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话耳语 第10章 第十章

榕市连续24天的高温，气温将近40℃，而路面温度已达75℃，现在上完厕所不知道擦汗还是擦腚。

江鹤川车子拿去保养，开着小电驴来上班屁股差点烫熟了，他一来诊室也不管患者拿着片子追在身后，空调先开16度。

忙活一早上，王鹿禾端着饭盒推门而入，扑面而来的冷气让他猛地打了个寒颤。

他搓了搓胳膊上瞬间冒起的鸡皮疙瘩，一脸不可思议地环顾四周：“大哥，全院通知空调不能低于26度，总务科那帮人要是来查，非得把你挂内网上通报不可。”

江鹤川没眼看，调高了温度，暗骂一句：“小弱鸡。”

“……”

午休时间，他们一般都会搬个小床在休息室睡，王鹿禾看他拿着手机心不在焉，就知道是在等那个叫许珥的女警官，好像说今天会来。

难得看到江鹤川纠结的样子他调侃道：“原来大帅哥追姑娘也会小心翼翼啊。”

江鹤川把手机盖上翻了个身背对王鹿禾不语，像是被揭穿的逃避。

对江鹤川来说，追求一个人比背下人体206块骨骼的解剖结构还要困难。

他太早明白自己的心意，却迟迟找不到表达的分寸。他是医生，握着手术刀时最清楚下刀的深浅。

可面对感情，他却像个刚入行的实习生，既怕用力过猛伤了对方，又担心太过克制错失良机。

王鹿禾知道江鹤川没睡，隔着床拍了拍他肩膀：“哎，不然我让时小宁跟她交个朋友？一来呢，也替你打听人家喜好，二来时宁也不会总缠着我问你的八卦。”

时宁是王鹿禾大学时候谈的女朋友，现在也在这个医院药房上班，江鹤川因为王鹿禾的关系跟她接触挺多的，整天嘻嘻哈哈，跟谁都自来熟，就是脾气不太稳定。

江鹤川考虑着这方法的可行性，然后摇摇头：“她不喜欢交朋友。”

王鹿禾忍不住打破他的幻想：“你们十年没见，确定还了解她？万一是人家吊着你呢？”

王鹿禾这话倒是点醒了江鹤川。他现如今只知道对方是个警察，国家政审能验明她的家世清白，却验不出她心里到底有没有自己。

一整天过去了，门诊楼的灯光一盏接一盏熄灭，如同江鹤川眼底的光一点点暗了下去。

他盯着电脑屏幕右下角指着五点半的时钟，依旧没看到那个人影，甚至破例给好几个患者加了号，只为了能多拖延一会儿下班时间。

走廊上的脚步声渐渐稀疏，最后只剩下值班护士收拾器械的响动。江鹤川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手指在鼠标上悬停片刻，终究还是点下了系统退出的按钮。

江鹤川刚脱下白大褂，诊室门就被推开了。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格外刺耳，一个烫着大波浪的女人扭着腰走进来。她穿着粉色西装和黑色包臀裙，浓重的香水味瞬间充斥了整个诊室。

“江医生~”女人娇滴滴地喊了一声，顺手就把门关上了。

江鹤川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又把门打开：“门诊时间结束了，要看病下周再来。”

女人撅着嘴，指着刚离开的病人背影：“那他们怎么就能加号？我也要加号。”

江鹤川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那是患者家属来办理住院手续的，需要截肢，你要一起吗？”

“……”

见对方正要离开诊室，女人突然一个箭步冲上前，一屁股坐在诊疗椅上，双手死死抱住桌腿不放。

“我不管！”她仰着脸，眼中闪着狡黠的光：“江医生，我今天是真的不舒服，您就帮我看一看嘛～”

江鹤川思绪烦躁扯了扯衣领，再次重复：“我要下班了。”

女人就知道这招死皮赖脸有用勾起笑容，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打：“医者仁心，难道医生抢救到一半下班点到了就任由患者去死吗？”

江鹤川深吸一口气，这个月第三次了，每次都是这套说辞。想到院长再三强调要注意医院形象，他强压着怒火重新系好白大褂的扣子，刻意将转椅往后挪了半米远。

“有什么问题？”

“就是这两天肩膀有点疼。”女人立刻脱掉外套，露出低领雪纺衫，若隐若现的曲线在灯光下格外醒目。

江鹤川面无表情地开始查体，手指刚触到她的肩膀。

“小江医生！”正准备下班的孙佳玥，一个箭步上前，在女人即将摸上江鹤川臀部的前一秒将他拉开：“这位患者我来处理吧，我们护士的手法更专业。”

大波□□人吓了一跳，收回手：“不，不用了，我比较相信江医生。”

孙佳玥也顾不得江鹤川愿不愿意挡在两人之间，露出标准的职业微笑：“您可能不知道，这种肌肉劳损我们处理得比医生更细致。男医生下手太重，容易造成二次伤害。”

女人也不知道孙佳玥是不是忽悠她，江鹤川没有阻止她也不好拒绝。

孙佳玥在她肩膀轻摁了一下，对方就喊疼，心道：这女人每个月来骚扰江鹤川一次，简直比生理期还准，不由得下手重了些。

“这里呢？”

“疼。”

“这里？”

“也，也疼。”

脊椎和肩膀一圈摁过去，女人最后干脆抵触地穿上了外套，生怕孙佳玥要给她摁骨折。

“江医生...”她委屈巴巴地望过去，却见江鹤川一脸严肃：“可能是钙化性肩袖肌腱炎，情况比较严重，需要拍片确认。”

“啊？严重？”女人见他认真的模样一顿，她不是真来看病啊：“不是，我就肩膀疼。”

女人不敢凶江鹤川转头瞪了孙佳玥一眼：“都是你瞎摁。你故意的吧？”

孙佳玥嗤笑：“我有必要？”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也喜欢江医生，我要投诉，是你故意把我弄痛了。”女人一句话，孙佳玥脸色难看。

江鹤川：“我刚看着她的力道和姿势都没错。”

“你包庇她！”女人尖声叫道，踩着高跟鞋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指着孙佳玥：“江鹤川你是不是也喜欢这个贱人？”

孙佳玥这种病人见多了：“这位小姐，如果你对我们诊疗有意见可以打医院投诉电话，或者去找医务科，别影响医生下班。”

“叫谁小姐，你全家都是小姐，顾客是上帝懂不懂，你个服务员在这给我摆什么脸色。”女人说着扬手，那延长美甲划脸上不毁容也得留道疤。

江鹤川抓住了她的手腕，直接甩开冷脸道：“够了，看来这位小姐身体好得很，我给你开个转诊单，应该去精神科看看。”

他想打电话叫保安，那女人早就熟悉这流程恼羞成怒，一把扯断电话线，掏出手机开始录像：“我要让大家看看！这就是所谓的明星医生！放患者生命于不顾，见死不救还和护士勾搭成奸...”

女人话还没讲完“啪”的一声手机直接从她手中脱落，抛到空中，稳稳当当落在纤细的手掌中。

许珥动作利落地删除了所有视频，在女人扑上来时一个侧身，让她险些栽倒。

许珥面带笑意：“《民法典》第一千零一十九条，如果未经他人同意侵犯肖像权需承担民事责任，我也是为你好。”

女人在许珥目光威胁下退后了一步底气不足说：“有你什么事？”

许珥依旧是那个笑容，从口袋里掏出证件：“你好，我是警察。”

下一秒沉下脸严肃：“警告一次，如果你再继续闹下去，我可以按照寻衅滋事罪将你逮捕。”

见对方不讲话，许珥把手机还给她，女人落荒而逃，临走还不忘放狠话：“你，你们，等着瞧！”

闹事人气急败坏地离开后，孙佳玥看见江鹤川的眼神变温柔，在他刚想开口的时候，抢先一步上前握住许珥的手：“谢谢许警官，要不是你及时出现，我和小江医生就要吃哑巴亏了。”

面对眼前这护士突如其来的热情，许珥有些莫名其妙：“额，没事，刚好碰上了。”

不过许珥抓住了她话里的重点：“你认识我？”

“许警官上次手臂摔了，是我带你们去急诊室的。”

“哦。”许珥点点头，没什么印象，毕竟护士都着装统一带着口罩。

江鹤川说：“你先下班吧，我和许警官有事要谈。”

孙佳玥脸色一僵：“要不...一起吃饭？”

“明天质控检查，你资料都整好了吗？”

“那我先走了。”对方眼里赶人的意味明显，孙佳玥勉强笑了笑，临走前对许珥说：“许警官下次聊。”

“好。”许珥点了点头，看孙佳玥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女人的直觉她大概猜到了一些：“我就来还个衣服，这整的我俩有什么关系似的。”

江鹤川眉头一挑：“没关系吗？”

许珥毫不犹豫： “没关系。”

“帮你处理两次伤口，可真是铁石心肠。”

“帮你挡了两次桃花，咱们算扯平了。”

江鹤川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打趣道：“不愧是警察。”

许珥摇摇食指：“跟警察没关系，女生都有那么些神奇的第六感。”

江鹤川脱下白大褂，洗了手：“那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她。”

许珥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他的动作。水流从他骨节分明的手指间滑落，洗手液泡沫在灯光下泛着微光。

许珥捂着鼻子怕流鼻血，下意识脱口而出：“不像是你喜欢的类型。”

许珥说完，转身背对着他，差点咬舌头。

江鹤川擦干手，轻笑道：“哦？你知道我喜欢什么类型？”

许珥沉默。

江鹤川从后面看到她微粉的脸蛋轻笑：“走吧，一起去吃饭。”

“不...”许珥拒绝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微凉的手指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

许珥眼睛猛得瞪大，闻到对方手中的香味，退后一步拿出手铐：“江鹤川，再动手动脚我就拘了你！”

江鹤川见她像惹急的兔子要咬人，失笑：“好。”

而躲在对面的孙佳玥看到这一幕攥紧了手，眼眶通红的离开。

许珥跟着江鹤川到医院门口，把袋子给他，再次拒绝：“真不吃饭了。”

江鹤川看着她良久才开口：“许珥，为什么急着和我撇清关系。”

“有吗？”许珥有些心虚。

“如果我没猜错，这次过来还了衣服，转头回家就把我删了。”

吼，被你发现了，当然许珥没说出这话：“你想多了。”

“如果不是我在刘潇洋面前提出衣服的事，你是不是还打算快递过来？”

“……”

许珥一度怀疑江鹤川在他家装了监控：“江鹤川，你别自以为……”

很了解我。

“许珥，你别走太远，我怕我追不上。”江鹤川鲜少打断别人讲话，他眼里是无奈，苦楚。

一阵风吹过，扬起许珥的发丝。她怔在原地，心口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