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将军归来之后 第68章 平江岁月（三十四）

“你若是仍不信，大可派人去查苏家宗亲，以我父亲为本家，上下三代宗亲，我皆熟知。”苏沅慕看向谢空，气定神闲地说。

谢空面上的怀疑渐渐淡去，很快露出一抹笑容，“无妨。我也不会差人去查。其实，你是不是苏大学士之女，与我而言并无差别，反正，你只要能为我做此事即可。”

“这是自然。”苏沅慕点点头，而后将刚煮好的茶水递过去，“尝尝。”

谢空自然地接过来，低头抿了一口。

抿完，她才小口小口地喝起来。

“此事非同小可，我也不仅仅能为你报仇。”待到谢空喝完，苏沅慕又给她倒了一杯，语气笃定。

谢空点点头，“看出来了。”

“你迫不及待地朝我亮出身份，生怕我不让你做此事一样，怎么，苏大学士也同梁王有什么过节？”谢空抬眸看向苏沅慕，似笑非笑。

苏沅慕没正面回复，只淡笑道：“我等效忠天子，梁王忤逆天子意志，勾结倭人，是为谋反。做臣子的，闻此事，岂能置之不理？”

谢空收回视线，淡淡一笑，自然不相信苏沅慕的说辞。

她清楚，眼前这个温婉女人，向来喜欢隐于暗中，猎物出现了才会探身而出。

“不管如何，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苏沅慕举杯，朝谢空遥遥相碰，笑容明媚和煦。

谢空知晓她的暗示，举杯应了下来，算是让两人站在同一条船上。

“梁王之事，三言两语说不清，你若想知晓更多，怕是要留在这。”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谢空放下茶杯，看向苏沅慕，试探道。

苏沅慕答应地很果断，“情理之中，你我既然合作，我也有事要与你细细去说。”

“嗯。”谢空微微颔首，朝四周看去，“你先在这里住着，我马上让大秦去为你在我那里收拾出一间屋子来。”

“好，有劳谢小姐了。”苏沅慕笑了笑，顿了顿，又道：“谢小姐，我有一事想问。”

“你说。”谢空看向苏沅慕，面无波澜。

苏沅慕想了想，问道：“那日我在萧县城内，曾救下一患有腿疾的女子。那坐在四轮车上的女子，可是你？”

“是我。”谢空一口应下。

苏沅慕有些没料到她回答地这么干脆果断，微微愣神，旋即又道：“你会易容？”

“不错。”谢空点点头。

“如此奇技，可否授于我？”苏沅慕紧盯着谢空，眸中闪着渴求。

谢空避开她的眼神，淡声道：“你学这个做什么？”

“日后总能用上。”苏沅慕神色凝重了一些，“你就把我当成无名阁的一员，别人为你做事，我也为你做事，他们会的，我自然也要学一学。”

“我身手不好，干不来飞檐走壁的活，总能学学易容吧？”

谢空笑了，“苏小姐，没人能从你这里占到便宜吧？”

说着，谢空又道：“你说的好听，不还是想从我这里偷师学艺？我真是有些好奇了，你为萧姝仪做了这么多事，按你的性子，绝不可能白干，也不知道萧姝仪给了你什么好处，你一个千金大小姐，也该什么都不缺才是。”

谢空觉得，苏沅慕就像滑溜溜的泥鳅一样，看似被她握在手心，又随时都会滑出去。原本以为谈妥了的事，苏沅慕又突然提出要学她的独门绝技，当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

她掌管无名阁这么多年，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人，软硬不吃，刀枪不入，偏偏碍于身份不能把她怎么样。

“也罢，比起我，也许你从萧姝仪那里捞的更多。”见苏沅慕只笑不回话，谢空轻叹了一声，语气有些无奈。

谢空说错了，她还真没从萧姝仪那里捞到什么，无非是利用职权帮左熙言买到了药材。

心里这样想着，苏沅慕无声地笑了笑，没去戳穿谢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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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晃，就到了腊月底。

自从上次从萧县回来，没见到苏沅慕，左熙言总是不能心安。

还有两三日就到除夕了，左平婉突然收到了来自朝廷的急诏。诏中说，圣上过了正月便会下江南，让左平婉把平江这边的行宫重新修缮一番。

与此同时，左熙言也收到了三公主传来的密信，询问她兵粮财的进展。

圣上南下和三公主密信就像两座大山一样压在左熙言心头，她有许许多多的事要去做。

上次在萧县同叶泠商议后，回了平江她就开始着手搜集平江通判等人的罪证，搜罗完一并书信给京城的堂叔左鸿礼，由他联系三公主、安排人弹劾上奏，一切妥当的话，很快平江就能完全落在她们手中。

粮财暂时不用她操心，左震会用商会做掩盖，慢慢为她屯粮屯钱。

关键在于兵士，同西凉五年征战，大宁早已折损不少兵士，现在大部分精锐还在西北关外左骁手里，另一部分回了京城，虽然左元正掌管着，可还是在朝中大臣眼皮子底下，变为了京防军，很难完全为她所用。

如今之景，屯兵很难，就算是搜罗到了壮丁，也得左熙言亲自去训，可她现在身子还没完全好。

这一件件大事压下来，左熙言很是心累，尤其是，苏沅慕不在她身边，她很大一部分心神都留在了苏沅慕身上。

她想让苏沅慕留在自己身边，时时能见到，才好。

就像她刚到平江那会儿，她们两个待在滁山后苑，堪称琴瑟和鸣。

经此一事，左熙言知道，两个人之间有些嫌隙，心意并不相通，不可能同之前那样相安无事。但不论如何，苏沅慕眼下寄人篱下，为他人所用，这是左熙言所不能忍受的。

腊月底，年关将至，虽然还没有苏沅慕的消息，但左熙言相信，苏沅慕身在萧县，便不可能不去探望祖父母。

于是她找来叶泠，要一同再去萧县，到乡下苏家老宅一趟。

叶泠虽无奈，但想到这半月来左熙言还算本分老实，加之她见左熙言实在是挂念苏沅慕，便也不忍心拒绝她，就同她一起去了萧县。

深冬时节，大雪纷飞，官道早已被白雪覆盖。百姓都待在家里过年，路上行人寥寥无几。

原本左熙言想着抄近路翻山过去，但是大雪封山，她们走不了山道，只好绕远路走官道。

原本半日就能到萧县，两个人足足走了一整天，傍晚的时候才进了城。

左熙言从未来过乡下苏家老宅，但曾听苏沅慕说过位置，便循着大致方向朝乡下赶去。

苏家老宅很有名，虽然只是普普通通的乡下小院，但是方圆几里没有不知道的。

两人先在路边寻一小店吃了些汤饼暖胃，而后从店家那里打听到了苏家老宅具体的位置。

店家见她们身着锦衣，马车内好像装着满满的包裹，便以为二人是苏大学士手下派来为二老送年货的，很是热情地为她们指了路，言语间，不乏谄媚。

店家说得很详细，左熙言她们在他的指示下，不多时便找到了苏家老宅。

老宅跟周围的乡下小院没什么区别，无非是篱笆更紧实更高大些，木门也更厚重雄伟。

朝中大臣，都对苏家老宅有所耳闻。苏大学士位极人臣，理应享受荣华富贵，却未修缮老宅，仍让其维持着破旧的乡下小院原貌，甚至连父母都不接入京城。

曾有朝臣弹劾苏大学士不孝，有失儒者风范，有违天理人伦。苏大学士便上书一封，称父母年事已高，不宜舟车劳顿，且乡土情深，更宜留在故土颐养天年。他需要为圣上尽忠，不能时时回到故土，但在萧县留有宗亲，宗亲会替他关照父母。

这番说辞一出，苏文升把留在京城拔高到为圣上尽忠，引得圣上当庭赞赏，夸他勤俭廉洁。

左熙言来了亲眼见了，才发现，眼前这个有些破旧的苏家老宅，的确能为苏文升树一个廉洁的名声。

苏家老宅很是昏暗，像是无人居住一般。

左熙言和叶泠面面相觑，叶泠先开了口：“怎么进去？”

“不知道二老是不是歇下了。”左熙言喃喃，“带了礼品过来的，自然要进去。”

说着，她往东面走了两步，顺着篱笆往上看。

“这屋子，看着不像有人。”叶泠朝里看了看，语气有些狐疑。

“我进去看看？”叶泠看向左熙言，又看了看篱笆。

左熙言会意，犹豫道：“有些失礼.....”

叶泠白了她一眼，“都来了还说这些，我尽量轻一点。”

“行。”左熙言也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当即点头。

叶泠搓搓手，扭了扭身子活动活动筋骨，旋即轻轻提气，小跑一段后顺着篱笆向上攀登。

篱笆震颤起来，上面的雪立马扑簌扑簌地抖落，发出一连串悉悉索索的声音。

叶泠动作轻快敏捷，数息之间她已轻巧地翻落到院内，皮靴落在积雪上，发出一声闷响。

叶泠朝西面走了几步，而后朝北面小屋的方向走去。

她身着一身雪白，在黑夜里倒还算显眼。

左熙言盯着她的背影，看着白色的纤瘦身影逐渐隐没在夜色中。

不多时，叶泠折返回来了，步子有些匆忙。

离得远，左熙言看不清她的面容，但能感受到来人的焦急。

“怎么了？”左熙言急急出声。

隔着篱笆，叶泠回道：“屋里没人。”

“没人？”左熙言音调高了一些，疑惑起来。

叶泠“嗯”了一声，旋即用同样地方式翻了回来，稳稳地落在左熙言身边。

左熙言偏头看她，见她双颊变红，吐气有些粗重。

“我把几间屋子都看了看，都上着锁，全然不像有人的样子。”叶泠耸了耸肩。

“奇怪......”左熙言蹙眉道，“还有两日就除夕了，他们怎么会不在家？”

“会不会是被苏小姐接走了？”叶泠接口道。

左熙言摇了摇头，“不会，子忻现在在萧姝仪那，用着游子忻的身份，断然不可能去接她祖父母。”

“也是。”叶泠点点头，“那就是苏家别的宗亲？毕竟年关了，苏大学士回不来，总不能放任两个老人孤苦伶仃地留在乡下。”

“应该就是这样。”左熙言深以为然，“苏大学士很少离京，这么多年了，父母都是靠着宗亲帮衬。”

“原本我想着，子忻已在萧县，必然要回来探望祖父母。她极为孝顺，尽管碍于身份不能把祖父母接走，也该寻个理由留在这陪伴才对.....”

叶泠打断她，“你想说，苏小姐不在合意山庄？”

左熙言顿住，同叶泠对视一眼，如实道：“我还是不放心，总觉得奇怪。”

“那我们便去找萧姝仪。”叶泠语气果断，“看你一天天心不在焉的，我非得把苏小姐给你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