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将军归来之后 第28章 逢时夏至（二十八）

左熙言同钟灵一样，都是自己骑着马就来了。

她来得时候不巧，大臣们基本来完了，苏文升在里面忙着，苏沅慕又刚领着钟灵进去，此刻苏府门口只剩几个家仆。

左熙言瞧见苏沅慕带着一个人进去了，也知道自己现在处境有一些尴尬。

尴尬归尴尬，人来了，总不能不进去。

她刚一下马，就有苏府的家仆过来，询问她要不要替她把马牵到马厩。

左熙言颔首，家仆恭恭敬敬地把马牵走了。

彩月看向朝苏府大门走的左熙言，心下有些咯噔。

她知道自家小姐在等左将军，只是刚巧送钟灵进去了。

彩月跟在苏沅慕身边最久，最懂她的心思，知道要是让左熙言没人迎接就进去了，苏沅慕一定会自责的。

于是连忙把人叫住，“左将军！”

左熙言脚步一顿，打量起这个叫住她的侍女。

她对这个长相温婉，瞧着柔柔弱弱的侍女有印象，知道这人是苏沅慕的贴身侍女彩月。彩月也是平江人，据说是苏沅慕很小的时候苏文升在街上赎回来的，原本是一个被牙人买卖的女童，被苏文升赎回来后成了苏沅慕的玩伴，后来做了她的贴身侍女。

左熙言对彩月一向印象很好，记忆里这个是侍女就是个不爱多言的勤快人。

这次被她叫住，倒是让左熙言有些惊讶。

“左将军且慢，我家小姐方才刚送了钟小姐进去，马上就会回来了。”彩月连忙挽留左熙言。

原来那个人是钟灵啊。方才左熙言还疑惑，看苏沅慕领着一个远看像是少女的人进去，让她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钟小姐近日常来府上？”左熙言略一沉吟，问道。

彩月如实道：“回左将军，我家小姐回来后，钟小姐曾携礼来府上探望，之后也来过几次。”

左熙言点点头，思索起来。

“钟家只有钟灵一个人来过吗？”左熙言看向彩月，又问。

彩月想了想，很快点头道：“是只有钟小姐一个人来过。”

左熙言没再多问，背过身，负手而立，静静候着。

苏沅慕把钟灵送进去安顿好，便匆匆地往门口走去。

临近苏府大门，苏沅慕就看见一高挑身影。那人穿着崧蓝色的宽袖长袍，袍衫足足垂至踝部，腰间束以革带，足踏黑履，全然一朝臣扮相。

衣服是官服的样式，却不是官服，也没有同其他朝臣一样头戴幞头，而是将长长的发丝高高盘起，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来。

苏沅慕走近了，笑了起来。

左熙言背对着她，没见到苏沅慕的笑容，等到脚步声回头看时，苏沅慕已然将笑意收了起来。

“恭迎左将军。”苏沅慕靠近了一些，语气还算柔和。

左熙言垂手而立，微微低头，同苏沅慕对视，意图看出她的情绪来。

苏沅慕迎上她直白的视线，面上并无波澜。

两人对视片刻，左熙言先收回了视线。

“请将军跟我进来吧。”苏沅慕垂眸，转身朝苏府里面走去。

苏府不算大，过了大门，穿过一低矮的门房便来到一处大院里，院子的四方都盖有青灰色的平房，坐北朝南的房屋是一长栋二层小楼，明显是一栋主楼。

院子东面平房间有一小拱门，过了那个拱门便到了苏沅慕的小院子。

左熙言一进苏府大院，便习惯性地朝东门拱门看了一眼。

往常苏府大院里都是来往劳作的家仆，也会晾晒一些食材。今日这院里面摆满了案几，人头攒动，人声鼎沸，颇有那日皇帝在武英殿大宴群臣的气势。

苏沅慕带着左熙言进来时，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最开始他们还没认清来人是左熙言，等走近了认清了，院里的交谈声小了不少，一个个眼神都在左熙言和苏沅慕身上徘徊。

苏沅慕自始至终面带温婉和煦的微笑，朝看来的朝臣一一回视。

她走在左熙言前面三步，跟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带着她朝里面走去。

苏府院子里摆着的案几也是有讲究的，秉持着由近及远的原则，将所有的案几摆成了一个扇弧形。

每个人坐的位置也都是苏文升和苏沅慕商讨过的，他们要同有权有势的朝臣亲近，还要避免有嫌隙的朝臣坐在一起。

方才苏沅慕亲自把钟灵送进来，就是要单独安排她的座位，让钟灵同她挨着坐在一起。若是让钟灵坐的太远，传到钟家，可就不好了。

左熙言进来的时候，不少人都好奇，苏家会让她坐在哪？

苏沅慕自然不会让左熙言坐在她身边。坐得太近，两个人若是不说话，又尴尬又让人看笑话，交谈得多了，又要引朝臣猜忌。坐得太远，就是在给左家办难看，着实是有些两难。

不过苏沅慕有着自己的解决方法。

她把户部尚书左鸿礼的位子安排在柴尚书左边，而柴尚书右边坐着的就是苏文升。

左熙言被苏沅慕带着，走到了最前面，就坐在左鸿礼身旁。

待左熙言落座，一直盯着她俩的部分朝臣收回了视线，心下有了自己的判断。

苏沅慕这样安排，一方面让左熙言同那些肱骨重臣一列，不至于辱了她的身份，另一方面也拉开了她二人的距离，也不至于起冲突，倒是两全。

可是苏沅慕这么一安排，几乎就是在朝臣面前坐实了她二人的隔阂与嫌隙。

左熙言自然能懂苏沅慕的意思，只是一时间，还有些不太能适应。

她看着苏沅慕朝东走去的背影，有些出神。

宾朋差不多来齐了，苏文升就吩咐下人上酒菜。

今日苏府不仅准备了丰盛的菜肴，还在京城请了最好了戏班子来。

苏府院里载歌载舞，觥筹交错，一片欢声笑语。

左熙言心情有些烦闷。苏沅慕就坐在她对面的长桌上，身旁坐着阮涵和钟灵。

在她眼里，那两个人跟麻雀一样，缠着苏沅慕叽叽喳喳的。

苏沅慕也不再同之前的一样封闭自己，而是主动交际起来，同今日来苏府上的世家公子小姐们一一碰杯交谈。

这院里俨然成了一苏文升为中心的朝臣派和以苏沅慕为中心的公子小姐派，两派人各自交谈，都挺融洽。

可惜的是，明明那么年轻，左熙言现在却在“朝臣派”里。一些个朝臣武将想同她交谈，看见她那冰冷锐利的眼神和沉郁的面色，又都不敢上前了。

贸然离场是不可能的，左熙言只好一个人喝闷酒，一杯又一杯。

苏沅慕在场中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看见左熙言还坐在那里，身旁的侍女又给她上了一壶酒，心下有些不忍。

但是表面功夫还要做足，就是要让朝臣知道，苏家是苏家，左家是左家。

这是她跟左熙言无声的默契，两个人都要配合好才行。

这场晚宴持续了很长时间，苏府摆出了上好的酒酿，不少官员平日里都没喝过，这一喝就喝的酩酊大醉。

这会儿早已入夜，天色昏暗。苏文升早有考量，提前让人收拾了不少客房出来，让喝醉的宾朋就此歇下，明日天亮再回府。

苏府地处偏僻，许多官员都是跨了小半个淮安过来。

苏文升说了有客房供大家安顿，平日里同他走得近的朝臣就没跟他客气，尤其是文渊阁的那些翰林，当即就去选客房了。

用膳的时候，苏沅慕就没让阮涵和钟灵过多饮酒，这会儿两个人还算神智清醒，能自己回去。

“钟妹妹，时候不早了，你一个人回去，我实在不放心，不如就在此歇下吧，若是住不惯客房，也可以住在我那里。”见钟灵要去牵马，苏沅慕说道。

钟灵朝她笑笑，不在意地说：“放心吧苏姐姐，我在家里住习惯了。而且，我身手也不错，不会有危险的。”

听她这样说，苏沅慕回道：“那行，那我同你一起去牵马吧，送送你。”

说着，她就先同阮涵告辞，而后带着钟灵朝马厩走。

到马厩的时候，苏沅慕发现，左熙言的马还没有牵走。

左熙言没走？她是要在苏府住下？

苏沅慕心下一惊，思绪立马被左熙言填满。

她没再同钟灵长篇大论地作别，把人送走就赶快往院子里走。

路上碰到了小跑过来的流春，二人对视一眼，流春喘着气说：“小姐，左将军方才找到彩月，说要歇在府上。”

果然。

苏沅慕暂时摸不清左熙言的心思，连忙吩咐道：“把左将军安顿在我那边的东厢房，不要引人注目。”

流春得令，又匆匆地跑回去。

苏沅慕进了大院，就把彩月叫过来，又喊了几个家仆，同苏文升一起安顿要留下来过夜的官员。

半个时辰过去了，他们才把官员们安顿好，留苏文升在那边给官员们准备被褥，苏沅慕则带着家仆赶到膳房，开始准备醒酒汤。

等一大锅醒酒汤熬好，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

苏沅慕带着家仆把醒酒汤送过去，又差了几个人去把苏府好好巡逻一遍。

一切都安顿妥当，苏沅慕觉得疲乏极了。

她朝自己的小院子走去，没多久就见到了站在拱门边上等着的流春。

“左将军安顿好了吗？”苏沅慕关切地问。

原本以为很快就能来找她，不曾想把那一群官员安顿下来要花这么长时间。

“都已妥当了。只是半个时辰前，左将军曾差人传话，从府上讨了一壶烈酒。我就从咱们这边的小厨房给左将军送过去了一壶。”流春小声说道。

“烈酒？晚宴上不是饮过酒了？”苏沅慕眉头一皱。

方才在晚宴上，她可没见左熙言少喝。

“左将军说，随军出征在关外待久了，喝不惯晚宴上的“寡水”，就要了一些烈酒。”

“……我知道了，你歇息吧 ，我马上亲自去看看。”

苏沅慕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旋即又觉得有些好笑。

左熙言哪是在向流春要烈酒，分明是......要她过去。

这么明显的暗示，苏沅慕不会不懂。

苏沅慕：真是沉不住气。

左熙言：只在你这沉不住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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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逢时夏至（二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