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愿 第47章 奉诏入宫 上

自从李承恩从边关回来之后，景帝就从未召见过他，似是当他完全不存在一样。

因为林若萱的婚事临近了，景帝这才下诏，召了李承恩入宫觐见。一大早李承恩便早早的入了宫，等着景帝召见。不见到景帝得到许可，李承恩就不能到后宫去见他的母妃。

景帝下了早朝还未来得及休息片刻，王崇便来禀报道：“皇上，雍王殿下一早就来了。在殿外都侯了大半天了，您要宣召吗？”

景帝半天无语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他来了，就让他进来吧。”景帝坐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让自己看起来显得精神些。他端起一旁王崇早就准备好的热茶，一连喝了好几口，他刚放下茶杯，就见李承恩进来了走到他面前跪了下来。

“臣李承恩叩见吾皇，吾皇万岁。”李承恩跪在景帝面前行了叩拜之礼，他没有称儿臣，却自称了臣。少了这一个‘儿’字，便将他和景帝之间的关系拉开了。

“你说什么？臣？逆子！”景帝一下子就怒了，他将自己面前的茶杯掷向李承恩。滚烫的茶水顺着李承恩的前襟溅落在他的手上，霎时间他的手就通红了。李承恩跪在哪儿既未动也未躲，茶杯滚落破碎的声音清脆响亮，听的人心里直发毛。

“皇上，莫言动怒。气坏了身体可就不好了。”一旁的王崇见势不妙，赶紧出来打圆场。

“不孝的逆子！朕不过是让你去边关待了几年，你就这般记恨于心，连父亲都不认了？你母妃可真是教出了个了不起的好儿子啊！”本来心情就不好的景帝，被李承恩这么一添堵，弄得他的心情就更糟糕气也更不顺畅了。

“雍王殿下！”王崇一边给景帝抚背顺气，一边给李承恩使眼色。

纵使李承恩的性子再执拗，可为了不累及自己的母妃，他也只得向景帝低头了。“并不是承恩不将父皇放在心上，实在是因承恩现在还是戴罪之身，不敢以儿臣自居。”

“借口！一派胡言！朕看你就是心怀不轨，对朕怀恨在心！看来这边关数年，你是白待了！一点儿都没有反省自省!你信不信，朕即刻就下令把你关进天牢里。让你永不见天日！”本来因为心中愧疚，还不知道该虽面对李承恩的景帝，这会儿已经被气的都失去理智了。

“皇上息怒。雍王殿下自小便性子耿直凡事都一根筋，这是皇上您都知道的。殿下这会儿想必还没绕过弯来呢。他都回来这么久了，也未得陛下召见，想必心中以为陛下的气还未消，才会如此的吧。”王崇看着景帝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道。

“哼!”景帝怒目瞪了李承恩一眼，气愤愤的说道：“孽子！”

“都是儿臣不孝，惹父皇心中不悦，还请父皇责罚。”李承恩的性子虽然是执拗不圆滑，但审时度势他还是会的。他自然是不会再在这个时候加剧景帝的怒气的，因为他比谁都明白把景帝惹恼了，会给他身边的人带来什么样的伤害。

景帝窝了一肚子火，他抬眼斜视着看了李承恩一会儿，才忍住把自己的怒气给压了下去。他给王崇使了个眼色，王崇立刻就会意了。

王崇快步走到李承恩身边，扶起他说道：“殿下，快起来吧。皇上可是日夜都盼着你能回来呢，如今殿下回来了，皇上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李承恩站起来低垂着头，说道：“儿臣确是不孝之子，以前做了许多大逆不道惹父皇生气的事。还求父皇能大人不记小人过，念及儿臣昔日年幼无知，不与儿臣一般计较。儿臣也愿父皇莫记过往儿臣的不是，保重身体才是。”

“嗨！”景帝叹了一口气，盯着李承恩看。既然这小子已经低头认错了，他这个做父亲的自然也不能再端着架子与自己的儿子一般见识了。再者这事原本就是他有错在先，本就没什么可计较的。“让王崇带你去换件衣服，你这幅样子去甘霖宫让你母妃看见了，心里该难受了。等你和你母妃叙过亲情天伦之乐之后，就去万寿宫给你皇祖母请安，你也该学着在她老人家面前行孝了。”

“是，儿臣谨遵父皇的教诲。谢父皇圣恩。”听闻景帝此言，李承恩赶忙跪下谢恩。

“起来吧，都是一家人，父子之间以后若无外人在，就不必如此拘礼了。”景帝此时的语气缓和了许多，已不似刚才那般强硬了。“快去把衣服换了吧，免得着了凉。”

“是，儿臣告退。”李承恩随着王崇下去换衣服了，景帝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露出了少有的慈容，自言自语道：“怎么都瘦成这样了，这些他受苦了。”

换好了衣服的李承恩，一刻也未曾耽延，便急匆匆的向甘霖宫而去。七年未见的母亲，正在翘首以待盼儿归，只是不知离别多年，母亲日夜担忧头上华发又添了几缕。

李承恩还未到甘霖宫的宫门口，徐妃便迎了过来。母子俩相互对视着，眼中尽是辛酸泪。“儿啊，娘终于把你盼回来了。”徐妃声音哽咽，上前一把抱住李承恩痛哭了起来。其声凄切切，让听见的人闻之动容。

“母妃，您的不孝子回来了。以后儿子哪儿不去了，就留在母妃身边尽孝。”搂着瘦弱不堪的徐妃，李承恩心里想被刀割了一样的疼。

“母妃，你们都别哭了。六哥这次回来就再也不走了，咱们以后一家团聚再不分开了。这是大好事啊，咱应该高兴才是。快进去吧，屋里的菜都该凉了。”一旁的李承裕红着眼睛，把李承恩和徐妃扶了起来。

“对，尽顾着哭了，把正事都忘了。”徐妃拿出丝帕把李承恩脸上的泪擦干，看着李承恩笑着说道：“走，咱们回去。我给你做了一大桌子好吃的，都是你爱吃的。待会儿你可要多吃点儿，看你瘦的，这么大的人了，还是不知道照顾自己。”

“那有什么啊，现在回来了不是有人管了吗？”李承裕在一旁故意打趣道。他想缓和一下眼前这有些伤感的团聚，“六哥瘦点怕什么，反正有母妃在，很快就能补回来的。”

“就你话多！”徐妃佯怒作势轻拍了一下李承裕。看着身边的两个儿子，徐妃满眼都是笑意。原以为今生再见无望，谁知还能柳暗花明有此转机。她现在别无所求，只要两个儿子能平安，她就此生足矣了。

内殿里桌子上早已经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肴吃食，满满的一大桌子琳琅满目，都有点儿应接不暇让人眼睛都要看花了。

“母妃，您怎么做这么多菜啊，这哪儿吃的完呀？那么辛苦干什么，累着了，就是儿子的过犯了。”李承恩看着母亲，心里只觉得心酸。“只要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就是粗茶淡饭也是好的。”

李承裕上前拍了李承恩一巴掌，说道：“你知足吧，也只有你能在母妃这儿有这么大的面子，能享受这样的待遇了。我都没有你面子大，你还话这么多。”

“你这孩子，这种醋你也吃。你好歹每年还能进宫与母亲见上几面，可你哥哥他，我七年都未曾见过他了。母亲只不过是想把这七年的遗憾全补足了而已，错过了就怕再没有机会了。”看着李承恩坐在自己的面前，徐妃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总怕李承恩会突然消失了。

自知说错话勾起了母亲伤心事的李承裕，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着头拉过徐妃的手来，说道：“母妃，儿子说话没规矩您别往心里去。儿子只不过是想缓和一下气氛才那样说的，您不愿意听，儿子从今以后不说了便是。您莫要生气。”

“是啊，母妃。今日难得我们一家人团圆，咱们什么都不想就高高兴兴的吃顿饭。”李承恩也赶忙凑过去说道。

徐妃笑了笑，看着两个儿子说道：“我没事，就是人老了越来越不中用了，总想些有的没的。来，不说了，咱们吃饭。”

母子三人围桌而坐常话着家常倾诉着这些年的离别之苦，杯盏交错之间好不热闹。徐妃今日的心情大好，不觉间多喝了几杯，霎时间她的面色绯红更凭添了几分妩媚。

吃完这桌盛宴已是午时过后了，李承恩兄弟俩陪着徐妃在前厅用茶，聊着一些这些年分别之后的琐事。一位不速之客的来到，让这温馨和睦的气氛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来人是单皇后身边的近侍女官锦琳。皇后宫中来的人自然是怠慢不得的，徐妃便携了两个儿子一起来见锦琳。

“锦琳姑姑今日大驾甘霖宫，不知皇后娘娘有何事吩咐。”徐妃在宫中虽备受冷落多年，单皇后也一直视她如眼中钉处处刁难欺凌她，可却丝毫没有改变过她那卓然天成的傲然气质。

“给徐妃娘娘请安了。”锦琳虽面上带着笑，可神情之中却尽是鄙夷之色，摆出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样子。“皇后娘娘听说今日雍王和秦王两位殿下一起进宫来了，却未曾见他们去惠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所以便差了奴婢来问问是何缘故。”

“是本宫疏忽了，锦琳姑姑请回吧。待会儿本宫自会带着两位殿下，去惠仁宫向皇后娘娘请罪的。”徐妃面色未改便直接下了逐客令。

“如此甚好，那奴婢就先告退了。”自讨了没趣，没达到羞辱徐妃目的的锦琳不悦的怏怏而去。

李承恩的双手早已握成了拳头，他强压着心中的怒火，问道：“皇后还是如昔日那般如此刁难母妃吗？”

徐妃看着李承恩伸手握住他的双拳，说道：“儿啊，这点儿委屈与母妃而言算不得什么的，母妃受得了。你一定要记住，忍一时方才能有进退，你今后千万不可再意气用事了。再者今日本来就是我们的错，皇后乃六宫之主掌管后宫。你离京多年未曾入宫，今日入宫按礼制你们俩是应该先去向她请安才是的。这都怪母妃太过高兴了，竟然疏忽了。”

听了徐妃的这番话，李承恩握着的拳头松开了。他看着徐妃说道：“儿臣会记住母妃的话的，我待会儿就带着承裕去惠仁宫。”

“给徐妃娘娘和两位殿下请安了。”徐妃只顾着和儿子说话，王崇何时来的她都不知道。

“王公公来了，快请进殿吧。”徐妃见是王崇来了，便立刻换上了笑脸相迎。这么多年在宫中若不是王崇相帮，徐妃的处境可要比现在还要糟糕。

“娘娘不必客气，老奴前来乃是奉了陛下之命，来为两位殿下赐菜的。”王崇回头看了一眼，内侍们便依次而来。“陛下赐水晶玉肘花、松子玉露羹、清蒸鹿尾、百鸟朝凤、松鼠桂鱼、清焗双花、香茅烤鱼果、八宝珍珠鸭、咸肉松茸卷、上汤翡翠白菜、芙蓉莲心酥、什锦玫瑰糕。”内侍们每呈上一道菜，王崇便会一道菜名。

赐的菜全都上完了，徐妃便带着两个儿子来跪拜谢恩。“谢陛下圣恩。”

“徐妃娘娘和两位殿下快请起吧。”王崇把徐妃扶起来，说道：“老奴这就要回去向陛下复命了，请娘娘和两位殿下用膳吧。至于皇后娘娘那里，还是请娘娘您静等陛下的懿旨吧。”

“多谢王公公了。”徐妃回头吩咐李承恩说道：“承恩，你替母妃去送送王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