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叶似火,潺潺的流水声传入耳中。
整个紫金峰,只剩下明映琉一人。
他望着往下蜿蜒的台阶。
以前,那个人从不会离峰,从不会。
枫叶愈发红,血一样的颜色,连带着周遭的温度也攀升了不少。
明映琉察觉到不对,及时收敛了气息。
他摁了摁自己的右手手腕,绚烂剑气烟火般炸开一瞬。
红叶纷飞,火红疏离的身影乍然消失在了原地。
缙云山是赫赫有名的仙山,围绕它建起的城池自然也是富饶无比。
今年又逢仙君招收弟子,城中就更是热闹非凡了。
宽阔的街道上什么装扮的人都有,街道两旁的商铺招呼得热火朝天。
一座装潢格外奢华的阁楼鹤立鸡群,檐下金铃在阳光下泛着锋利的金光。
在阵阵动听的金铃响声里,传来了女人叫卖声。
声音虽大却并不显得粗犷,反倒自带一番婉约。
“霓裳楼新出了不少首饰衣裳,价格童叟无欺,买来送心上人或自用都很划算,诸位郎君姑娘可来瞧瞧?”
霓裳阁是修士们最爱光顾的地方,从不缺生意。
女人喊完,便自顾自低下头整理起行走间乱了的绦带。
绦带刚捋顺,她目光所及出就出现了一抹纯白色的衣摆。
那衣摆的用料极为讲究,看着好像是一尘不染的素白色,实则却在阳光下微微泛着月白星朗般的蓝。
女子常年和料子打交道,一双眼睛很是毒辣,她不消细看,便知这是专供大世家的天华绸。
这个料子很稀少,说是寸绸寸金也不为过。
来者非富即贵,是大、顾、客!
女人两眼放光,她带着势在必得的眼神抬起头,旋即愣住了。
来者戴了顶同色的帷帽,垂至胸前的纱幔将他的容貌遮得严严实实,是个实打实的男人。
银装素裹的打扮,中规中矩的修为,生人勿近的架势,尘封在女人脑海深处的记忆顷刻勃发。
这岂止是大顾客,这可是她们霓裳阁消失了整整二十多年的财神爷啊!
“财……啊不是,齐公子,多年未见,您还是这么喜欢这一身啊。”女人笑眯眯停在三尺之外,盈盈一伸手,“您里边请?”
被唤作齐公子的栖迟略一颔首,跟着女人进了阁楼。
因着是老主顾,女人想也没想就直接把人带上了第三层楼。
东西还没上来,好吃好喝的倒是已经换了一轮了。
只是栖迟一口也没碰。
修士几乎不吃东西。女人对此司空见惯,站在一旁问:“齐公子还是老规矩么?”
栖迟点了下头。
女人:“还是红色?”
栖迟再点了下头。
“……”
女人眼角一抽,大财神钱虽多,可每次来都跟门神似的往那一杵,一句话也不说,真是叫她憋得难受。
“那就这么着。”虽然心中是一个想法,女人表面还是笑眯眯的,“您且喝点茶,我去取些衣裳您看看。”
说完,她便走了出去。
霓裳阁一共三层楼,最上层是专门照顾贵客的。同理,他们的需求也是以最快速度得到满足。
栖迟等了没一会,女人便领着一队人进了房间,拿着衣裳一字排开。
“这些都是近年来的新品法衣,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好。”待衣服一件件展开,女人便轻言细语介绍,“无论是衣料还是上面的法阵,都是由专门的师傅制作,贴身便能变换成合适的形态,绝对配得上您的身份。”
端坐的人终于起身。
栖迟在一件件衣裳旁踱步而过,细细瞧着上面的纹路。
“不过红色好看是好看,但有些扎眼,或许不太适合太稳重的人穿。”女人想着栖迟表现出来的样子,在心里稍微猜了猜,说道,“我也拿了些其他低调一点的颜色,譬如和您身上差不多的银白,月白……”
“不用。”栖迟想也不想便拒绝了,他目光落在那一排红衣上,“这颜色最衬他。”
女人立刻不多说了:“行。一件一万上品灵石,您选哪件?”
栖迟眼都不眨:“都要。”
“欸!”
话音一落,女人立刻喜笑颜开。
她带着人下去包衣裳,等再进门时就把一枚储物戒放在了桌上。
“齐公子许久没来霓裳阁了,”女人说,“近年霓裳阁可多了不少新玩意。像什么玉啊金啊,最配这样的颜色。”
她说着悄悄打量着栖迟:“您心上人这么喜欢红色,一定爱漂亮,肯定也喜欢这些簪子玉坠,买回去她指定开心。”
本来拿了戒指的人停下脚步,他略微颔首,语气淡淡:“看看。”
女人漏出一抹果然如此的微笑:“好。”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位齐公子也不例外啊。
栖迟本来是心动了,可当看着送上来的东西,便知明映琉不会喜欢。
挑来挑去,栖迟挑中了一支成色不错的素玉簪子,只有簪头嵌着几缕金丝,看上去很配他的大弟子。
栖迟:“就这个吧。”
女人看着栖迟的挑选方式便知他对此兴致不高,约莫他喜欢的人也不爱这些东西。
不过就这一根素玉簪子,就够抵霓裳阁大半年的收入了。
女人识趣的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笑盈盈拿盒子装起来,说着漂亮的话:“公子好眼光,这可是五百年才生的水玉,那位姑娘一定会喜欢。”
栖迟听到此话,眉头挑了一下,他捏住特别的字眼:“姑娘?”
女人一愣:“难道不是么?”
栖迟:“不是。”
气氛一时变得尴尬起来。
“原来是位公子啊,那一定和您很是般配。”女人眨了一下眼,面不改色说,“这簪子我另外装了个盒子,方便您送出去。”
说话间,一个散发着暗香的木盒递到了栖迟眼前。
栖迟望着盒子,迟迟没有接过去。
久到女人以为对方反悔时,他才伸手,把木盒攥在手里。
盒上的纹路清晰印在掌心中,栖迟随口道:“结账吧。”
“好。”女人快步上前打开了门,笑着道,“结账在一楼,公子小心脚下。”
栖迟颔首,提步下了楼。
只是临到一楼出口时,栖迟却停了下来。
女人察觉到了栖迟的停顿,她也停了下来,顺着栖迟的目光看了过去。
那里挂着几件崭新的衣裳。
“那些衣裳是今年才制出来的。”她适时出声,“虽然比三楼的差些,但也不可多得了,公子要去瞧瞧么?”
“不必。”栖迟收回目光,“那几件有小孩穿的么?”
他想了想:“约莫十岁往上。”
女人:“有!这些衣裳都有,颜色也很多……”
栖迟:“就那几件,带走一起算账。”
他说完,毫不留恋下了楼。
明映琉是在巳正左右收到了栖迟的传音,语句简短,只叫他去紫金殿。
传音来得快断得也快,既没给明映琉多想的时间,也没给他拒绝的机会。
以如今他俩的关系,师父找他肯定是有要紧的事。
估摸是为了师弟。
明映琉捏了下指节,若无其事拉开门走了出去。
传音发出去不久,安静的走廊上就传来轻巧的脚步声。
紧接着,沉重的大门就被人推开了。
推门声响起的瞬间,栖迟便放下手里的竹卷。
他抬眼,看向明映琉。
那人一见到自己,就要恭顺行礼。
栖迟眉峰一压,搁在桌面上的手几不可微一扬,按下了明映琉抬起的手。
他锐利的眼神落在明映琉身上,语气难辨喜怒:“现在只有你我,也要守规矩么?”
明映琉垂下眼避开栖迟的目光,无动于衷道:“只是徒弟应尽的礼数。”
“应尽的礼数?”栖迟没有起伏的复述一遍。
他注视着明映琉,一字一句说:“那为师无需你拜。以前什么样,现在什么样。”
以前?明映琉闻言后,心中失笑。师父居然和他说起以前了?
明映琉没忍住抬眼,与栖迟对视,企图从中间看出一点别样的情绪。
奈何对方眼神坦坦荡荡,一片清明。
也是,明映琉心想,师父从始至终对他都是一样的。
否则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他越端正,越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无时无刻,不向这个人证明他当初想的都是真的。
师父愿意和他同以前一样相处,何尝不是为他铺了往下走的台阶?
明映琉敛眉,没有再一板一眼的行礼,而是规规矩矩说:“弟子明白了。”
落在身上的清凌目光总算撤去。
栖迟绷着脸,缓缓松开了桌下掩在袖子里收紧的手。
他听见自己用发紧的声线说:“明白就好。”
明映琉略微松懈下来,他望向栖迟:“师尊唤弟子前来所谓何事?”
栖迟从上至下看了明映琉一圈,缓慢说道:“楮叶好歹是紫金峰的弟子,要用的东西为师都备了更好的。除了缙云山的宗服外,我另外给他置了几件新衣,他若不喜欢穿宗服,也可换这些。你待会带给他。”
栖迟的话印证了明映琉的猜想。
在他幼时,师父也是这么照顾他的。
如今这么照顾师弟,自然无可厚非。
明映琉收敛心神,平静点点头,问:“师尊还有其他事么,若没有,我便把这些东西带去竹院了?”
栖迟摩挲着竹简,他飞快扫了眼明映琉身上的衣服:“你衣裳……”
见栖迟这个模样,明映琉还以为自己衣裳乱了。
他脸庞温度一升,飞快低头察看,发现一切都是好好的。
明映琉不明所以,抬头疑惑看着栖迟。
栖迟放在唇上的手半握着,他目光轻轻扫过明映琉露出来的手腕,咳了声:“有些小了。”
明映琉:“……”
他突然觉得栖迟的目光很热,手更是宛若烫着般往后一缩。
少年浓密蜷曲的眼睫颤得飞快,说话都打起了磕绊:“弟,弟子觉得还好……不过师父提醒得是,弟子知错了。我想起师叔叫人送了衣裳来,我这就回去换上。”
明映琉说完,都顾不上什么礼不礼的,转身就快步走到屏风旁的矮榻旁,伸手去拿案几上的托盘。
栖迟眉梢微挑,好生动的大徒弟。
他适时错开了自己的目光,好让人不要这么慌张:“等等。”
栖迟没再看他,明映琉悄悄松了口气,他直起身,手却没再露出来:“师尊还有吩咐?”
语气一如往常的恭顺,让栖迟抿了一下唇。
“红色那套是你的。”栖迟的声音慢慢响起,平淡的语调却让明映琉耳尖一点一点灼热起来,“你闭关这么些年,为师买的不一定合身,你先换上看看?”
某人为了送衣服脑瓜子转飞快
师尊:直接送他不一定收,但是我一人买几套,他一定收![化了]
[师尊巧计送衣裳]
这文我为了保证我能力内的质量,更起来会慢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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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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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添新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