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崖的浪子 第14章 第 14 章

傍晚时刻，巴厘岛忽然下起了雨。先是豆大的雨一颗一颗从天空掉落，彼时还是晴空，天空没有一丝阴翳，趴在泳池边上喝酒的客人兴致不减，仍然优哉游哉地闲聊打闹。不一会儿，雨势就变大了，淅淅沥沥地飘扬而下，天空变了脸，乌云遮天蔽日，再也寻不见明媚阳光的一丝影子。原先还把在小雨中喝酒当作闲情雅致的客人渐渐露出狼狈的神色，纷纷抓起自己的手机和包包往边上的亭子里躲。酒吧服务生见怪不怪，从容不迫，有条不紊地领着客人在干爽的地方重新入座。

林赛一行人被领到二楼的圆桌。马修刚落地的时候就爱上了这个地方，对它的喜爱从未停止过，此刻也一样，他一手撑在木制的栏杆上，望着外面蒙蒙的雨幕，不由地感慨，“巴厘岛的雨也比英国的要讨人喜欢啊。”

众人也都静静地看着窗外，听这势头汹汹的雨噼里啪啦地落在酒吧各处茅草屋顶上。这间酒吧设计品味很好，建筑融合了巴厘岛的乡野特色，木制的亭台楼阁铺上黑色的茅草，细长的椰子树环绕其间，别致的蓬屋檐廊上挂着一串串的小灯，再也没有比下雨的黄昏更适合点亮它们了。橘黄色的灯光氤氲在雨雾中，星星点点，连黯淡的暮色都被衬得温柔浪漫。

“唔，资本的力量。” 林赛托着下巴，仰头喝了一口啤酒。

众人纷纷翻了一个白眼，杰西卡忍不住开口，“老板，这么美妙的时刻，您就不能收一下您尖锐的刀鞘啊。”

林赛委屈地撇了撇嘴，“要是砚宝在就不会这么嫌弃我。”

杰西卡眯着眼打量他，心想老板随时发嗲的性子有多少是被沈西砚这个活菩萨宠坏的。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沈西砚手上拿着一柄挂着雨滴的黑色长伞出现在楼梯的转角，风度翩翩，是一位典型的年轻的英伦绅士。他穿着一套浅色的亚麻衬衫和长裤，脚上是一双白色的布鞋，下雨天这双布鞋竟然还安然无恙，干净的不沾一点泥土，如出尘的清莲，着实让杰西卡感到惊讶。但是一想到这是沈西砚身上的，她又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了。沈西砚仿佛天生自带一种净化的能力，与肮脏、混乱、邪恶诸如此类的东西绝缘。说他活菩萨还真没错儿，或许还是带着光圈的天使，他一出现，昏沉沉的酒吧似乎就亮堂起来，闹哄哄的客人不自觉地把目光投向他，他身上那种不沾世事的清贵无邪总是吸引人的。

林赛为他拉开椅子:“宝贝儿，忙完教授的作业了？”

沈西砚原本一早就该到的，出门前接到导师的急活，只能在家捧着电脑先写完催人的作业，这会儿他总算松了口气，笑嘻嘻地说:“还好不复杂，否则我又要错过美食美酒了。”

卢克热情地把一杯酒推到他面前:“你已经错过一下午了，来，先喝一个。”

“谢谢。” 沈西砚吃饭喝酒总是慢条斯理的，从小的教养和环境让他有一种特别的气质。众人已经酒足饭饱，百无聊赖，就那么齐齐托着下巴看他，像在博物馆欣赏一个珍贵温润的中国古董名瓷。赏心悦目，又有一种岁月静好的古典气息。

沈西砚喝了两口，好笑地看着他们，“你们盯着我干嘛，雨快停了，海面亮起来了，多好看。”

众人笑了下，懒懒地转头看过去，果然昏暗的海面逐渐亮堂起来，太阳已经落到海平面以下，但在海天交接处留下一抹朦胧的橙色余韵，灰蓝色的乌云仍不肯离去，橙色余霞在云朵后面若隐若现，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后，巴厘岛迎来梦幻的蓝调时刻，映照得所有人都温柔起来。酒店的工作人员卷起挡雨的幕布，躲在亭子里的游客又站起来朝海边走去。

杰西卡对林赛说：“唔，这下不是资本的力量了吧。”

林赛点点头：“还是自然的力量更赛一筹。沈西砚，你在找什么？你让我们看美景，自己不看？”

沈西砚自然是在找柏屿，他刚到门口的时候就跟这里的服务生打听过，服务生说柏屿还没来。想想也是，他的课程要到六点结束，即便是用最快的速度到这里也要六点三刻，现在不过是六点半，他出现的概率并不大。理智这么想过，不过大脑还是不受控制地打听，张望。

“调酒师。据说这里有一个调酒师很出名。”

卢克惊讶地瞪大眼睛，“你也知道啊？我就是因为听说调酒师很有名才来的。”

“嗯，我网上看到的。” 沈西砚也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地就想掩盖和柏屿的关系。其实不过就是普通朋友，没必要搞的跟地下情人一样。

“我听说他七点才会现身，到时候我们每个人都点一杯他的特调，这才算没白来。”

“两杯也可以，我请客。” 沈西砚一贯大方，今天他的兴致显然很不错。

林赛眯着眼认认真真地打量他，总觉得这几天沈西砚怪怪的，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感觉他在背地里偷偷搞什么事情一样，他决心今晚回去非得弄明白不可。

沈西砚低头研究酒单，心头在想柏屿最拿手的是什么酒。他最爱喝干马提尼这种烈酒，不知道他调出来的口感会是怎样的。或许他应该点温和一些的，比如掺了很多果汁的那种花里胡哨的特调，免得对方以为他是酒鬼。

“你师父今天来吗？” 一个女服务生一边擦着桌子一边和一个高个子卷发男生说着话。

“我倒是希望他不来，那个有癔症的女人又来了。”男生说。

“啧啧，大帅哥风流债真多。”

“瞎说，我连师父的女朋友都没见过。”

“这个法国女人怎么回事啊？最开始我看见她来这儿，瞧着你师父那个满眼都是星星哦，现在我看她随时可以射出几把箭来。”

“哎，你是不知道，我师父被这个女人害惨了，到处说他始乱终弃，还白嫖她的资源，照这样发展下去，明天不出意外要说怀了我师父的种。”

“你师父做了什么让她中毒那么深啊? 法国女人不是出了名的潇洒嘛，怎么变得跟裹了小脚的怨妇似的。”

“我师父一个眼神都带电的...这女人多半是自作多情自己给自己加戏了。”

“隔了一礼拜没来，我以为她想通了，你师父这种级别的男人多半不可能为人所有，没想到她是发疯了。诶，她这样子迟早会整出幺蛾子，到时候老板来了可不好交代。” 女生愁眉苦脸地说。

“哼，我师父什么时候给老板惹过事。”

女生耸耸肩，“没事最好。但我看着这女人就想绕道走，要么你帮我去服务她。”

“不好意思，哥是来学调酒的，不做伺候人的事儿，尤其还是这种疯婆子。”

“杰少，不劳烦您了，您回吧台去吧。”

沈西砚竖起耳朵听了大半天，环视了一圈，在一个角落里找到昨天的法国女人。没有想象中张牙舞爪的愤怒，倒是失魂落魄的样子，像丢了灵魂，像失掉水分而枯萎的花朵。

这不过是一个失恋的可怜女人，沈西砚叹了口气。

柏屿到底做了什么，让她又爱又恨的，他有点闷闷地想。最关键的是，他喜欢男人吗？法国女人说的没错，巴厘岛有着非常传统的宗教社群，他们对同性恋的包容度不高，柏屿在这种环境下，对同性恋又是什么想法，他一点也不知道。他们认识的时间也不长，或许他对他的了解，还不及这个法国女人多呢。想到这儿，他又嫉妒起面前黯然失色的女人。

七点钟，酒吧忽然涌现出一阵喧哗声，喧哗声击鼓传花一般，传到了二楼。沈西砚朝楼梯口望过去，直觉果然很准，柏屿来了。他真的好受欢迎，一路走来都有人跟他打招呼，像一个大明星走红毯，他很自然地与别人击掌微笑，和酒吧里的人都很熟络的模样。

沈西砚的视线跟着他移动，只是没料到他忽然站到了自己面前。

沈西砚还没说话，倒是卢克先张了嘴，“OMG，你就是ins上面粉丝最多的调酒师吗？”

柏屿的眼尾带出笑意，脸上露出浅浅的酒窝，“还有这种排名吗？粉丝最多的调酒师?”

卢克伸出手：“是我见过最多的，久仰久仰。”

沈西砚跟他打招呼，“教练。”

柏屿笑吟吟地问：“带了那么多朋友过来？”

沈西砚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是他们慕名而来，我是跟过来的。”

“想喝什么跟我说，我还有一个隐藏酒单，等会儿发给你看。”

柏屿又恢复到最开始认识的模样了，礼貌、有分寸，任何与他相处的人都会感到如沐春风，昨天那个稍显乖戾和冷酷的他完全消失了。沈西砚又是喜又是忧。他喜欢柏屿永远微笑的面孔，又想一窥面具后面真实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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