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散尽玉楼春 第20章 薛恒

章云璟语气冷然，说出的话却是随意的像在谈论今晚的吃食。

“你！”

“两位爱卿。”薛煜淡淡开口打断了章云璟和张丞相的对话，“两位都是国之栋梁，要是互相之间离心，让朕心难安啊。”

“陛下恕罪。”

时攸的指尖微微发冷，察觉到徐栀柔询问的眼神后轻轻摇了摇头。顺着说话的声音时攸悄悄往前看去，张丞相似是对章云璟颇有偏见，虽然薛煜阻止了他们的明嘲暗讽，但张丞相的脸色还是不好。

小插曲过后，薛煜接连赏赐了在此次战役中有功的将士，气氛逐渐变暖。时攸静静地听着，时不时抬头悄悄打量着大殿中央站着的人和周围人的样貌。

但除去一开始薛煜指出时攸是望江楼的东家时她感受到了一些带着恶意的视线后就再无异常。大殿两侧，一面的席位是亲王，朝臣及其亲眷，另一侧则是后宫妃嫔。

对面的妃嫔都是各有千秋，花团锦簇。时攸更好奇的是亲王和大臣的这一面，不过因为角度原因看的并不是很清楚。

“好啊，我朝有尔等将士，方能护我大朔安宁！”薛煜举起面前的酒杯，朗声道：“愿我大朔国泰民安，再无战事！”

底下众人亦是举起酒杯，齐声道：“陛下圣明！”

宴会结束，时攸绷了一天的神经总算得了片刻的放松。等薛煜离开后，章云璟走到时攸身边。今天章云璟的装扮和他以往的样子有很大的不同，除却衣服的样式外，头发也不是披散着，而是尽数用冠固定住，中间插了一支簪子。

“怎么走神了，累了？早些回去？”

周围人多眼杂，一向闹腾的徐栀柔此时都老实了不少，凑在时攸身边仿佛无声地催促着。时攸才一点头，就见张丞相从前方走过，见到章云璟后一甩袖子，仰着脑袋快步朝前走。

章云璟依旧是那副不甚在意的模样，背着手也准备朝外走去。结果没走几步，就见一位内侍快步追上了前面的张丞相，与此同时，时攸三人的身边也传来了内侍略显尖细的声音。

“章将军留步。”内侍行礼后道，“陛下请章将军到御书房议事。”

章云璟的指尖相互捻了捻，应了一声后转头看向时攸和徐栀柔：“回去的路上小心。”

“将军。”时攸还没开口，内侍就抢先说道，“陛下召了多位大人商讨边疆治理一事，也吩咐了各位的家眷可至御花园暂且歇息，届时一同出宫。”

时攸闻言垂下了眼帘，心里自然是极其的不愿意，也警惕于这背后的原因，总不能真是为了赏花。

“敢问一句，可是只有大臣家眷吗？”

内侍听到时攸的话后顿了一下，很快道：“还有敏贵妃娘娘和淑妃娘娘。”

“多谢。”说着时攸唤了一声章云璟，“将军既然有公事便去吧，我会照顾好栀柔的。”

时攸仰头望着章云璟，对方微蹙着眉头，似是还有些不放心，但最终点了点头。

待章云璟转身离开，时攸和徐栀柔也跟着走过来的宫女朝另一条路走去。二人前方大概是几位相熟的夫人，正凑在一起低声交谈。

在进宫前，章云璟对时攸和徐栀柔说起过宫里的娘娘。其中着重说过敏贵妃和淑妃。前者是张丞相的嫡女，中宫空缺，敏贵妃手握协理六宫的权利，在后宫中势力极大。而另一位淑妃则是户部尚书之女，据说颇得圣心，也有协理六宫的权利，虽说位份上低了一些，但也能和敏贵妃分庭抗礼。

刚刚的另一位内侍去到了张丞相身边，想来张夫人也会留下。边疆治理也需要银钱，户部大概也需要参加。时攸想着，与其说是让家眷们暂且休息，更像是给她们二人的恩典。

毕竟进宫之后想要再见到家人也不是一件易事。

感受到徐栀柔的紧张，时攸伸手拉住她的手笑了笑。徐栀柔压低了声音把嘴凑到时攸耳边，眼睛还谨慎地盯着走在前方引路的宫女：“阿攸，你说云璟哥和她父亲政见不和，云璟哥还把她爹气的够呛，等会不会故意欺负你吧！”

时攸：“......回去少看点话本子。”

“人家还不是担心你。”

被徐栀柔一打岔，时攸那本来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不少。虽然时攸不相信薛煜此举只是单纯的给敏贵妃和淑妃一个恩典，更何况是在张家逐渐势大的时候，但徐栀柔所担心的事情大概率还是不会发生的。

一旦事情闹大这可不是简单的玩闹可以遮掩过去的，更何况时攸与她们并无利益冲突，能在后宫中屹立多年的人不该那么愚蠢。

“时姑娘留步。”

一道温和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时攸回头见到一位不算特别陌生的人，顺便庆幸徐栀柔刚刚说话的声音很低，没让人家的母亲听到她们讨论她的女儿。

张夫人很快走到了时攸面前：“我可否能与二位同行？”

“张夫人客气了，请。”

宫道长的仿佛看不见尽头，走了几步张夫人开口道：“时姑娘和我想象的很不一样，通身的气度和举止，倒像是世家闺秀。”

时攸浅笑道：“多谢张夫人夸奖，我能有幸进宫自然是处处小心生怕出错。”

“这种场合自然是麻烦的。”

时攸听到张夫人的话后不动神色地看了她一眼，虽然不再是花样年华，但能够看出她保养的极好，岁月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只有眼角的细纹没能藏住。她敛下神色，自一开始时攸就没从张夫人身上感觉到敌意，但这也不是她放松的理由。

张夫人继续道：“因着章将军的身份，日后这种场合时姑娘怕是躲不过去。”

时攸装作没听懂的样子，懵懂般道：“不过是凑在一起说话罢了，规矩多了些也能适应。”

张夫人笑了一声，没有再开口。时攸自然不会主动说些什么，徐栀柔更是从一开始就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努力当一个吉祥物。三人一时无话，好在很快走到了御花园。

绕过花丛走了不过几步，就听见一人惊喜地唤了一声“母亲”。时攸眼观鼻鼻观心，依照规矩行礼之后就带着徐栀柔躲到了一边，身着华服的年轻女子，发间的饰品叮当作响，两颊上透着激动留下的绯红。正是当今贵妃，张文菁。

另有一人也匆匆赶了上来，站在离张文菁几步远的地方不停地张望着。但随着宫道上的人逐渐减少，她脸上的神色也慢慢落寞了下来。但很快便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往远处走的敏贵妃母子。

时攸见状也猜出来了面前的女子大抵就是淑妃李玉芙。她拉着徐栀柔的手，跟在其她人身后降低存在感，可不愿意在这种时候触霉头。

但有时候有些事情偏偏是躲也躲不掉，也许是人多的缘故，路上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块石头。正在交谈的两位夫人一个不察便踩了上去。时攸只听到一声惊呼，连忙上前扶了一把，人没有大事，但时攸衣袖上的衣服被茶水浇了个彻底。

敏贵妃听到这边的动静连忙赶来，看到地上的散落的石子后柳眉倒竖：“内务府的人是怎么办的事，本宫的吩咐也敢懈怠！”

摔倒的夫人还在皱着眉低声呼痛，像是伤到了脚踝。敏贵妃沉着脸让人去请太医。

“阿攸你没事吧？”徐栀柔说着用帕子去吸时攸袖子上的水，好在茶水不烫，只是湿哒哒的令人难受。

敏贵妃见状另派了一人带时攸去更衣，她自然不会推辞，拦住想要跟着的徐栀柔后时攸在心里叹了口气。

御花园的附近就有几处宫殿，可供人整理衣物。过程很顺利，时攸很快把弄脏的衣袖清理干净。领路的小宫女在把时攸带过来后就离开了，只剩下枕夏还留在身边。

好在路并不复杂，时攸心里担心着徐栀柔，脚下也不自觉的加快。四周的假山和花丛是个掩人耳目的好东西，四周的梦境数不胜收，但时攸无心细看。经过一处池塘，水里的荷花开的正好，时攸只匆匆瞥了一眼，谁料脚下突然一滑，整个人都往前扑去。

“姑娘！”

枕夏的惊叫声让时攸一时麻木的思绪开始疯狂转动，手下意识的往边上抓去。树枝上的尖刺没能让时攸松手，反而越握越紧，咬牙用力站稳了身子。

枕夏死死抓住时攸的手不曾放松，一向冷静的她脸上发白。

时攸却突然抬头看向前方，不知道什么时候二人的面前站了一个人。见时攸看向他，他缓缓勾出一抹笑意，收回了刚刚伸出的手。

衣服上绣的是四爪龙纹。

永安王，薛恒。

时攸几乎是在一瞬间就确定了薛恒的身份，只因为当今皇帝的兄弟只剩下了他一人。薛恒和薛煜的长相并不相同，虽然只是遥遥地看了一眼，但时攸也看清了薛煜的长相更为硬朗。而面前的薛恒则带着几分书生气，脸上似有病气，显得更加人畜无害一些。

“姑娘的手伤了，可等一会，我派人去叫太医。”薛恒从怀里拿出手帕，“可以先包一下。”

时攸低垂下脑袋连忙后退了几步：“多谢王爷，不过小伤罢了，不必劳烦宫中太医了。贵妃娘娘那还在等，我也不打扰王爷赏花了。”

“且慢。”薛恒轻笑了两声，又靠近了几步，“姑娘何必客气。刚刚我瞧见了地上的松动，但还没来及叫就出了事。到底是我的不是。”

“王爷说笑了，这不过是我走路不小心，您不必在意。”

薛恒的身影依旧岿然不动：“刺扎进去可不是好受的，姑娘还是让太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