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签收你的失控猛禽 第3章 第 3 章 觉得你挺有意思

孟今之几步跑上前去看，车把磨损得像从垃圾场里面抢出来的战利品，脚踏也掉了三分之一——没错，正是她想麻烦谈季带她回去找的车。

孟今之直起身子，眼睛亮亮的：“我正想让你带我去找呢……这是你搬回来的吗？”

“嗯，早上路过，顺便搬了。”谈季抱臂倚在一旁，看着她左左右右地摸那车，“找修车大爷看了下，没救。”

孟今之听出他的意思，笑着摆摆手：“没事，我想去找车倒不是为了修好它，而是因为它是不可降解垃圾，不能就这么丢在林子里。”

谈季挑了下眉，就听到孟今之继续说：“一方面，这是观鸟人的基本素养。另一方面，你把我带到这儿，我不能对不起你的信任。”

这大概是两天里孟今之第一次见谈季笑。虽然是非常微不可见地勾了下嘴角，但已实属难得。

孟今之拍拍车子：“你说的那个修车大爷在哪里？我把车搬过去送给他吧，应该还有不少能拆了用的零件。”

“不用，我来处理。”谈季站直身子走过来，随后掏出口袋里的手机，“另外。”

孟今之：“嗯？”

他在屏幕上点了几下，把照片递给孟今之，“这个，是不是你昨天说的，癫痴？”

“你才癫痴……是滇币鸟（shi）！”孟今之笑得眼睛都睁不开，忽然意识到谈季在做什么，猛地愣住，“你去找鸟了？”

“没，偶然看见的。”其实谈季也有点不确定，他今天早上根据记忆中的音节在网上搜了下，看到发音最像的好像就是这蓝白相间的小鸟，于是捡车的时候等了一会儿，终于看到个类似的，这才拍了照片。

孟今之没戳穿他，赶紧拿过来看屏幕，然后在道德和诚实之间挣扎半天，最终还是选择如实相告：“嗯……虽然很感谢，但这是普通币鸟，不是滇币鸟。”

谈季闻言顿了下，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机。孟今之憋着笑，看男人脚步生风地离开。

下午换了个地方观鸟，依然一无所获。接近傍晚，她干脆收了设备，沿着草坪边缘散步。结果没走几步，就看到不远处几只黑绵羊正在吃草。

是谢识家那几只吗？

担心惊到羊，孟今之慢慢踱步过去，结果离近了才发现，这几个家伙根本不怕人，甚至还有腆着脸往她跟前凑的。

孟今之本以为再见到黑皮鞋她肯定能一眼认出，结果瞅了瞅眼前几只复制粘贴的黑绵羊，直接放弃。

要放连连看里，这就是个王炸！

“你们自己出来放风吗？”孟今之左右眺望一会儿，确认附近没人，就冲着离她最近的那只绵羊问，“煤球精，你家长呢？”

煤球精：“……”

“怎么当父母的？也太不负责任了。”自从辞了工作，孟今之就没什么对着小家伙们胡咧咧的机会，今天好不容易逮着一个，干脆满嘴跑火车，“我跟你说，昨天就是有个黑皮鞋，自己乱跑走丢了，被姐姐我捡到，给它指点迷津，教它弃暗投明，最后还助它衣锦还乡。”

“你都不知道，我给它送回去后，它爸对我那叫一个五体投地，感激涕零，不知所言，非要留我吃饭，还让我住下。”孟今之像是憋了许久终于遇到知己，从胸腔里长长叹出口气，“哎……我总会遇到这些层出不穷的好意，有的时候也挺苦恼，拒绝了吧，怕人家难过，不拒绝吧，怕人家多想。人啊，还是不能太完美……”

“……”

煤球精似乎终于听够了，带着它那睿智又散光的眼神，慢悠悠转个身准备离开。

“哎～”孟今之还没过瘾，冲着煤球精的屁股问，“你知道哪只是黑皮鞋吗？我找它叙个旧。”

煤球精没搭理她，还没等她继续胡扯，孟今之就听到身后响起一阵“嗡嗡”声，自下而上越来越近，好像直愣愣冲着她脑袋来了。

这声音实在太像大型蜂类的飞鸣声，在脑子思考之前，孟今之的身体已经条件反射般下蹲，紧接着缩了下脖子，双手抱头，心里还在隐隐发颤。

卧槽！这种空旷的地带怎么会有大型蜂类！

她头皮麻了半边，正准备思考野外应对之策，就听到上方传来熟悉的低沉男声，夹杂着电流的滋滋声：“黑皮鞋就是你面前这只，煤球精。”

“………………？？？”

像是印证他的话一般，煤球精冲着孟今之抖了两下屁股，蹭了几下蹄子，然后慢慢悠悠，头也不回地晃回羊堆里去了。

这下头皮全麻了。

孟今之嘴半张着，慢慢抬起头往声音的源头看。离她不远的半空中，正悬停着一个黑色四脚怪，上面还转着几个竹蜻蜓，发出嗡嗡的飞鸣声。

靠！

孟今之暗暗骂了声，强装镇定地站起身，瞪着那四脚怪：“……你从哪弄来的无人机？”

四脚怪：“一直停在你身后。”

“……”

孟今之感觉自己就像一把火，从脖子烧到耳朵根，然后风一吹，糊得很彻底。

电流又滋啦了两下，四脚怪里隐约传来“让我跟孟姐聊聊”的声音，随即换了个更清亮的声优：“孟姐！我有点没听懂，你刚才说皮鞋它爸……是谁啊？”

孟今之：“………………”

四脚怪（清亮版）：“孟姐我跟你说，他非要你住下就说明他心思不正！这种傻逼我见多了！”

四脚怪（低沉版）：“嗯。”

四脚怪（清亮版）：“怎么还对你有层出不穷的好意？这他妈不变态吗？”

四脚怪（低沉版）：“对。”

四脚怪（清亮版）：“这种人你拒绝都算便宜他了，要我都得抽他两个嘴巴子。”

四脚怪（低沉版）：“是。”

“………………”孟今之瞪着四脚怪：“这玩意怎么扣电池？”

四脚怪（清亮版）：“怎么了孟姐？这机子电池扣不了，焊死在里面了。季哥说是因为在高湿、灰尘、雨水、沙尘等恶劣环境下不可拆卸的设计能取消电池插拔接口，减少密封失效点，提升防水防尘等级……对吧季哥？”

四脚怪（低沉版）：“嗯。”

“……”孟今之想摸根烟点上，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不会抽烟，干脆无欲无求地看着那群黑煤球，问：“你们怎么在玩无人机？”

四脚怪（清亮版）：“这是专门用来牧羊的无人机。我跟季哥懒，谁也不想放羊，所以平常用这个。你要是感兴趣，回来我拿给你玩。这个是改良版的，分辨率老高了，收音效果也不错，你可能不相信，我从镜头里能看见你牙上沾的韭菜……”

“…………我信。”孟今之认真地点点头，“我信。”

第二天上午，孟今之带着李姨送的包子去附近山头观鸟，顺便俯瞰整个村庄的布局。与她之前猜测一样，村庄不大，村民也不多，放眼望去铺满了大大小小的田埂，黄色绿色紫色白色，像油画拼图一样错落有致。

估摸着滇币鸟无望，孟今之下午干脆早早收摊，在村庄里四处闲逛，途中经过的一片菜地引起她注意——那嫩绿色的叶子上晕染着清透的紫色，颇有种纯净至极的女生画着紫色妖姬眼影的魅惑感。

“这是高山紫叶莴笋。”

孟今之抬头望去，不远处一个老爷爷正朝她走来：“你就是小孟吧？听村里人说了。我姓赵，叫大爷就行。”

孟今之迅速立正打了个招呼：“赵大爷好！您这是在种地吗？”

“没有。”对方笑着答，“我就是来看看菜长得怎么样，种地这事都交给我儿子了。”

孟今之看了眼不见边际的菜地，有些惊讶：“这么大一片菜地，就你儿子一个人管？”

“不止这一块，后面那片果树也是我家的。”赵大爷双鬓斑白，但精神头很足，嗓音也很嘹亮，“我儿子也不怎么操心，上午干完活，下午就跟隔壁老王打麻将去了。”

孟今之愣了：“这怎么干得过来？”

“哎，这不还得感谢你们！”赵大爷笑，“小谈那些个新鲜玩意真是太好用了。其实之前我们自己买的那些机器已经挺省事儿，但怎么说还是得自己开着下田。小谈给的这些东西，我儿子坐屋里都能操作，甚至那小玩意还能自己跑。我们都说呀，遇上小谈就过上好日子了！”

孟今之虽然没完全理解他的话，但结合昨天牧羊的尴尬场面，多少猜到赵大爷口中的“新鲜玩意”是指什么。

“哎，不知道小谈有没有跟你说过。去年有个旅行团来了我们这儿，结果那垃圾弄得满天飞，烟头塑料袋就往田里随便扔，旁边那条西河上面漂的全是饮料瓶，气的村长跟那旅行团大吵一架，好悬没撅过去！”赵大爷说起这事的时候音调都高了几分，“我们打扫了好久啊，还想着以后人越来越多怎么办。后来小谈和小谢说他们有办法，也不知道怎么弄的，哎，还真管用，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来了。所以见他们带你过来，大家都有些兴奋。”

孟今之安安静静地听着，想起谈季带她来的时候说村民不喜欢外来人，原来症结在这。

“哎小孟，那啥，有个事儿。”

赵大爷话题突然拐了弯，孟今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嗯？”

赵大爷背着手，一脸认真：“你是跟小谈一起，还是跟小谢一起啊？”

孟今之没听懂：“一起？什么一起？”

“哎，你看我嘴笨！不像别人上嘴皮碰下嘴皮就问出来了。我平常说话比较粗，我试着说细点儿。”赵大爷似乎非常努力地想了下，才继续说，“就是搞对象嘛！”

“……”

这是细的版本？

孟今之甚至有点好奇粗的版本是什么。

“不是！您误会了，谈季只是帮忙让我有个落脚的地方……”

“噢噢，那就是跟小谈一起对吧！”赵大爷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那天李妹说小谈给她打电话借衣服，我就说你肯定是跟小谈一起的，村头老邓还不信。”

合着她说那么多赵大爷只听到了“谈季”俩字。孟今之连忙摆手：“不是……”

“哎呀，真是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们了！”赵大爷想到什么，转身就要进屋：“这莴笋还没熟，暂时吃不了，但屋里有刚摘的果子，给你和小谈拿点。”

赵大爷恐怕是把对谈季的感谢都倾注在她身上，孟今之实在受之有愧：“赵大爷，我……”

“赵大爷。”

她的话被身后之人打断。孟今之回头，只见谈季正提着一个黑色塑料袋走来。男人穿着简单的棕色T恤，上臂结实有力，线条流畅，小臂因为提重物而隐隐透出青筋，有种不经意的野性。

赵大爷一见来人乐得嘴都合不拢：“哎小谈，我正跟小孟聊你呢！”

谈季看向一旁装鹌鹑的女人，挑了下眉，“聊我什么？”

孟今之就怕下一秒从赵大爷嘴里蹦出个“搞对象”，立刻装作好奇地打探：“袋子里是什么东西？”

谈季定定看她几秒，慢悠悠地收回目光，拉开袋子给她和赵大爷看，里面放着几个包装盒。

“羊奶酪。”他把袋子递给赵大爷，“刚做的。”

孟今之还真没吃过这东西，看着盒子里白白净净的小方块，默默咽了下口水。

“哎哟！”赵大爷一眼就看明白怎么回事，“你说你天天算那么清楚干嘛。昨天我给小谢鱼是因为我钓多了，家里吃不完，鱼缸也养不下，给他我还减轻负担呢。”

与平常相比，跟大爷聊天的谈季没那么淡漠和疏离，整个人懒洋洋的。

“不是因为鱼，就是羊正好下奶所以做了些。”谈季直接把袋子挂赵大爷手上，又跟着补了句，“下次别把最大的鱼给他，他做的不好吃，我吃不下，你挑小的给，就当照顾照顾我行不？”

“有人做饭就不错了你还挑！”赵大爷笑着骂他两句，又转身往屋里走，“等着！刚才还跟小孟说呢，给你们拿果子！”

孟今之看他俩刚才拉扯半天，下意识解释：“我刚刚正想说不用了……”

“没事。”谈季往树上一靠，朝着果树的方向抬抬下巴，“果子太多，放久就烂了，帮他解决下。”

孟今之看着他，半晌没出声。

谈季察觉到她的视线：“怎么？”

孟今之：“觉得你挺有意思。”

谈季原本懒散的身形一顿，视线扫过来，却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