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让我挖走你的心脏 第2章 假扮夫妇

【你相信吗？】

【晨曦大陆的南部神殿里居住着一位假神女。】

洛黎安从黑暗中醒来，耳畔响起孩童的声音。

模糊的视野逐渐清晰，她发现自己又梦回了曾经囚禁她十年的祈羽厅的地牢中，即使睁大眼睛，也捕捉不到任何光线。

这精神，怕是养不足了……

她干脆平躺在地，望着黢黑的天花板，唯一庆幸的是，她不用再闻到恶心的腥臭味。

滴答，孩童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相信吗！你相信吗！你相信吗！】

洛黎安侧眸看去，一张稚嫩的脸庞猛然抵在她眼前，金绿色眸子灰暗至极，橘棕色头发也黯然失色，扭打着无数发结。

“我相信，我相信，我相信。”她说。

自己宠自己，有时候听起来的确有些滑稽。

【不，没人相信！】

孩童陷入痛苦的执拗。

【没人相信我，他们都说我疯了。】

“不是你疯了，是他们太蠢了。”她安抚自己。

【你已经找到了精灵王，为什么还不挖走他的心脏！我还要等多久！我要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洛黎安想到这就头疼，谁也不想成为臭名昭著的变态，包括她自己。

如果可以，她想像托尔文一样，全身心投入到香甜的事业中，享受生活的安宁与乐趣。

但这些于她而言，是极致的奢侈。

【贝蒂！你又动摇了！你休想欺骗我！】

“抱歉，还需要一些时日，那个人说，心脏只有在精灵王爱上人类的瞬间，才可以挖取，否则灵心消散，前功尽弃。”

【你还没让他爱上你吗？】

“是的，还因为性骚扰，被他投诉了29次。”

【贝蒂！时间不多了！】

“我知道，所以放我出去吧。”

孩童沉默片刻，双目死死盯着洛黎安。

【好吧！】

洛黎安猛然睁开眼。

虽然醒了，但意识还在某处打转。

精灵的失踪必然跟神殿和祈羽厅有关，但她没有将此事告知艾兰的打算。

因为他不会相信。

在世人的眼中，神殿和祈羽厅是神圣与公正的存在，殊不知，他们其实就是披着人皮的恶魔。

但，即使她站出来揭穿他们，也没人相信，为此她还会再次付出惨痛的代价——比如，像八岁那年一样，被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中。

有时候真相并不重要，只要从中获利，多年的信任可以在一瞬之间分崩离析。

她曾经的贴身女仆莉莉，就因为几袋羽币，成为了将她推入深渊的帮凶。

因此，唯一值得她信任的，只有时间。

那是客观且不被任何情感所左右的存在。

-

宝石镇，阴暗的小巷口，一道魔法阵凭空而出，翻转落至地面，继而古老的咒文穿透地砖的缝隙，散发粼粼光芒。

带着面具的一对夫妇，从魔法阵上方手挽着手登对出现，微微浮动的红格子裙摆随着消失的魔法阵安静下来。

紧接着周遭热闹的商贩叫卖声，啤酒杯碰撞声以及嬉闹声灌风式送入耳中。

洛黎安着一身红格子收腰长裙，里边的裙撑支起了好看的弧度，短发也用同发色的长卷发盖住，简约地落至脚跟上方的位置，脖颈处圈着绿玛瑙宝石项链，带着珍珠的流苏攀在若隐若现的雪白沟壑里，串着珍珠的袖口收紧，直至肘处披下经过巧妙构思裁剪的宽袖，腰间搭配上配有同系列绿玛瑙宝石的白羽扇。

由于初次尝试穿高跟鞋，在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就已展现了即将摔倒的趋势，浅浅惊呼之际，身边的男人眼疾手快稳稳搂住了她。

洛黎安边庆幸自己的妆造相安无事，边转头看向艾兰，眉眼弯弯:“殿下，您真是天使降临，今天又是为您动心的一天呢。”

或许是这一个月来借送面包的名义，频繁打卡，艾兰似乎已经对她轻浮浅薄的话语免疫了，他微微叹气，“或许你要先学学怎么和高跟鞋相处？”

洛黎安回头看了一眼掉在不远处的鞋子和露在裙摆下的脚丫:“您似乎说得很有道理呢。”

艾兰边扶着她，边去拿掉落的高跟鞋，顺势让她扶着自己的肩，他半蹲下来帮她把鞋套上。

说实话，她有那么一瞬，心中升起了怪异的情绪。

穿好鞋，为掩饰异样，洛黎安迅速退后半步让男人直起身，这下，穿上新衣服的艾兰，一览无遗地展现在她面前。

平时披散的黑长发做了简单的三股辫造型，温柔地垂在左胸，精灵耳已然伪装成人类耳朵的模样，单侧耳饰换成了绿玛瑙宝石耳钉，黑色繁冗的长袍也同意换成了简单的黑色礼服，上边做了简约的黑曜石点缀，高贵又不失威严。

“今天的殿下比平时更加帅气了呢。”又是一句毫不吝啬的夸赞。

当然，一如既往的被无视了。

避过这些吵闹的地段，再拐个弯走到尽头，黢黑一片只亮着几只紫色烛火的角落，那便是地下拍卖场的入口。

三三两两，戴面具的贵族们排列有序出示邀请函。守门人是个带兔子面具的西装男，形象狡黠诡异，每检查完一份邀请函，便会绅士行礼，来上一句“祝先生和夫人度过愉悦的夜晚。”

轮到洛黎安时，兔子西装男并没有马上接过邀请函，而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许是发觉失礼，兔子西装男鞠躬以表歉意:“抱歉，夫人，您的美丽让我出了神。”

说着拿过邀请函，展开检查，“赫多恩伯爵大人、夫人，祝你们玩得愉快。”

石门翁动开启，众人越过一条向下的昏暗死寂楼道，混着香水味、烟味的闷热浊气汹涌而来，紧接着高大的中央舞台映入眼帘，外围的席位以圆形舞台为轴心，螺旋式张开。

两人随便选了个角落的位置，黑色丝绒桌布上放着竞价号码牌，出于对新奇事物的好奇，洛黎安此刻有些激动，挽着男人的手不自觉晃了晃。

艾兰透过面具看向与其他人贪婪无异的洛黎安，眸底骤凛:“夫人，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场所。”

虽然知道这是角色扮演的需求，可洛黎安亲耳听到那两个字时还是愣住了，甚至还有些享受。

艾兰错意了她的反应，所以他再次听到她的回答时，不免语塞。

“大人，您再叫一次！”

“……”

“这是不是说明，我们的关系变得更加亲密了？”

即使带着面具，艾兰也能感觉到洛黎安此刻笑得有多忘形，随后撇头没理会。

空气隐隐传来震感，周遭霎时沉寂。

所有光束聚焦舞台中央，降下再升起，一个顶着啤酒肚的狮子面具男，用嘴滑稽地怼着魔法话筒进行开场白。

“先生们女士们！晚上好！我猜，各位一定不知道，卡伦迪公爵这次推出的拍卖品是如何令人激动的存在。”

“在这片晨曦大陆上，虽说人族与精灵族因签订和平共处的契约，和谐地度过了五百年的时间，但我们都知道事实的真相并非如此。”

瞬间，两人默契对视，心中一切了然——失踪的精灵就在这。

狮子面具男的话成功激起贵族们的振奋，众人开始窃窃私语，频繁躁动，除了洛黎安和艾兰。

“嘘！”狮子面具男仅凭阴嗖的一声，嘚瑟拉回所有人的注意。

“五百年前，灯迪亚森林的精灵之祖对初代神女菲妮娜斯·塔治尔见色起意，残忍杀害了她的丈夫，而初代神女却只是以宽容之心处死精灵之祖，为不殃及无辜，善良的菲妮娜斯.塔治尔与精灵族签订和平契约，并将宽恕的意志传承给后代神女，希望她们遵循契约守护两族的和平。”

“但，作为光明之神的子嗣，我们无需接受这样的意志，我们应予它们极致的惩罚！”

“夫人们，如果这样的事发生在你们身上，深爱的丈夫被令人作呕的精灵所杀害，想必你们也会拿起利刃狠狠刺向它们的心脏，予以它们永不磨灭的屈辱！”

紧而，席座一片哗然。

洛黎安侧眸看去，无一例外，他们仿佛被操控的木偶，没了思想，深陷洗脑的艺术中。

人类最擅长歪曲事实，去遮掩自己贪婪的**。

耳畔再次响起尖锐的电音。

“所以，有请我们今天第一个拍卖品——宝石精灵！”

接着，一个镶满珠宝的巨大牢笼升起，笼内坐着一只金发碧眼的女孩儿，估摸着10岁的样子，她全身肌肤雪白，因此身上的血红鞭痕也异常显眼。

席位顿时人声鼎沸，不必多想也知道，那张张面具之下尽是如狼似虎的可怖脸庞。

据说某些贵族私底下有特殊的性.癖，想必这也是商会投其所好，故意而为之。

一边催生夫人们感同身受的恨意，一边暗示她们丈夫见不得人的嗜好，碍于颜面，恨意的阈值只升不降，那么精灵的竞拍价只会愈来愈高。

卡伦迪公爵爱财如命，可谓是到了某种病态境界。

洛黎安用余光瞥了一眼艾兰，脸上的神色被面具遮挡看不出什么，但那紧握的双拳早已暴露他汹涌的不明情绪。

她知道这并不足以让艾兰怀疑神殿和祈羽厅，因为他们有太多可操控的棋子，而愚蠢的卡伦迪公爵到现在也没发现，自己只不过是他们计划中的替罪羊。

他们真正的目的与她一样，想要艾兰的心脏。因此他们欲通过贼喊捉贼，贼判贼罪的卑劣手段，获取艾兰的信任。

效果如何，她不予置评，经过近一个月的相处，洛黎安对这位精灵之王还是没摸出个底，他就像隐藏在朦胧云雾中的月，靠不近，摸不着。

但这些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宝石精灵，落泪成珠，宝石笼上的珠宝都是由她的泪水幻化而成。”狮子面具男嘚瑟地展示满笼的珠宝，“颗颗璀璨夺目，货真价实！”

洛黎安重新审视舞台中央的四五米巨大钢筋牢笼，要想镶满并不漏一个死角，是非常可怕的致死量啊……

随着狮子面具男发出开场的信号，举牌叫价声接连不断，仿佛浪潮般在一圈又一圈的在座位席中翻滚。

几轮激烈竞争后，众人本以为这只宝石精灵会被38号收入囊中时，洛黎安嘴角一勾，优雅举起手中的99号牌子。

一锤定音，珠宝精灵被洛黎安拍下。

她忽的凑近正疑惑看着自己的艾兰，低语:“殿下，您知道住在塞拉米德镇的温蒂一家吗？”

“温蒂的舅舅，来买面包总是赊账，久而久之，卡拉家族的面包不再面向他，但此前的账款也随之不了了之了，您知道为什么吗？”

艾兰默不作声，静静等待后续。

“因为那样他才能成为一位人人唾弃的霸王。”

有那么短暂的片刻，洛黎安觉得头顶有乌鸦掠过。

“……所以，夫人你也想励志成为那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