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逆九天（碧瑶X秦无炎） 第57章 第57章 绝处逢生

秦无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略略低头打量了悬崖旁边的情况，视线在一块崖石上停留了片刻，低头道：“碧瑶，如果我们两个人掉下去摔死了，你会后悔吗?”

碧瑶道：“都什么时候了，就算我后悔，还来得及吗？”

秦无炎默然不语，把她抱得更紧，另一只手紧紧拽着藤蔓，一直攀附在悬崖石块上的脚猛地向后一蹬，两人随即离开了峭壁，长长的藤蔓坠着他们宛如秋千一般向着前方荡去，冷风呼呼地刮过他们的脸庞，恍如置身云端。

他看准了生长在峭壁上的藤木下方的一块凹陷处，环着碧瑶的手迅速地将她整个人都拉进自己的胸膛里，身体背对着悬崖底部，倏地放开藤蔓。随即，碧瑶只感觉到两人重重地砸在地上的声音，秦无炎的手依然紧紧地覆在她的背部，所以她整个身子都趴在了秦无炎身上。

无论任何时候，他总是这样小心翼翼地，体贴入微地照顾着她。

此时两人正蜷缩在崖壁上一块向内凹陷的石洞里，暮色和上方的藤木将两人的身影遮盖住，黑暗中有些看不清彼此的面容。

碧瑶连忙拉开他的手，爬了起来，轻轻把他上半身扶起，依偎在自己怀里，看着他双眼紧闭，脸上隐隐约约地流露出痛苦的神情，心里猛地一痛，着急地喊道：

“秦无炎，无炎！你快醒醒，醒醒啊！无炎……”

声音一阵比一阵急切......

碧瑶发觉自己的衣襟上似乎湿了一片，于是略微移身除去一些藤木树叶，藏身的地方立刻透出丝丝光亮来。

衣襟染上一片鲜红，她赶紧将秦无炎轻轻抬起身来，往他背后一看，一道又深又长的血口赫然映入眼帘，殷红的鲜血已经染红了背部的大半，她猛地想起刚才齐昊从半空劈下来的那一剑。

寒冰剑杀人，以冰冷的剑气最为可怕，哪怕剑不入体，那剑气也可伤人于无形之中，若不是秦无炎当时将她护在身下，此刻受这一剑的，就是她了！

碧瑶轻轻地将他背上被血浸湿了的衣衫轻轻拉开，浑然不知自己的泪水从什么时候开始流下，滚烫的泪珠一滴一滴地落在秦无炎的身上。

伤口被扯动带起一阵痛意，秦无炎努力缓缓睁开眼睛，看见她在哭，不禁急声道：“碧瑶，你受伤了吗？……”

碧瑶泣不成声，抱着他摇了摇头，哽咽道：“我没受伤，倒是你……你现在……一定很疼吧！……”

她脸颊紧紧地贴在秦无炎的额发上，紧闭着眼，不忍睁开去看他的伤口，黑亮的发丝垂在秦无炎的脸颊旁，散发出淡淡的芬芳。

秦无炎面色惨白，脸上却依然笑着，他吃力地慢慢扬手，抚摸着碧瑶的头，说道：“是，确实很疼，还好不是你！”

还好不是你，如果是你，我会心疼……

身体的疼痛算得了什么，心里的疼痛，才是最致命的……

碧瑶心中感动无限：“你怎么这么傻......”

秦无炎脸上浮现一抹温柔的笑：“我说过，我会护你周全！”

碧瑶听了，愈发不敢睁眼去看他，泪水止不住地落下。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那个曾经满口谎话诓骗她无数次的秦无炎，那个心机深沉、手段歹毒的秦无炎，那个身不由己、命途多舛的秦无炎，竟然会真的为了她而不顾一切地要护她周全。

那句话，她曾经当成他拉拢鬼王宗的幌子，当成他众多计谋中的一条，却没有想到，他骗了她所有，唯有这一句“护你周全”，却是那样的无比真切！

见碧瑶迟迟不说话，只是埋头哭泣着，秦无炎不禁有些着急，全然忘了自己伤痕累累，命不久矣，强撑着坐了起来，扶着碧瑶的肩膀，随后一边轻轻地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水，一边笑着故作轻松地道：“虽然看见你在为我哭，我很是开心，可是你哭得这么伤心，我还以为自己要死了呢！”

碧瑶抬手飞快地揩去脸上的泪水，瞪他一眼，没好气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秦无炎见她总算不再哭了，还有力气跟他说气话，便放下心来，云淡风轻地道：“笑着去死，也比哭着去死要好看多了吧!”

“呸呸呸，秦无炎，你就这么想死啊！你要是死了，我……我就……”

“你就怎样？”秦无炎唇角扬起一抹玩味的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碧瑶说不出自己会怎么样，又想起他的伤，于是借此含糊道：“问那么多干嘛？你不是还没死吗？快让我看看，你背上的伤怎么样了。”

说罢，她便扶着秦无炎的臂膀，掏出丝帕来，帮他清理着背后的伤口。将大部分血迹擦除以后，她才发现这伤口实在是深得很，透过红红的肌理，隐约可见寸寸阴森的白骨。

寒冰剑本就锐不可挡，加上齐昊修炼了多年，哪怕仅仅是剑气，也足以一剑毙命，还好他现在只是伤到了背部，没有性命之忧。

想到这里，碧瑶心里舒了一口气。

伤口清理得差不多时，碧瑶想起自己还随身带着治伤的药，便挪了挪身子，顺手就去解他的衣衫，刚刚帮他脱下上半身的外袍，就见秦无炎用略微吃惊的眼神看着她。

碧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脸上一阵发热，慢慢地缩回了手，转过身去背对着他说道：“你......你背上的伤必须把衣服脱了才好上药。”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脸上已经烫得不行，想起刚刚自己二话不说就去解秦无炎的衣服，真是......羞死人了！！！

秦无炎见她这般羞涩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他麻利地解下上半身的衣服，露出结实的胸膛和染遍了鲜血的后背。

他背上伤痕累累，除了被寒冰剑重创的一条正流血的伤口，其余都是旧伤。有几条疤痕极为醒目，合到一起像是被一只锋利无比的鹰爪抓伤，透过这伤痕，足可想见下手之人的狠戾毒辣。

碧瑶盯着那爪形伤痕，莫名涌起一种熟悉感，她隐约觉得，这伤好像也是因为她而留下的……可脑海里怎么也想不起来发生过什么。

“你要上药就快点吧，这里很冷的。”

这话带着几分可怜兮兮的意味，碧瑶回过神来，慢慢低头转过身去，坐在他背后，取出随身而带的创伤药，轻轻地洒在他的伤口上。

秦无炎强忍着痛没有发出呻吟，身体却不由得颤抖了一下，碧瑶一边给他上药，一边柔声道：“你忍一会儿，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半晌，她上完药，又从自己的衣衫上扯下一块干净的长布条，双手拿着布条覆盖在背部的伤口上，然后斜绕过他的肩膀，两手交叉在他的胸前，看上去像是从后面抱住了秦无炎一样。

碧瑶顿时感觉有些尴尬，停住了手，却又觉得，她似乎之前就跟他有过许多亲密的行为，没什么可尴尬的。

可是……那些记忆终究模糊，她压下心头乱七八糟的想法，飞快地打了一个结，帮他穿上衣服，扶着他让挪到一面石壁上，侧靠着休息。

暮色沉下，夕阳的余晖透过枝蔓落在秦无炎的脸上，苍白的面容染上了点点昏黄，他一直闭着眼睛，碧瑶坐在他身旁，有些不确定他是不是睡着了。

“秦无炎……”碧瑶轻声唤道。

“嗯？”他眼睫微动，连睁眼都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

“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秦无炎微怔，垂眸不敢去看她。怎么会没有想问的呢？他想问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也想问他为何会站在他这边跟张小凡对立，更想问她……还记得些什么？

但话到嘴边，却不知如何开口。

碧瑶道：“你没有想问我的，我却有很多问题要问你。”

她的神色严肃起来，盯着他道：“你为什么要让我忘了这十五年的事情？”

秦无炎猛地抬头，惊讶道：“你都想起来了？”

碧瑶自然是没有想起来的，忘忧蛊只有下蛊之人知道用多少灵力去解开。所以，她现在知道的这十五年里发生的事情，都是从苏真真、野狗那里听来的，尽管记不得细节，但发生了些什么事，她心里还是明白的。

但此刻，碧瑶只想气一气他，索性道：“没错，这十五年里的事情，我都想起来了。”

秦无炎半信半疑，剑眉紧蹙：“是谁帮你解的忘忧蛊？”

“一个黑衣人，我不知道他是谁。他还告诉我，是你与九幽冥帝做了交易才换得我重生的机会，是吗？”

她自知晓与秦无炎之间竟有长达九年的相伴时光，就一直对自己如何转世重生感到疑惑，到底是怎样的交易，他付出了什么，她只想一一弄清楚。

秦无炎此刻却在迅速地转动头脑分析着这件事，黑衣人竟然知道九幽冥帝？会是冥帝么？绝对不可能，冥帝就是因为无法在人间出现，才会每次都只用通灵之术与他联系，并要自己在人间为他做事。

敛魂术在她去了小池镇以后，也没有再触发过，所以不会是食魂怪，莫非是与食魂怪一起的那个黑衣人？

可如果此人与食魂怪有共同的目的，又为何没有对碧瑶下手？还要帮她解开忘忧蛊？

他思来想去，竟有些想不到这幕后的黑衣人可能会是谁，更想不明白他究竟要做些什么。

碧瑶见他迟迟不答，继续追问道：“你说呀！你到底与冥帝交换了什么条件？”她想了想，又道：“那个青铜壶神器，就是冥帝给你的吗？你大费周折攻打青云门，实际上只是为了拿到诛仙剑，因为这是冥帝交给你的任务？对么？”

她向来聪慧，很快就想到了这背后的缘由。

秦无炎觉得此事不需要瞒她，便点了点头道：“不错，我取诛仙剑是因为冥帝需要诛仙剑的戾气。至于他要做什么，我也不知道。”

“那你与他的交换条件呢？你还是没说！”碧瑶穷追不舍，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秦无炎却再次闭上了眼，喃喃道：“碧瑶……我很累，让我休息一会儿……”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沉没在黑暗里，而他的身体，也软软地倒在了碧瑶的身上，陷入了昏迷之中。

其实，早在幻月洞府时，他就已经全身力竭，后来能与张小凡拼上几招，全靠了吃下那些丹药。之后又趁着碧瑶与田灵儿相斗时，他用银针强行逼出身体的潜力，这才使得后来两人落下悬崖时，他也能有力气抓住藤蔓而活下来，但由于他的修为尽损耗太多，身体十分虚弱，才这么一会儿，便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

碧瑶没从他口中问出答案来，又急又气，却拿他没办法。他如今受伤严重，她也不可能打他一顿让他说实话，也只好由他枕在自己腿上歇息。

秦无炎的上半身躺在她腿上，脸部朝上，碧瑶低头凝视着他，苍白的面容，俊朗的五官棱角分明，是一张叫任何女子见了都会忍不住心动的脸。

但此刻，他眉头微蹙着，透露着隐隐的不安。

碧瑶伸出手，指腹轻轻按在他的眉间，抚平他那微皱的眉心。然而，她却发觉他身上的温度越来越低，凉得如同一块寒冰，身体也在颤抖。她不禁疑惑起来，如果是伤口受了感染，应该是发烫才对，可秦无炎却是浑身冰冷，难道是寒冰剑的剑气所致？

不......不对，寒冰剑虽然以寒如冰霜的剑气著称，但是那也只是伤人的一道剑气而已，可秦无炎现在的情况，浑身上下冰冷一片，这又是怎么回事？

“碧瑶......碧瑶......”

秦无炎冷得全身发抖，口中梦呓般地叫着她的名字，碧瑶连忙抱紧了他，回应道：“我在，我一直都在。”

“不要去……碧瑶，不要去……”

碧瑶愣了愣，脑海里翻腾起了相似的记忆，好像不久之前，他也是这样，抱着自己一直不停地喃喃自语……

她十分疑惑地问道：“你让我不要去哪儿？”

“……不要去……青云……”

她一下子怔住，神色恍惚间，想起来她急匆匆赶到幻月洞府时，他陷入幻境以后发狂的模样，还有从前他总是一次次拦在她面前，一遍遍地告诉她：“我不会再让你去青云了……”

可终究，他没有拦住。那时的她一心只有张小凡，连多看秦无炎一眼都觉得心烦。

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狠狠地击中了她的心，那样沉重、酸涩。

“无炎……”

碧瑶眼里的泪又溢了出来，她抬手，轻轻抚过他的眉眼，只觉得心里一阵阵泛疼，却又那么暖。

一些模糊的记忆竟也随之断断续续地浮现出来，她隐约想起了她还是慕瑶的时候，因为他在昏迷之中叫了“碧瑶”二字，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姑娘为此吃起了醋，甚至与他争执、误会！

原来，她竟然一直都是在吃自己的醋么？

她忽然就笑了起来，笑出了眼泪。

记忆虽已不在，可是她的心还记得，她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