会不会遇到什么困难。
她就说要一起行动嘛。
咦?
隔了一会儿,她听到楼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但是因为这里的建筑材料用得很好,她贴在墙边也无法听得很真切。
正趴在墙边听,想要找到声源的时候——
砰砰砰。
门被敲响了。
塔莎惊了惊,无措但是反应速度极快地弹射回了被子里装睡,顺便散下床帘以及摆好枕头以至于那里像是有个塞巴斯蒂安的人影在。
这些动作一气呵成地做完后,门果真被人轻悄悄地打开了一条缝。
“……”
外面凉飕飕的空气斜进门缝,直钻塔莎的后脖颈。
她强压下被冷得战栗的动作,摸进枕头下的手紧紧攥着一把匕首。
过了一会儿,那人的视线总算是挪开了。
他小声嘀咕了一句,“还没起床么?”
便轻轻合上门,下了楼。
感觉到没了动静,塔莎才慢慢睁开眼。视线有些朦胧模糊,看不太清楚,与此同时,房间里好像有一道走路的脚步声。
塔莎:难道是又回来了?
她重新闭上眼睛,不敢多乱瞟乱看。
直到那人径自坐到了床边。
是熟悉的气味。
哪怕这样,塔莎也不敢太过相信自己的直觉。
匕首像是黏在她手上似的,她一边转身,一边带着匕首从被窝里出来。
“别怕,是我。”塞巴斯蒂安低低地笑了一声,总算是打破了她心里的害怕和不确定。
塔莎愣了一下,下意识反着刀柄杵了他一下。
“你去的也太久了吧。”
手上的刀被抽走,手心顿时变得空落落的。塔莎懵懵地看着他,歪了歪头。
塞巴斯蒂安摇摇头,只说这样不安全。
“你在外面有看到什么或听到什么吗?”
一想到能得到些新的东西,塔莎浑身就充满了力量。
“这里没有警察局。”
“?!”
“什么?”塔莎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抬了抬手臂,给他瞧,“我要起鸡皮疙瘩了。”
“所以,没有委托人吗?”
她是不相信世界上有什么鬼神一类的,于是思路很快就转到——
“有没有可能是你看错了?”
“我还没说完。”塞巴斯蒂安把她的匕首放在手心掂了掂,犹嫌不够,还用一只手指垫在刀刃边上,旋转了几圈。
塔莎看得眼花缭乱,赶紧喊停,掰住了他的两根手指,把他们固定在自己肚子上的被子。
“你倒是说说看嘛。”她恼怒地瞪了他一眼,似乎被他不专心的样子烦到了。
塞巴斯蒂安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她抓着自己的手,得逞地抿唇。
“我发现这里周围建了连续不断的高墙,而且这里的生活空间太狭窄了。我怀疑墙外本来也是这座城邦的一部分。”
“那为什么要隔开呢?”
好像越来越扑所迷离了。
塔莎头疼地敲了敲额头,后撑身子让自己坐起来。
“刚刚有人进来,你看到了吗?”
“我看到了,你的反应速度很快。”他丝毫不吝啬夸赞。
塔莎还想说什么,却被塞巴斯蒂安一把捂住嘴,他指了指门,“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