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作算不上温柔,却没了刚才的暴戾。
“再吃点东西吧。”她的声音哑得厉害,低头时头发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的情绪,“有力气了,才好接着跟我犟。”
许久念浑身一僵,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耳边却传来傅以禾的声音,哑哑的,却轻柔,“还疼吗?”
“疼。”许久念咬了咬牙,坦白道,“很疼。”
她不知道傅以禾要做什么,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至少先把她哄住。
“疼就对了。”傅以禾笑了声,“你记住了,你是我的,以后不准再提瘸子,不准再气我,不准……。”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许久念心里恨不得给她来一刀,面上却不敢显,只强忍着恶心继续装乖,“嗯嗯,知道了,我再也不提了,我不动气,你也不动气……。”
“真乖… 我的宝贝……要一直这么听话……。”
这话钻进许久念耳朵里,凉飕飕的透着诡异。
抬眼扫过桌上那碗冒着热气的面包,瞳孔里先窜过一丝狐疑,可肚子里那阵接一阵的空响太实在。
没多犹豫,她伸手抓过面包和水瓶,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腮帮子鼓得像只仓鼠,含混不清地开口:“你把我解开,就不怕我趁你转头的功夫,直接溜出去?”
傅以禾忽然勾了勾嘴角,那笑看着有点冷,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她缓步绕到许久念身后,双臂一伸就环住了对方细得像一折就断的腰,掌心贴着布料都能感受到底下皮肤的温度,说话时气全喷在对方耳廓上,带着点刻意的亲昵:“你不会想逃的。”
“这地方,我早就布好了天罗地网,苍蝇都飞不出去,何况是你?”末了还轻嗤一声,指尖在对方腰侧轻轻掐了下,“怎么,你还会开直升飞机?”
许久念猛地一顿,嘴里的面包都忘了嚼,满是茫然:“直升飞机?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傅以禾的指腹摩挲着对方下巴那块细腻的皮肤,眼神里带着点戏谑,“就算你真能撬开这门跑出去,也只能在这破岛上绕圈圈。”
她俯得更低,几乎要贴住对方后颈,“现在啊,没人会来救你了,唯一能离开的家伙,就是直升飞机。想走?先学怎么把那铁疙瘩开上天再说。”
话音还没落地,她眼神突然一厉,像盯上猎物的狼。
不等许久念反应,头一低就狠狠吻了上去,牙齿毫不留情地碾过对方下唇,嘶的一声,薄皮直接破了。
尝到血腥味的瞬间,她猛地撤开,“当然,你也可以试试游回N国,估计……也就两三个月吧。”
口腔里的刺痛瞬间炸开,像被泼了把辣椒水。
许久念猛地发力推开她,力道大得自己都踉跄了两步,后腰撞在床沿上才稳住身形。
她捂着嘴指缝里渗出的血珠格外刺眼,抬眼时眼眶都红了,不是怕,是实打实的怒,声音都在发颤:“傅以禾!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怎么样?呵……。”傅以禾嗤笑一声,舌尖舔过自己唇角沾着的血迹,“这还用问?妈妈自然是想跟你耗一辈子,记好了,你的灵魂,你的念头,连你喘气的节奏,全都是我的。”
她伸手,指尖带着薄茧,轻轻挑起许久念的下巴,指腹碾着那点细腻的皮肤,语气轻佻得让人反胃:“在这你也能活得舒坦,何必非要回去呢?”
许久念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恶心之感。
“舒坦?呵…你管这叫舒坦?”猛地偏头甩开她的手,冷哼一声,眼神里全是鄙夷:
“你把我关在这里,限制我的人身自由,让我跟外界完全断了联系,你管这叫舒坦?你休想用这种方式圈住我!我不会任你摆布的!就算在这破岛上啃树皮喝雨水,也比被你盯着强!我要回去,现在就回!”
“不任我摆布? ”傅以禾慢条斯理地爬上床,膝盖压在床板上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她逼近两步,阴影把许久念整个人罩住,嘴角勾着抹嘲讽的笑:“宝贝,你真是天真得可爱。你现在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从我这来的?你现在就是我的金丝雀,翅膀断了脚也软了,不认也得认。”
“我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失手的,我这次回国,就是为了得到整个N国的掌控权!”
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好玩的事,突然笑出声,“哦对了,忘了告诉你,我还用了一些手段,现在整个N国的人都认为你已经死了,你觉得你现在回去,不会把人吓坏吗?”
“什…什么?”许久念听到这个消息,心中一阵惊愕。
“你……你这个疯子!畜牲!混蛋!”
她压根没去细听傅以禾那番威胁似的宣言,脑子里全是自己“死”了之后可能发生的事情,她的粉丝会崩溃,她的公司会……唐御冰会……。
越想越怕,连呼吸都带上了哭腔,“你这个疯子!你凭什么宣布我的死讯?!那些爱我的……关心我的……你凭什么自作主张!混蛋!疯子……。”
“凭什么?就凭我手里的资源人脉,能让你活也能让你死。”傅以禾冷笑一声,像逗弄狗一样伸出手指戳了戳许久念的脸颊,
“自从我松了手,你就越来越没规矩,连看我的眼神都没了以前的恐惧感,你说,我们是不是该回到从前?就像以前那样,你喊我一声妈,我护你……或者说,管着你?”
“你的保护?你的管束?”许久念被她的话气得双眼通红,“你的保护就是折断我所有的羽翼,让我失去所有可以飞翔的能力,关在笼子里当成你的所有物?你的管束,就是肆意践踏我的人格尊严,把我当成一个任你摆布的傀儡吗?!”
“这是爱啊…宝贝,你还没意识到吗?妈妈是爱你的,比世界上任何人都爱你。”傅以禾那双眼睛弯弯的,看起来甚至有些温柔,”你是我养大的,你的一切都是我的,你必须只属于我。我不会让任何人把你从我身边夺走,包括你爱的一切。”
“呵呵,傅以禾,别在这装模作样了。”许久念眼神里的鄙夷几乎要溢出来,“你还是这么一肚子坏水,真不知道我妈当初是哪根筋搭错了,会看上你这种人渣!”
“你妈…郑初…?”傅以禾眉梢轻挑,眼皮都没抬一下似乎毫不在意,但内心深处却涌起了一股难以名状的烦躁。
“那又如何?她喜欢我就像是飞蛾扑火,舔狗义无反顾,不管我是否真心爱她,至少现在,我把你养大成人,对她已经仁至义尽,没有半点亏欠!”
“傅以禾!”许久念攥紧拳头,“你说这话的时候,良心就不会痛吗?当初招惹我妈的是你,后来又狠心抛弃她的还是你!你怎么能这么自私,这么残忍!你跟我那个死爹一路货色,都是披着人皮的畜生,连给我妈提鞋都不配!”
傅以禾仿佛被这句话刺痛了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部分。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她先是愣住了,逼近,将许久念困在自己与墙壁之间。
没等许久念回答,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
“没错,我和你爸,我们二人或许都有着无法洗刷的污点,那你妈郑初呢?她是否曾经思考过,我为何会决绝地离开她?她是否也背负着一份不为人知的自责和愧疚?还是她心中有鬼,害怕你知道当年我离开她的真正原因?”
“闭嘴!我妈才不像你这么卑鄙恶心!”许久念愤怒地吼道,
“要是我妈还活着,看到曾经她爱得死去活来的那个天真无邪、才华横溢的舞蹈天才,如今为了一己私欲不择手段,变成一个丧心病狂的疯子,她得多痛心,失望呢?”
傅以禾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方才那点嚣张瞬间被碾碎,眼里倏地窜出阴狠的光,手扬得又快又狠。
“啪!”清脆的巴掌声在屋里炸开,震得空气都发颤。
她心虚地厉声嘶吼,“住口!你给我闭嘴!不许再说了!”
“怎么?被戳到痛处了? ”许久念冷笑一声,虽然脸颊火辣辣地疼,但她根本不在乎,只觉得傅以禾这副色厉内荏的样子格外痛快,“你敢做,还怕别人说?
傅以禾抬手捂住胸口,像是被戳到了最痛的点,“住口!不准你提那个名字!”
“怎么,被我说中了?傅以禾,你也会感到害怕吗?”许久念咧开嘴,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傅以禾,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你真的问心无愧吗?”
“我妈她曾经多爱你啊!在她心里你就是天上的月亮,完美得没有一点瑕疵!可你呢?你眼里她就这么一文不值?你知道她为你掏了多少心?你知道她为了你的梦想,砸了多少血汗,赔了多少牺牲吗?!”
“这些,你统统都不知道!她从高楼上跳下去的时候,还傻得像个小姑娘,拉着我的手说……说她到死都喜欢你!就算你当年把她像丢破烂似的甩给别人,她还是爱你…。”
说着说着,语气逐渐变得哽咽:“她当时多盼着见你一面啊…甚至为了摆脱那些压力,年纪轻轻选择终结了自己的生命,你摸着良心说,你配得上我妈吗?你永远都不配!”
“……。”
房间里死寂一片,只有许久念压抑的抽泣声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打转,像根细针,一下下刺着人的耳膜。
傅以禾沉默不语,脸上的痛苦和纠结愈发深刻,如刀刻般清晰。
双手死死抓住衣襟,仿佛想把内心那复杂的情绪硬生生地按下去。
然而,那翻涌的情绪又岂是这么容易被控制的,它们在她心底疯狂地搅动着,几乎要将她吞噬。
过了不知多久,才像个提线木偶似的,僵硬地从床上挪下去。
落地时膝盖一软,踉跄着伸手去够旁边的拐杖。
身体摇晃不定,可即便如此,还是咬着牙,艰难地朝着房门挪动。
终于挨到门边,傅以禾抬手去拧门把手,手指抖得几乎握不住,好半天才将门拉开条缝。
冷风灌进来的瞬间,她佝偻着背,踉跄着消失在门外,像个被抽走了魂魄的影子。
这间屋子太闷了,闷得全是郑初的影子,全是剜心的回忆。
她现在只想逃,逃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哪怕只有片刻,能让喘口气。
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
死死咬着牙,才没让自己哭出声,可浑身的颤抖却骗不了人。
她快要撑不住了,再撑一秒就要疯了。
郑....初……。
傅以禾仰头望向天边那轮残月,月光惨白,像极了当年郑初穿的那件白裙子。
回忆突然决堤,争先恐后地往脑子里涌,带着咸涩的海风,带着练功房里的木地板味,带着那个姑娘笑起来时眼里的光……。
一切都变得如此遥远而模糊。
眼睛早已变得通红,泪水再一次不受控制地滑落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