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愿 第16章 身世之谜

所有的人都离开了，屋内只剩下平阳长公主和林若萱母女两个。时光静静地流逝着美好又恬静，平阳长公主握着女儿的手细细地看着她的容貌似是从未见过一样。

她已经记不清她们母女两个有多久没有象现在这样单独在一起安静的待着了，真怀念以前若萱绕着她膝旁嬉戏玩耍的日子。

世人都羡慕她长公主与生俱来的尊贵身份，可谁又能知道她心中的苦楚呢。她常常在想如果她不是生在这帝王之家也没有这样显赫尊贵的地位，她的萱儿也许就不会受这么多的苦难和折磨了。她给了自己的女儿锦衣玉食一无所缺的生活，却给不了她真正想要的。

平阳突然有些恨自己，作为一个母亲在自己的孩子最需要保护的时候，她却只能选择束手无策的在一旁看着任由别人欺凌。这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深深地刻在了她的心里就犹如一把刀插在那里，时时折磨着她令她无法心安。思及至此，让她忍不住暗自垂泪。

“母亲，您怎么了？怎么哭了？”从昏睡中醒来的林若萱睁开眼睛便看见了正在哭泣的母亲，她极忙挣扎着坐起来安慰母亲道：“母亲我已经没事了，您快别哭了，我真的已经没事了。”

“萱儿你醒了。”见林若萱醒了，平阳赶忙擦干了脸上的眼泪关切的询问道：“萱儿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那里不舒服吗？你先躺着别动我去叫碧君把无崖先生请过来，让他再来给你诊诊脉，看看情况如何？”

平阳站起来就要去叫碧君，却被林若萱叫住了“母亲您别去了，我现在感觉好多了。您坐下来陪我说说话吧，咱们已经很久都没有象现在这样单独在一起待着了。”

林若萱的话让平阳止住了脚步，她稍微迟疑了一下又重新回到床前坐好温柔又慈祥的看着林若萱笑吟吟的说道：“好，母亲陪你好好的说说话。要是你觉得累了或者那里不舒服了，就要马上告诉我啊。”

林若萱笑着点了点头，母女两个刚刚坐定平阳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用手一拍自己的脑门说道：“瞧我这记性，真是人老了就容易忘事。浅予刚才走的时候交代过，说是等你醒了先要让你服一粒凝脂玉丹丸，等待会儿她再送药过来。我净顾着说话了倒是把这正事给忘了，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拿来。”

看着母亲手中的药，林若萱颇感无奈的皱了皱眉这种整日以药为伴的日子当真让她感觉厌烦极了。

她接过药拿在手中看了一会儿才不情愿的服下了，她掀开身上的锦被想要起身下床。却被平阳拦住了“你想做什么母亲帮你，你别乱动躺在床上好好的歇着就好。”

“我都躺了这么多天了，躺的浑身都疼想要起来到外面坐坐走动一下活动活动筋骨，老是这么躺着总觉得是越来越没有精神了。”林若萱下了床，被平阳扶着走到了外间在生着的炭火炉前坐下了，平阳又去为她取了一件外衣披上。

母女两个相对拥炉而坐，平阳看着林若萱说道：“言儿真的是越来越懂事了，前几日季先生到长公主府里去还一个劲儿的夸他聪明好学知道用功努力，比起咱们家那个混世小魔王般的刁蛮大小姐可是强多了。”

平阳说到这里忍不住直摇头叹气道：“这个铮儿当真是越来越难管教了，除了你以外是任谁也管不了她了。这点还真象极了你姐姐天不怕地不怕的，若不是有你在她还真敢把书苑给拆了，把季先生气的是暴跳如雷却就是拿她束手无策。她要是在这么任性胡闹下去我还真是怕将来没人敢娶，要留在家里做老姑娘了。”

林若萱笑着摇了摇头说道：“都是被我给宠坏了，总觉的她还小又是个女孩儿平时就难免娇惯了些，谁曾想竟把她惯的无法无天了。她上次就趁着季先生睡着的时候用剪刀剪了他的胡子，我管教她的时候她还振振有词，罚她抄的功课有一大半还都是言儿模仿她的笔迹替她抄的。再这么下去怕是我也管不了她了，真不知道将来见了姐姐我该如何向她交差。”

“哈，哈哈。”平阳听到此处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是真没想到这孩子竟会淘气的这种地步，连向来以治学严谨著称任你是谁都不讲情面的季先生都敢招惹，就是她平日里见了这位季先生也是要礼让三分的。

“哎呦这孩子真是让人无话可说了，我还寻思上次见季先生时他的胡子怎么会那么奇怪，那成想是这丫头弄的。女儿随娘这话真是一点错都没有，你姐姐小的时候就没少干过这种事，现在竟连她女儿都是这样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点儿都没走样。”想起林萧铮的玩劣就让平阳头疼。

提起林萧铮现在种种淘气的作为，就让林若萱想起了童年时他们弟兄姐妹们在一起度过的那些美好难忘的时光。

他们也像铮儿现在这样常常闯祸，每次被逮到要受罚的时候哥哥姐姐们就会护着她，替她受罚最多的除了李承厚就要属静安了。想起了那个时候的快乐时光，更让人心生惆怅徒增伤感。

“嗨，不说铮儿这丫头了。我瞧着这言儿是越来越像你明王哥哥，每次看见这孩子我就像是看见了他父亲小时候一样。”提起林薄言就勾起了平阳的伤心事，她想到昔日那些围在她膝下吵闹玩耍的孩子们她最疼爱的这些孩子们的境遇就让她心碎。

他们中间有的已天人永隔无法再见，有的沦落天涯今生还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见，有的处境惨淡虽就在她眼前却连个见面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这样的遭遇怎能不叫她伤感，她抬头看着林若萱说道：“萱儿，你可一定要好好的活着。你大哥云烈已经做了不孝之子，先父母一步而去。你可不能再让母亲伤心了，母亲老了再也经不起任何的打击了。”

“母亲”林若萱轻唤了一声，她没想到一向坚强遇到任何事都藏在心底不会轻易表露出来的母亲，今日竟会在她面前说这样的话，这让她心里涌出一种难言的心酸。

她有些自责自己这么多年来竟只顾着沉浸在自己的伤痛之中，全然忘了母亲的感受。在她所经历的这些痛苦中母亲承受了比她不知道要多多少倍的压力、艰难和痛苦，她再痛苦尚有母亲护庇安慰，可母亲呢谁又能体恤安慰她呢？

平阳像是没有听见林若萱的呼唤似的，自顾自的接着说道：“我知道承厚走了，他把你的心你的魂都带走了，现在活着的你只不过是具空壳而已。你心里的苦母亲都知道，我们经历的是一样的都失去了我们至亲至爱的人。当初你寻死未成为了这两个可怜的孩子也为了让承厚灵得安息，你选择活了下来。既然选择活下来你就该好好的活着，就不该再这样作贱自己活着就该有个活着的样子啊。”

林若萱低头不语，摆弄着面前的炭火。她的心早就死了，一个心死的人又怎么可能好好的活着，她实在是没有那样的勇气和力量。

现在活着的每一天对她来说都是煎熬，这种煎熬不仅仅只是来自身体上的病痛更多的是来自精神上的折磨。那个人在她心里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一直都在，时间没有冲淡她的爱和思念反倒是越久爱的越深思念的越强烈。

“你想过言儿吗？世人都道他是大哥云烈的遗孤，可谁又能想到他竟会是你明王哥哥的遗腹子呢？当年我们虽然瞒天过海保住了这孩子的命，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他现在还小就已经有你明王哥哥的影子刻在身上了，再大一点只怕会越来越明显的。”平阳的担忧全写在脸上，她是真不知道真到了那一天该如何应对才能保住林薄言的命。

“言儿与铮儿不同，铮儿好歹还有你姐姐这个生母在。她当初能活下来虽是不易，但毕竟皇上能让她活下来就不会轻易的再伤害她。可言儿呢？他的存在是个不能为人所知的事实，他的父亲直到现在还背负着通敌卖国谋逆的罪名，他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他的灵位别说进宗庙了，就是连个坟茔都没有。这孩子除了你以外当真是再无依靠了。他日若祸起萧墙东窗事发，你若不在言儿身边了还有谁能拼死护他为你明王哥哥保住这惟一的血脉呢？”

当年明王李承霖随他的叔父楚王李询出征御敌之时，他的侧妃王氏已有孕在身。而他的正妃于氏因为不育且善嫉就趁机将王氏逐出了明王府，谁知竟因此救了林薄言一命。当日明王府被抄家之时，因王氏母子不在府中而幸免于难。

景帝下令清查凡与逆犯有关连的人要按律治罪之时，王氏无奈托人将孩子送到长公主府交给平阳。

当时又正逢平阳好长公主和长陵王林同远的长子林云烈因突染恶疾而亡，平阳长公主就借机对外宣称：林薄言是儿子云烈流落在外的遗孤，这才保住了他的命。

但不管是长公主府还是长陵王府都太过于引人瞩目了，只得说是为了安慰林若萱丧夫之痛而把林薄言养在了楚王府林若萱的身边。

这件往事被当作秘密一直深埋在林家人的心底从未再被提起过，今日若非平阳触景伤怀而再度提及，这其中的隐情恐怕永远也不会再被揭露出来了。

伤心事总能引起无限的感慨和唏嘘，林若萱未曾想母亲今日会重提此事，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自己的母亲，因为任何安慰的话在此时都显得苍白无力因为母亲想要的安慰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让她好好的活着。

林若萱伸出手握住母亲的手说道：“母亲，您的心思女儿都知道。我会好好活着的，不会再让您担心了。这么多年女儿不孝让您整日跟着我担惊受怕受尽了折磨，以后不会了。女儿纵然不孝不能使母亲的心得畅快，也决计不会让您再承受无妄之灾重经锥心之痛。”

平阳盯着林若萱看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好，萱儿你一定要永远记住今日你在母亲面前所说的话，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不要忘了。”

“我会刻在心里的”林若萱郑重其事的向母亲保证道，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都是为了责任和义务活着，从今天这一刻开始她想为自己的母亲活一次。

得到了女儿确切保证的平阳，心里一直压着的那块石头终于能放下了可以让自己喘口气了。

她知道她这个女儿从来都是言出必行的只要她答应的事，就一定会尽力做到。

她长舒了一口气转移了这沉闷压抑的话题说道：“流朱这个丫头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你病了这么多日她竟敢瞒着不告诉我。若不是我差人来给你和两个孩子送些从你皇祖母那里带出来南方进贡的什锦百花酥，她是不是到现在还瞒着我呢？她要是再敢有下次我就让她回长公主府去，再也不准她待在这儿了。”

“不是流朱要瞒着您的，是我不让她说的。”林若萱替流朱在母亲面前辩解道。“我本来也无什么大碍，只是陈年旧疾而已。让您知道了也只是跟着担心，再说了女儿这里终究是是非之地，母亲若来往频繁难免会惹人非议徒增烦恼。”

“傻孩子你说的这是什么傻话，我是你母亲来看你是天经地义的，管他别人做什么。这种傻话以后再也不要说了，你是我女儿从你一出生咱们娘俩就命运相连息息相关了，这辈子是注定要福祸共担的。”平阳嗔怪的看了林若萱一眼不满的说道。她这个女儿就是太为别人着想了，才会苦了自己。

平阳心疼的看着林若萱说道：“对了你一直病着应该还没有吃到什锦百花酥吧？你皇祖母知道你爱吃她特意给你留的，让碧君拿来你吃一点吧。”

“等两个孩子回来一起吃吧，铮儿那个小馋猫自从上次吃过之后就一直念念不忘早就惦记着呢。”提起林萧铮的贪吃就让林若萱忍不住直摇头。

“也好那就等他们两个回来你们仨一起吃。”平阳眼前浮现出林萧铮大快朵颐的模样，也忍不住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