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念浑身的血都快冻住了,眼睁睁看着个长发女人扶着拐杖挪进来,一步一晃,裙摆扫过地面发出窸窣声,拐杖头磕在地上的闷响,跟那脚步声叠在一块听得人头皮发麻。
出于本能,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迅速闭上双眼。
装睡!快装睡!
傅以禾每一步都带着咯吱的闷响,却硬是走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肩膀晃了晃,凌乱的长发黏在汗湿的颈窝,脸色白得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唯独那双眼睛,亮得吓人,
挪到许久念面前。
她将拐杖放在一旁,慢悠悠弯下腰时,衣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土腥气,那只离拐杖不远的手绷着青筋,另一只却轻得像落雪,指尖刚碰到许久念脸颊,就叫人打了个寒颤。
“已经两天了,还要装睡躲着我吗?”
许久念敏锐地感觉到有人在自己身边坐下,紧接着,一只冰凉如霜的手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颊,而后那只手顺着颈部,缓缓地向下滑动,一股淡淡的香水味悠悠飘入鼻尖。
她再也绷不住,眼皮唰地掀开。
视线撞进对方那双含笑的眼,这张面容有些陌生,那熟悉得如同噩梦般的声音,瞬间心中一凛,立刻知晓。
来人正是傅以禾!
傅以禾手中攥着一块面包,面包的表皮已然干硬,却仍散发着淡淡的麦香。
她晃了晃面包,“吃点东西吧,你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
许久念盯着那块面包,眼仁都快粘上去了,可余光扫到傅以禾那张没表情的脸,又猛地绷紧了脊背。
她完全不明白这个突如其来的疯女人究竟意欲何为,也不清楚自己为何会被困在此处。
喉咙干涩得厉害,求生的本能让她拼尽全力地问:“你不是早滚国外去了吗?咳咳……现在装什么菩萨?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傅以禾没有作答,只是静静地凝视着许久念。
过了半晌,她低下头,指尖捏住面包一角,掰下一小块,把那块干硬的面包递到许久念嘴边。
虽然不清楚傅以禾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此刻,极度的饥饿感已然压过了一切恐惧。
许久念牙床磨了又磨,最后还是没忍住,猛地张口咬住。
干硬的面包渣刮得嗓子眼生疼,可那点麦香一碰到舌尖,仿佛绝世美味,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品尝过如此诱人的食物了。
傅以禾再次撕下一小块,递过去。
面包块在许久念嘴边蹭了蹭,麦香混着傅以禾指尖的凉意钻进来。
许久念咬下去时牙关发紧,干硬的碎屑刮得喉咙生疼,可胃里的空荒像只手,逼着她一口接一口地吞咽。
直到最后一点面包渣被傅以禾用指尖抹进她嘴里,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像只被驯服的宠物,任由这疯子摆布。
“我不能不回来。”傅以禾的指腹还沾着面包屑,在她唇角轻轻擦了擦,“因为妈妈想保护你。”
“现在你只需要记牢……你是我的,从头到脚,连骨头渣子都得刻上我的名字。”
许久念浑身一哆嗦,像是被这句话吓得灵魂出窍。
她拼命挣扎着,试图逃离这个令人几近窒息的空间,可身体却像被沉重的无形锁链牢牢束缚住一般,连一丝动弹的力气都没有。
“你不觉得你说出这话的时候很可笑吗?你答应过我,也发过誓,不会再干扰我的生活!现在又是在做什么呢? !”
傅以禾却好似对许久念的愤怒免疫一般,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笑。
“誓是发过,可没说过不能把你圈在身边呀。”她伸手,指腹轻轻划过许久念颤抖的唇,“外面豺狼虎豹那么多,宝贝,只有妈妈这,才是你的铁笼子。”
“滚!”许久念气得浑身发抖,“你这个混蛋!披着人皮的恶鬼!”
“我是混蛋?”傅以禾像是被点了笑穴,突然捂住额头低低地笑起来,那笑声起初还轻,渐渐就疯了似的拔高,又尖又利,
“要是我真混蛋,早把你拆了喂狗!还会每天给你喂饭喝水,当祖宗似的供着?”
“你管这叫供着?”许久念的声音里满是不敢置信,“你把我关在这里,连门都不让我出,自由都不给我,这不是囚禁是什么?”
“自由?你可以跑,你不是已经跑过几次了吗?”傅以禾轻轻戳了戳许久念的脸颊,“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我又不是你养的狗,凭什么不能跑?”许久念怒极反笑,毫不畏惧地与她对视,“而且我也没求着你养我,是你自作主张地横插一脚,现在又有什么脸怪我?”
“你这样说妈妈很伤心。”傅以禾像是真的被刺到了。
“伤心?傅以禾,你伤心个屁!你这疯子,你有感情吗?”许久念气得扭过头去,再也不想看到傅以禾,嘴里狠狠骂道:“真无耻!臭瘸子!”
“臭瘸子”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滋啦一声烫在傅以禾心上。
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死灰般的白。
方才那点伪装的温柔瞬间裂成碎片,“你再说一遍个试试。”
“说就说,臭瘸子,疯子,恶鬼!”许久念梗着脖子,毫无惧色地与她对视,反正被关在这里也逃不出去,大不了就是一死。
“看来不给你点苦头吃,你是真不记得谁是娘了!”
“你要做什么? ”许久念的心中涌起一股不安。
话音末落,傅以禾掐住许久念的脖子,粗暴地将她从床上拽起。
“我是瘸子?呵!要不是你那所谓慈爱的家暴父亲,你觉得我的腿会变成这样吗?”她怒吼着。
“放……放开……。”许久念的脸憋得发紫,双手像疯了似的拍打傅以禾的胳膊,指甲抠进对方皮肉里,划出一道道血痕,双腿在空中胡乱蹬踹,却连对方的衣角都碰不到。
在这绝望的时刻,借助最后一丝力气,嘲讽道:“咳……咳,他不也被你杀了吗?你现在变成这样,难道不是你……自己活该吗?咳咳,明明是你先对我父亲动手,他反抗才把你腿打断,咳咳,这难道不就是你自作自受的吗?!”
“自作自受…?”傅以禾重复着这四个字,眼神里翻涌的东西比墨还沉。
有被戳中痛处的暴怒,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
她当然知道是自己先动的手,可那时若不冲上去,许久念那个酒鬼爹手里的烟灰缸早就砸在孩子头上了!
从未觉得自己做错了。
而现在,许久念竟然用这样的话来刺激自己,她再也无法忍耐了。
“我对你也不差吧?”傅以禾的声音突然炸起来,手臂猛地发力,将许久念狠狠地砸向墙壁,“现在戳我痛处,很好玩吗?!”
许久念后背撞在墙上,眼前瞬间炸开一片黑,顺着墙壁滑下来时,还没等她喘口气,傅以禾的脚已经狠狠踩在了她的胸口!
“咔嚓”一声脆响,像是什么东西断了。许久念的惨叫撕裂了空气,疼得浑身抽搐,冷汗瞬间浸透了衣服,骨头缝里像被灌了滚烫的铅水。
而傅以禾的脸上,竟浮现出一种病态且残忍扭曲的笑容,那笑容透着一种让人胆寒的疯狂,似乎从这种暴力的宣泄中,她获得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
“疼…疼。”许久念在剧痛中,意识开始有些模糊,但求生的本能让她仍在心底呐喊,绝不放弃。
“痛?这才哪到哪?”傅以禾的笑声又尖又利,混着许久念的惨叫,听得人头皮发麻,“我当年为了你妈,被你那个畜生爹打断腿的时候,痛得在地上滚,谁管过我?!”
“我最恨别人提我的腿,你张口闭口叫我瘸子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这条腿是为谁废的?你妈死在他手里那天,你怎么不冲上去跟他讲道理?!”
许久念痛得意识都开始飘,眼前的傅以禾变成了好几个影子,可那刺骨的疼却无比清晰,像无数根针在扎。
她含糊地吐出几个字:“为……我母亲?别拿她当借口,你……你就是个疯子!”
“疯子?”傅以静停下疯狂的举动,蹲下身子,凑近许久念,死死地盯着她,“如果不是你那个畜生爹,你妈会被折磨死吗?!会这么早离开我吗?!我会变成现在这样吗?!”
她猛地抓住许久念的头发,迫使她抬头:“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为了给她报仇!你懂什么!我这么爱她,为她把那畜生送进地狱,养着她留下的你,你现在跟我说我是疯子?!”
“……。”许久念咬着牙没吭声,心里却在疯狂盘算。
这疯子现在情绪激动,正是找机会脱身的好时候。
她悄悄蜷起手指,指甲深深抠进掌心,用疼痛保持最后一丝清醒。
没想到傅以禾突然松了手,摸索着抓住旁边的拐杖,拄稳,借力撑起身子时,膝盖发出“咔”的轻响,听得人牙酸。
昏暗中她的背影看着格外瘆人,肩膀还在微微发颤,却一步一顿地往门口挪。
许久念望着她消失在门后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绝望。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这疯子缠上,更不知道接下来要面对什么,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必须逃出去,趁这疯子还没反悔。
她挣扎着想爬起来,浑身上下却像散了架,骨头缝里全是疼,刚撑起胳膊就“咚”地栽了回去。
只能闭着眼深吸气,把那股子绝望压下去。
现在不能慌,得等,等力气缓过来,等下一个机会。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门又开了。
傅以禾的影子刚晃进门,就带着股热气。
她一手端着个豁了口的瓷碗,碗里的面包还冒着白气,麦香混着点烟火味直往人鼻子里钻。
另一只手捏着个玻璃瓶,里面晃荡着半瓶水。
她没看许久念,径直走到桌前把东西放下,然后转身过来,竟拿起桌上的钥匙弯下腰,咔嗒一声解开锁扣,小心翼翼地把许久念往床边抱。
动作算不上温柔,却没了刚才的暴戾。
“再吃点东西吧。”她的声音哑得厉害,低头时头发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的情绪,“有力气了,才好接着跟我犟。”
剧情纯属于虚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