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何家的南瓜种了起来,有木也又去和泉叔学木匠。菊儿他们多了个新爱好,去小秀才家外面听他读书。
小秀才是雨山村的人偷偷叫何寡妇的儿子的外号,在外面待过的城里人,一看就不一样,说以后铁定是个秀才跑不了。
村里小孩子有事没事总去,可是何寡妇总推说自己身体不好,看着也确实不好,三天两头地传出药味来,村里的人也就不好总去。何寡妇还经常去桃山寺上香,说是为了亡夫,有孝在身,只能多多尽心。
村里人知道何寡妇的态度,似乎是一个妇人家,不好和别家多交流,免得惹来闲话,不过村里的小孩子倒是不受拘束,沈琦也需要同龄小孩子陪伴,不过沈琦的需要好像不是这些。
他小小年纪,吃穿用度不同,又去过县里,又读书识字,刚开始还因为好奇和村里的小孩子玩耍过几次,后面他性格使然,又想着父亲已经去世,要记着父亲的话语继续念书认字,就开始读书不再出去了。
村里的小孩子只能听他读书了,听不懂,但是就是觉得莫名的厉害,又向往。
葵儿也找了机会,沈琦身边尽是男娃,而且他还虽然才八岁,却是到了要讲究男女大防的时候了,所以葵儿还是没有学到认字。
倒是何泉那,有木还跟着认识了一些字,葵儿都缠着有木教了自己不过何木匠也认得不多,顺便把有进也拉着一起学习,有进是个皮的,不愿意,葵儿就说县里酒楼都只有掌柜才认字呢,多好的事情,有进听了不吭声,还是也跟着学了起来。
可是不够,远远不够,葵儿有些泄气的时候,恰好有木告诉她,沈琦每隔几天都会去看一看泉叔。
葵儿想了想,只有装小孩子了,她特意在有木说的沈琦会去的时候去找有木,装着天真无邪地认识了沈琦。
葵儿长得可爱,又有礼貌,知道沈琦喜欢竹子以后又拉了她哥当苦力去给他挖了几棵竹子送他,还顺带送了一个竹制的笔筒给他。沈琦心里好笑,他没有姐妹,也没接触过女孩子,但是他已经自诩为君子,这些东西一定要问明白才肯收。
葵儿毫不犹豫地出卖自己老哥有进有木说他们想学认字,有木楞楞的,有进却差点大呼冤枉,葵儿拼命给他使眼色。
两人憋屈地说是,葵儿开心地说已经认识一些字了,每日能不能再学几个。
沈琦没有想到,葵儿这么小的女孩子,在山村里长大,竟然还有心思学写字,他就好奇地问了出来。
“识字的人出息啊,比如沈哥哥你,以后会做秀才的,去酒楼当掌柜也需要识字的啊。”葵儿一脸懵懂却又坚定地说道。
“那你呢?你是女孩子。”沈琦问她。
葵儿很想变脸,女孩子怎么了,女孩子怎么就不能出息?她气呼呼地,但是又忍耐了,以后还要学认字的。
“女孩子不能出息?”葵儿有点冲地反问。
这......沈琦有点答不出,想告诉她,要贤良淑德,要以德为重,女子无才便是德啊,但是这个女孩子才这么小,他说这些,好像这女孩子又不懂。
“那好吧。”他有些无奈,心里却想到一句诗来“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这个小姑娘,就像这诗里描写的那样,生机勃勃。自此,他不提这男女之别的话,专心地教他们学认字。
就这样葵儿就跟着他学了起来,每次学了就走,也不耽误他的时间,葵儿是认识简体的,而且她也不是要自己和两个哥哥精通经典,为了举业去的,只是为了识字,以后方便做事而已,读书人真的不那么容易供的,而且她也怕耽误太多沈琦的时间。
但是她人虽然小,每次都力所能及地为沈琦家里做些事情,有的时候是打扫院子,有的时候是摘些野菜,还想帮着洗衣裳,何寡妇拒绝了,言明她还小,不用这样,后来偶然间,葵儿发现何寡妇也识字,还会刺绣,她家赖以生存的银子,大半是何寡妇刺绣得来的。
葵儿很想再不要脸一次,想跟着何寡妇学刺绣,可是她毕竟不是小孩子,隐约知道何寡妇应该察觉到她的意图,不过是看她心地良好,又每次都拉着哥哥一起,何寡妇早就对她有所怀疑了,但是她发现葵儿没什么坏心以后,就逐渐让葵儿知道自己会刺绣,能识字。
葵儿自此很少和沈琦接触,沈琦也由着有进带着去疯玩了几次,带着他去看了他们怎么捉小鱼,而且教了很多给有进,不过有进队读书写字并不在意,他不喜欢这个。
杏儿本来看着葵儿经常跑出去,前面几次都没有逮住葵儿他们,后面等葵儿和何寡妇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倒是看到了,不过她却凑不上去。她不懂识字有什么好的,不能吃不能穿的,只是对于何寡妇的一手刺绣很是羡慕。
往往葵儿识字,她也不走,就在那里东摸摸,西碰碰,何寡妇说了几次,她只做可怜状,何寡妇也不说她了,就自己把东西收拾好。
葵儿自觉学得差不多了,本来就是掩人耳目的事情,又因为杏儿总跟着她,她学的时候倒是没什么,可是毕竟是别人的家,自己把杏儿带去,还不太守规矩,就不好了。
又一天出门,快到何寡妇家了,杏儿装作一副关心妹妹的样子:“葵儿,你一天学那些字有什么用?我看婶子很喜欢你,你不如学刺绣吧?你只要开口,婶子一定会答应的。”
葵儿心里呵呵哒,要说你去说,她才不会干这样的事情,人家的手艺,自己非亲非故的,认字已经是好心,那又不是自己娘。而且她要学肯定得经过老李氏同意,她对刺绣没有发自内心的喜爱,只是觉得想作为一种谋生手段而已,不强求。
杏儿见她不发话,只和她笑,她心里对葵儿十分恼怒,这个小傻子!只不过她也一直没找到机会开口。
葵儿开始减少去的次数,何寡妇越看她越是觉得这个村里的小女娃十分聪明,懂分寸,不过她嫌麻烦,不想和村里往来过多,寡妇门前是非多,也确实是不太喜欢杏儿不安分,没眼色,她也就不说什么。
老李氏见了葵儿去得少了,又帮家里做事了,很是满意了一回,之前出去,都是有进疼她,横着脸和老李氏对着她干才带出去的。
又见杏儿不服管教,葵儿都不出门了,她还出去,老李氏直接上手责罚了杏儿一顿,叫她不敢乱跑。杏儿不服,本想装病吓一吓家里人,结果就听到荷花被她奶奶卖了的消息,这下子是真的吓到了。
结果又是招来一顿臭骂,杏儿再不敢拿乔,生怕被卖,她也有些知事了,转而十分奉承老李氏,这是后话不提。
“听说要了七两银子,死契!这陈老太婆,也真是物尽其用了,比嫁出去得的聘礼都高!还不用白养那么多年,浪费粮食。”老李氏听着孙氏给她说来的八卦,评价着,说完还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几个孙女。葵儿心一紧,不是吧,奶奶还要卖他们几个?应该不至于为了这银子坏了名声。
杏儿才受到刺激,赶紧说了句:“我们还会干活的。”老李氏却又不理会她了,只听得孙氏说话。
“可不是,她家放出话来,要给荷花爹续弦呢,可怜了荷花和她娘怎么遇到这样的事情呢。”孙氏接着说道。
“那这边能找到媳妇?”杨氏问道。
“有钱哪里找不到,荷花她奶奶这次好像没有那么扣了,说要找个好生养的,别像荷花她娘那样的。”孙氏说起来头头是道,仿佛荷花她奶奶说这话的时候,她在现场一般。
“那荷花姐姐她爹呢?也不要她了吗?”葵儿问道。
“女儿不过是赔钱货,得了这么些银子,哪里还记得什么荷花黑花的,荷花她爹那样的懒货,指不定和他娘一起物色他的第二个媳妇呢。”
葵儿心里听了不好受,传宗接代才是头等大事,荷花那么一个好姑娘,以后就要为奴为婢了,生死不由自己。
葵儿后来在处问杨氏:“娘,我们以后会被要很多聘礼吗?没有那么多的话,怎么办呀?”
杨氏知道葵儿有分寸,见她这么早熟,问起聘礼的事情来,先凶了她一回,叫她别轻易这样讲出来,再一一给她讲明,聘礼嫁妆多半都是相对的,狮子大开口他们不会的。
“什么时候,卖儿卖女都是让人瞧不起的,做了奴仆,以后就是主家的人了。你奶虽然看不上孙女,不过也不至于卖了你们,这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但是不保证老李氏会做其他的事啊,虽然家里公公是明事理的,但是这婆婆很多时候的做法,让人难以接受。一想到这里,杨氏更想自己当家做主了,不必事事都要过问老李氏,可能连葵儿的亲事都没法子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