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话耳语 第2章 第二章

司机在车上待命，刘潇洋拉着许珥没受伤的手臂进了急诊。

两人浅蓝色的警服在白色急诊室里格外醒目。保安刚要上前询问，刘潇洋已经眼疾手快地拦住一位路过的护士：“您好，我师姐摔坑里，手臂好像脱臼了，你们急诊有骨科医生值班吗？”

“有的，您稍等。”孙佳玥看到许珥脸色有些苍白立马按铃喊医生过来，顺便扶着她进了诊室，做一些体征检查：“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许珥看了眼珠子瞪老大的刘潇洋：“刚路上被他吵得头晕算吗？”

刘潇洋想要辩解，闻到一股手消味。回头才发现一位身材高挑的男医生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身后。

“患者什么情况？”

男人的声音温润中带着几分清冽，像是山涧溪流撞击青石，许珥隔着口罩听到了他困倦又微微的喘气声。

她略微皱眉，凌乱的头发挡住了半只眼睛，脑海里闪过一个模糊的身影。

直到刘潇洋歪着头看了那男人一眼说：“小江医生，是你啊，我师姐掉坑里了，帮忙看看她的手臂。”

江鹤川示意许珥在诊床上坐下。当他俯身检查时，两人的视线猝不及防地交汇。他无意抬眸的一瞬间晃了神，不过立马恢复正常，带上手套摁着许珥的肩膀：“会疼吗？”

许珥注意到他胸前工作证上的照片眼神却清澈透亮，海鸥线明显，双唇饱满且强势，有点像现在网络上所说的浓颜系帅哥。

与记忆中那个少年的轮廓重叠又分离。

刘潇洋见许珥发呆，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师姐？”

许珥这才反应过来“嘶”的一声，疼得挣扎开江鹤川的手，不过又被他抓住了。

“确实是脱臼。”江鹤川话音未落，只听“咔嗒”一声脆响。许珥眼前发黑，等视线重新聚焦时，正对上江鹤川探究的目光。

她强忍着没叫出声，只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好了，谢谢。”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这就好了？”刘潇洋不可置信地戳了戳许珥的肩膀，他敏锐地察觉到两人之间古怪的氛围。

许珥高中在榕市一中读，这他是知道的，不过她大学毕业后一直在市局做刑警，两个月前才调来成治安警，难道是为了这男人？

“护士。”他一把拉住旁边的孙佳玥，声音刻意拔高：“麻烦你带我去收费处交个钱。”临走时还不忘冲许珥挤眉弄眼。

诊疗室的门轻轻合上，将外界的嘈杂隔绝在外。江鹤川沉默地取来碘伏棉签，在她手背的擦伤处画了个圆，随即手腕一扬，棉签精准落入垃圾桶。

许珥盯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恨不得整个人钻进诊疗床底下。

“别动。”江鹤川忽然抬手，许珥条件反射地偏头躲开。

他声音放轻：“头发挡着伤口了。”

许珥胡乱拨了拨额前碎发，依然垂着头：“不用麻烦了，小伤。”

江鹤川看她慌里慌张的样子，扯了扯嘴：“脸上的伤口若是不处理好，会发炎，化脓，溃烂，女生多少都会在意自己的脸叭？”

“……”

许珥沉默，她只是擦伤，应该不至于吧。

犹豫了一会，干脆自暴自弃般撩起头发，心想十年未见，他大概早就不记得。

转椅滑轮在地面划出轻响，江鹤川突然靠近，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让许珥呼吸一滞。

他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密的阴影，那双眼睛依然如当年般，像是将整片海面的波光都盛了进去，吸引着她。

所以当刘潇洋推门而入时就看见，身着白大褂的医生几乎将蓝制服的女警笼罩在身下，两人的身影在诊室灯光中暧昧地交融。

许珥通红的脸颊和江鹤川微颤的指尖，让整个空间都弥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

刘潇洋那句“师姐”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许珥听到开门声像触电般从诊疗床上弹起，险些撞上江鹤川的下巴，仓皇退到安全距离：“多谢江医生，小羊我们走。”

江鹤川看她离开的背影攥紧了手：“等等，留个联系方式吧，后续复诊方便联系。”

许珥脚步一顿，转身扯出个敷衍的笑：“江医生，你这搭讪方式可真是别出心裁。”

十年不见，这人的审美倒是退步得厉害，许珥可不会自恋地觉得自己刚从坑里爬出来会有多好看，此刻灰头土脸的模样，怕是连亲妈都认不出来。

“想多了。只是认识个不错的整形医生”江鹤川双手插进白大褂口袋，眉峰微挑，他意有所指地扫过她脸上的擦伤：“许警官这模样去审讯，怕是会吓哭嫌疑人。”

许珥：“……”

刘潇洋在师姐还没发脾气前赶紧给她拉走：“没事，小江医生，我有，到时候我推给你哦。小江医生再见。”

看两人匆匆的背影离去，江鹤川笑出了声。

走廊拐角处，孙佳玥抱着病历本愣在原地，江医生眼角那抹笑意，是她入职一年多以来头回见到：“小江医生，你不是从不加患者联系方式吗？”

江鹤川收敛了笑容低头整理器械：“过几天要去警局做伤情鉴定，总得找个熟人带路。”

孙佳玥想再问几句广播发了紧急通知。

“多发伤会诊，请神经外科，胸外科，普外科，骨科，医务科，至急诊抢救室会诊。”

广播里的女声急促得变了调，“多发伤会诊”大部分是重大交通事故，坠落伤，贯穿伤，但凡叫上医务科就是来不及等家属签字，可想而知它的严重性。

见江鹤川东西收拾到一半，孙佳玥连忙说：“你快去吧，我帮您整理。”

江鹤川道了谢就从她身边跑出去。

*

急诊门口。

刘潇洋长手一伸搭在许珥肩上：“师姐，你若是不喜欢薛队，江医生人也不错。”

脱臼的右肩还在隐隐作痛，许珥拍开他的爪子：“是不是薛队平常管你太松了，所以开始口出狂言。”

“没有没有。”刘潇洋连忙摇头否认。

救护车响着警笛快速驶来，许珥和刘潇洋闪到一边，好几个医生从急诊里面出来，讲着一些她听不懂的专业术语，紧张有序地进行着。

许珥一眼就看到了比旁人高半个头的江鹤川，他皱着眉头，手上止血的动作快得只看到影子。

刘潇洋咂咂嘴，担架上的人被钢筋贯穿了半身，血跟不要命一样往外飙：“看来挺严重的。”

直到江鹤川的白大褂消失在急诊室的玻璃门后，许珥才收回视线：“走吧，回所里。”

刘潇洋还在想刚才的抢救场面，突然听见许珥问：“你怎么认识江鹤川的？”

“谁？”

“江鹤川。”许珥念出这个名字的声音微哑。

刘潇洋听到这个名字，就神色烦恼：“刑警队那边想请他当法医顾问，他和杨所老相识了，上面亲自交代的任务，结果转来转去落我头上。”

刘潇洋真不懂，他们治安支队也很忙怎么还管上刑警队去了：“江医生人看着挺好说话，但非常倔强，不去就罢了，还说什么自己的技术有限，不配在局里办案。”

讲到这刘潇洋想起刚才诊疗室两人极限拉扯的眼神：“师姐，我的火眼金睛告诉我，你跟小江医生认识并且关系匪浅。”

许珥没有被戳穿的慌张，还是那句：“那你瞎了。”

刘潇洋才不信，他拿出手机：“你不告诉我，我把你微信推给江医生了。”

“高中同学，仅此而已。”许珥瞪了他一眼，仿佛对方真敢这么干下一秒把他头拧下来。

刘潇洋收起手机想继续问被许珥打断了念头：“收起你脑袋乱七八糟的想法，谁像你高中早恋，写个情书到广播站告白，最后请家长被你妈打了三条街。”

被当众揭黑历史的刘潇洋默默竖起大拇指：“算你狠。”

回到派出所，还有很多后续的活要干，刘潇洋趁许珥不注意给江鹤川发消息：

[江医生，不是我不推给你，我师姐真的会杀了我的，还请阁下高抬贵手，另寻他法。]

一直到夜班结束江鹤川才有时间看手机，他点开刘潇洋文绉绉的话语，活像被两头猛兽夹击的小动物，双方都是不敢得罪的主。

江鹤川换下白大褂打了下班卡去收费处问：“你好，你们这边能查到凌晨急诊一个叫周珥患者的联系方式吗？”

收费处的女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江鹤川解释道：“额，我忘记跟她交代那个伤口及时来换药。”

她登陆了系统，在电脑倒腾了一会说：“没有叫周珥的。”

江鹤川略微失望打算离开，另一位值班人员说：“凌晨佳玥带过来的，登记的是许珥。”

“许珥？”江鹤川霎时间还以为是自己认错了人。

他鬼使神差地驱车回到江家别墅，从床底拖出尘封的收纳盒。泛黄的照片上，穿校服的少女正蹙眉看着试卷，短发扫过蓝色校服领口。

照片背面那行云流水的字迹写着：

〔高考加油！〕

记忆如潮水涌来，十年前那个夏天，她就像照片里被揉皱的试卷角，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毕业季的暴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