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趁早分开!长痛不如短痛!谁怕谁啊! ”南宫情冉一把抹掉脸上的泪水,故作坚强地扬起下巴,强忍着心口传来的阵阵刺痛,勉强挤出一丝冷笑,
“安沐,你记住,是我南宫情冉先甩了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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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人已经像阵风似的冲出门。
雨幕瞬间把她浇透,白衬衫贴在背上,脚步快得像是身后有洪水在追。
安沐的影子紧随其后,鞋踩在积水里溅起大片水花,在雨里拉出道狼狈的线。
顾鹿一在远处被这个场景惊到。
刚还见她们秀恩爱,怎么一出来就?
泥水混着雨水在地面淌成小河,安沐瞅准时机一把攥住南宫情冉的手腕。
南宫情冉猛地挣了一下没挣开,两人在雨里较上了劲,胳膊上的肌肉都绷得突突跳。
“放手!安沐,你放手啊!”南宫情冉的声音彻底破了功,哭腔混着雨声砸过来,“你不是很潇洒地说分手吗?现在又来假惺惺地做什么!”
安沐攥着她的手却半点没松。
“北城的天很蓝,朋友的酒很暖,可没有你的话……这些都像褪色的画。”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不敢说留你,是怕你将来怨我,不敢跟你走,是怕拖累你适应新的生活……可我没说过……我舍得放你走啊。”
“那你之前还说什么爱一个人就要让她追求梦想,不要束缚她?”南宫情冉扭过头来,“你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我怕我一开口留你,你就真的留下来了。”安沐的声音混着雨气发颤,“你该去N市的,那里有你要读的大学,有崭新的日子,而不是困在北城陪我耗着。”
“耗着?”南宫情冉突然就炸了,伸手揪住她湿透的衣领,把人拽得低了些,“在你眼里,跟我在一起就是耗着?!”
安沐被问得一窒。
突然抬手,用手抵着嘴在南宫情冉唇上飞快地碰了一下,那触感轻得像羽毛,却带着她掌心的温度。
周围的雨声好像被按了暂停键,只剩下两人急促的呼吸。
她手还僵在半空,“我混蛋……我说错了。”
南宫情冉瞪大双眼,那点温热的触感还残留在唇上,酸意顺着血管往四肢百骸爬,眼眶一下就红了。
“混蛋…… 没错,你是混蛋,大混蛋!”她扬手往安沐肩上砸,看着挺凶,落到实处却软得像棉花掸子,与其说是打,不如说是带着哭腔的撒娇:
“说什么爱我,这么久了,连真亲都不敢,为什么?”
“因为我……做不到。”安沐抓住她的手腕,指腹摩挲着她被雨水泡得冰凉的皮肤,声音低得像叹息,“我总觉得我们走不了太远,你的初吻,我配不上,也不敢去奢求。”
“你这……。”南宫情冉想骂回去,话到嘴边却卡壳了。
这人永远这样,什么都替别人想,搞得她这点脾气都像无理取闹。
她挣了挣手腕,“你这样处处为人着想这样子…真的很烦!显得我像个无理取闹的疯子。”
安沐摇头,抓着她手的动作微微用力,“你不无理的,是我不好。”
“那你还不放开我? ”南宫情冉使劲想把手抽回来,眼泪混着雨水顺着下巴往下掉,一道一道的,看着又狼狈又委屈,“我说了……我们一刀两断。”
安沐反而握得更紧,指尖都泛白了:“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拦着你,让你去完成你的学业吗?”
南宫情冉别过脸,还嘴硬:“不就是那套‘为我好’‘不想束缚我’的漂亮话吗?谁稀罕听。”
“不是的……不止这些。”安沐的声音穿过雨幕,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南宫情冉抿了抿发白的唇,刚才那点张牙舞爪的气势早没了,只剩下眼底藏不住的茫然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那还有什么?”
“ 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影子,知道吗?影子该跟着光走,该越长越高,而不是困在这片破地方!”安沐声音陡然拔高,又猛地压下去,带着点自嘲的哑,
“我曾经跟你说过,我是个孤儿,没什么文化,我一直都无比渴望能像城里的小孩一样,坐在明亮的教室里读书。要是可以,我根本不想留在这北城。可是在这待得久了,我已经成了这里的一份子,我有我的责任啊。我是想把我曾经的渴望寄托在你身上,而不是让你留在这里,每天提心吊胆,随时面临战争,随时可能丢了性命。”
南宫情冉怔怔地看着安沐,“所以……你让我走,其实是想让我去完成你的梦想?”
“是,我希望你替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去完成我没能完成的事,去成为比我更好的人,去享受我本该拥有的人生。 ”安沐深吸一口气,勉强扯出一抹笑,雨水顺着发丝滑落,划过脸侧,在下巴上聚成一滴,一颤就落,
“希望以后你能遇到比我更好的人,和她一起成长。”
“安沐!”南宫情冉突然喊出声,声音里全是泪,“你以为你把什么都安排得明明白白,我就会开心?你以为你是神吗?”
“我当然不是……。”安沐抬手,指尖触到南宫情冉脸颊时,冰凉的雨和滚烫的泪混在一起,滑溜溜的,根本分不清。
“这辈子我只能陪着你到这了。”
“你怎么能……怎么能说这种话……说得这么轻巧……”南宫情冉话都说不囫囵。
“因为我爱你啊。”安沐的声音突然稳了,稳得像钉进地里的桩,“爱到想让你走得远远的,去看我没见过的世界,去活我活不成的样子,去拥有我给不了的一切。”
“要是哪天北城不再战火纷飞,归入N城的管辖,说不定……说不定到那时我会去找你,但那都是后话了,远着呢。”
南宫情冉突然跟疯了似的扑过去,脑袋抵着她的肩膀,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你这个大笨蛋!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人!我恨你!”
安沐一手揽住她后腰,一手在她后背一下一下地拍着,雨水浸透衣衫,心跳却异常清晰。
南宫情冉觉得自己快要炸了。
明明应该愤怒,明明应该恨透了这个女人,可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恨不起来。
甚至……她发现自己根本舍不得放手。
“为什么……为什么每次当我认真对待一段感情,都会以这种遗憾的方式结束呢…?”
“安沐我不要你替我安排的人生…… 我只要你啊!”
雨下得更疯了,跟老天爷撕破了脸似的往下泼。
顾鹿一却浑然不觉,就这么呆呆地站在暗处,眼神空洞地望着雨中的两人。
脑子里突然轰隆一声。
她想起来了。那天在花园里,安沐说“每个人对和平的念想都不一样”时,眼里那点藏不住的光,分明就是照着南宫情冉的方向。
原来安沐豁出命去盼的自由,盼的安稳,说到底,都是为了眼前这个哭哭啼啼的女人。
顾鹿一咬着后槽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凭什么啊?这个南宫情冉到底有什么好?不过就是会耍些小性子,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罢了。
安沐要是真为她好,就该一刀切,断得干干净净!这么拉拉扯扯的,不是心软,是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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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医院的消毒水味浓得呛人,南宫情冉躺在病床上,盯着天花板上泛黄的水渍发愣。
感冒还没好利索,嗓子哑得像塞了团棉花,这都拜那天的暴雨所赐。
连带那场撕心裂肺的告别,也像生了锈似的卡在喉咙里。
从那天淋成落汤鸡被送进医院,安沐的影子就没在病房里出现过。
南宫情冉扯了扯嘴角,露出半截苍白的牙龈。
或许人压根不知道,或许知道了也懒得来看。
这样也好,省得最后一面还要对着那张脸掉眼泪,太丢人。
“老大在想什么?”祁礼坐在床边,嗑着瓜子,壳吐得满地都是。
“祁礼,你说……为什么人会这么奇怪呢?明明相爱,却要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分开。”南宫情冉看着天花板,眼神有些空洞。
祁礼嗑瓜子的动作顿了顿,心里咯噔一下。
这话里的酸味,隔着三米都能闻见。
她偷偷瞥了眼南宫情冉,对方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缝,眼神空得能塞进整个北城的风。
“可能……也许她也有她的苦衷吧?”祁礼把瓜子壳往兜里塞了塞,
“苦衷?呵呵……。”南宫情冉突然笑了,她翻身坐起来,被子滑到腰际,露出一截苍白的脖颈,抬手胡乱拨了把颊边的碎发,发梢还带着点没干透的潮气。
“她安沐能有什么苦衷?不过是不爱,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把我打发走罢了。”
“那……老大你们这是彻底黄了?”祁礼蹭地一下站起来,眼睛亮得像藏了两颗星星,嘴角差点咧到耳根。
南宫情冉斜睨她一眼:“黄没黄不知道,倒是看你挺乐呵。”
“谁乐呵了!”祁礼秒变苦脸,双手往眼睛上一捂,捏着嗓子哼哼,“我这是替你难过呢,嘤嘤嘤~。”
“行行行,别在这给我装可怜。”南宫情冉被她逗得没忍住,翻了个巨大的白眼,眼角的红却淡了些。
祁礼立刻放下手,正襟危坐地扒着病床沿:“说真的老大,你真打算走?”
“走。”南宫情冉应得干脆,眼神却飘到窗外,北城的天总是灰蒙蒙的,像蒙着层没洗干净的玻璃,“明天一早就走。”
她知道这次离开很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安沐了,但不想再这样纠缠下去了。
“那……老大,你还回来不?”祁礼的声音低了些。
“也许吧,谁知道呢?”南宫情冉垂下眼眸,心中五味杂陈。
其实她想说,要是安沐肯回头,她现在就能从病床上蹦下去,抱着人再也不撒手。
可这话堵在喉咙里,比感冒还难受。
这时,病房门打开,顾鹿一走了进来。
“哟,二姐。”南宫情冉掀起眼皮,嘴角勾着抹似笑非笑,“专程跑来看我躺病床上的糗样?”
“谁有空看你笑话?”顾鹿一白了她一眼,把手里的果篮往床头柜上一放,塑料袋摩擦声刺啦响,“这是安沐让我给你送的。”
“安沐让你送来的?”南宫情冉的瞳孔猛地一缩,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下,倏地坐直了,后背绷得笔直,“她……她人呢?”
“她……。”顾鹿一错开眼神,往窗外瞟了眼,“没来。”
“没来……?”南宫情冉的心猛地一沉,一股酸涩涌上心头。
她咬了咬唇,强忍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呵,也是,人家现在躲我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来呢?”
顾鹿一把果篮摆摆正,故作轻松地拍了拍手:“反正她吩咐的事我办了,任务完成。”
“那可真得谢谢您了~。”南宫情冉突然往前一探身,鼻尖都快碰到顾鹿一脸上。
顾鹿一被南宫情冉突然凑近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这女人脸皮是钢筋焊的吧?明知道自己膈应她,还总来这套!
“要谢,谢安沐去,跟我废什么话。”
“谢她就不必了,”南宫情冉慢悠悠坐回去,靠在床头,指尖把玩着自己的一缕头发,“人家连面都不肯露,我谢空气啊?倒是二姐你,大老远跑一趟,还亲自送进病房,这殷勤,辛苦咯。”
顾鹿一挑了挑眉,翻了个标准的大白眼:“少阴阳怪气的,我是看在安沐面子上。”
“哦?看在安沐面子上啊……。”南宫情冉突然抛出一句,“二姐,你该不会是对安沐有意思吧?”
顾鹿一被戳中了心事,她下意识地反驳,“你胡说八道什么?!”
“哎呀,二姐,别激动嘛~。”南宫情冉笑眯眯地摆了摆手,一副吃定了她的样子,“我就随口一说,你这么大反应干什么?”
顾鹿一暗暗咒骂一声“该死的南宫情冉,阴阳怪气的本事一流”,面上却不动声色,“别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喜欢她。”
“不喜欢啊~。”拖长音调,眼神不怀好意地扫过顾鹿一的脸,“那二姐你这么殷勤地替安沐跑腿,是图什么啊?”
“图……。”
图你南宫情冉不得好死!
顾鹿一差点脱口而出,不过好在她还没蠢到这种地步,只是冷笑一声,“图什么图,我只是怕安沐难过罢了。”
“啧啧,二姐,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南宫情冉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坏人似的。”南宫情冉故作委屈地撇撇嘴,又凑近了一点。
顾鹿一立刻往后挪了挪,离南宫情冉远了些,“我可没说这话,是你自己对号入座了。”
南宫情冉索性掀开被子下了床,光着脚踩在地板上,一步步逼近:“我明天就走了,彻底离开北城,二姐你……会不会有点舍不得?”
顾鹿一心想着南宫情冉怎么跟个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
“谁舍不得你啊?你以为你是人民币吗?人见人爱。”
南宫情冉突然低笑一声,脑袋凑到顾鹿一耳边,热气吹得对方耳廓发痒:“二姐,你撒谎的时候,耳朵会红哦~。”
祁礼在旁边看得直乐,赶紧找了个凳子坐下,准备当个安静的吃瓜群众。
正这时候,病房门被推开,邱惗愫走了进来。
“老师。”祁礼赶紧站起来,规规矩矩打了声招呼。
邱惗愫扫了眼扭在一块的俩人,眉头挑了挑,语气里带着点揶揄:“怎么每次见你们俩,都跟猫捉老鼠似的,打情骂俏没个完?”
祁礼赶紧找了个借口,“啊,老师,她们俩闹着玩呢。”
心里却在想,这俩人哪是闹着玩啊,分明就是欢喜冤家,吵得越凶越分不开。
顾鹿一被说得脸一热,伸手揪住南宫情冉的衣领,力道大得差点把人拎起来:“你明知我烦你,还一个劲凑过来,贱不贱?”
南宫情冉被揪着衣领,反而笑得更欢,故意露出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我可是病号哎,二姐这么凶巴巴的,是想对我动粗吗?传出去可要坏了名声。”
“呵!”顾鹿一气得手都抖了,猛地松开手,转身就想走,“我走了。”
“哎哎,二姐别急着走啊~。”南宫情冉在后面拉长了调子,语气里的调侃都快溢出来了,“这么快就走,是怕待会真舍不得我,掉眼泪吗?”
顾鹿一脚步顿住,攥着拳头差点没忍住回头给她一拳,咬着牙低吼:“你真是够了!”
“嘿嘿,二姐~。”南宫情冉突然收了玩笑的神色,声音轻了些,“要是讨厌我能让你记我久一点,那也值了。”
她挥了挥手,脸上又挂上那副欠揍的笑:“慢走啊,记得偶尔……想想我~。”
“滚!少在这恶心人!”顾鹿一气得都笑了,头也不回地甩上门,脚步声噔噔噔地消失在走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