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散尽玉楼春 第11章 生意

又揉了几下小黄狗，时攸才在它的嘴里夺回了自己的衣摆，起身离开。

回到屋内的时攸已经把刚刚的事情抛到了脑后，接下来的几天不过和以往一样，看着望江楼内的顾客去而复返。

“姑娘，外头来了个人，说是来拜访您的。”

时攸拨弄算盘珠子的手不停：“来做什么，要是又来没事找事的就说我不在。左不过现在也不会出现府衙那些人故意疏忽的事情了。”

拾秋摇了摇头道：“说话举止倒是挺客气的，就是是个生面孔，没什么印象，说是要和您谈生意。”

“谈生意？”

时攸的动作缓缓停下，面上显出思索，片刻后颔首道：“我知道了，请他在偏厅先坐，我马上过去。”

偏厅内，时攸刚一走进去就见一人迎面而来，脸上笑容和气，细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时老板，久仰大名，我可是早就想来拜访你了。”

“您客气了。”时攸引着他到一旁坐在，“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鄙姓孙，名下也有几间铺子，做些小生意养家糊口。”

“几间铺子？”时攸笑道，“孙老板可是谦虚了，这可不是小生意了。”

孙老板哈哈一笑，转了几下手指上的扳指：“我那几间铺子哪里比得上您的望江楼气派，别说在这条街上，在都城内也怕是头一份啊。”

时攸略笑了一下，手指轻轻点着桌面：“我刚刚听说孙老板是来和我谈生意的，不知道是怎么一桩生意？”

“听说时老板是近两年才开的这家酒楼？”见时攸颔首后孙老板继续道，“望江楼能在短短几年有如此规模可见时老板的本事，但树大招风。在下不像那些人一样迂腐，但只是担心时老板经营时间太短只怕是根基不稳，总是容易招到些烦恼的事。”

时攸听完心下厌倦，松手时杯盖发出当啷一声脆响：“那孙老板的意思是？”

“不才在其他郡县开过酒楼，多年来生意还算是不错，也是在这行当有些经验和名气。如果得蒙时老板不嫌弃，你我二人何不合作，扩大经营，心里的底气也更足了不是？”

“怎么个合作法？”

“望江楼自然还是时老板的生意，只不过是明面上换个老板，不仅能省下来许多麻烦，还能让我们二人的酒楼生意更上一层楼。”

听到孙老板最后的那一句话，时攸不禁想起了前几天路过的那家正在装修中的店铺，又看向对面势在必得的孙老板，问道：“我前些日子看到望江楼不远处的街对面被人新盘下了一间铺子，不知道孙老板知道是谁盘下来的吗？”

孙老板又笑了几声：“怪不得能撑起这么大一家酒楼，时老板果真聪慧。都城繁华，孙某也是舍不得这份近在咫尺的甜头，也得给自己留条后路。不过时老板放心，如果您同意，我自然不会和望江楼，和您为难。”

听着孙老板说的话时攸心里发笑，明面上说的只是换个老板，让她坐着就能收银子，背地里他怕是存着将望江楼吞并的心思。换了老板，经营等诸多事情时攸可不相信孙老板还会交到她手上。

时攸闻言轻笑一声：“我倒是觉得孙老板是笃定我会接受。”

“时老板说笑了，谈生意讲究的不就是一个‘谈’字，自然是要皆大欢喜才行。不过若是时老板不同意，做生意嘛，要是多有得罪也是正常的，若是别人随意插手怕也是会失了民心得不偿失。”

“孙老板对我倒是很了解。”时攸淡淡地说道。她自然也听出来了孙老板口中说的“别人”是谁。

“如此我就先预祝孙老板生意兴隆了，开业的时候我也会去捧场的。”说罢时攸站起身，俨然是一副送客的模样。

孙老板像是也并不意外于时攸的态度，起身道：“既然时老板无意合作，那我也不多打扰了，告辞。”

早在偏厅内听那些废话的时候时攸就觉得闷热，心里后悔出去见他这一遭，平白无故浪费了时间。

进到了屋内，时攸才察觉到汗水浸湿了鬓角。

拿着帕子细细把汗水擦干净，身上的不适也随之少了许多，时攸转身坐到一旁的榻上，这才发现榻上的矮桌上放着一盅梨汤。

时攸的眼神微顿。在她小时候，因为一次风寒过后没有注意，时攸接连咳嗽了一个多月才算好转。但最终还是落下了毛病，发热后如果没有细细照顾着不要受风就会咳嗽月余不止。

那时候的尚书夫人也就是时攸的母亲隔三差五的就会给她备一碗梨汤。甜滋滋的梨汤喝进嘴里，连带着五脏六腑都熨帖了起来。

不过自从家中突遭变故之后，时攸的这个毛病就没人再这么上心了，连带着她自己也不甚在意，左右不过多咳嗽个几天，不会有什么大事。这段日子也是咳嗽个不停。

看向一旁拿着托盘的拾秋，时攸问道：“是你吩咐厨房准备的？”

时攸问完却见拾秋支吾了半天，手指扣着托盘的纠结的样子，她扭头看向那盅梨汤，心下知道了这到底是从哪来的。

这段时间虽然章云璟没露面，但每日的东西还是像以前一样送过来。大概是心里还有些气闷，时攸大多看了一眼就让人收了起来，若是些吃的就分给了拾秋和枕夏她们。

见时攸不说话，拾秋有些心虚道：“姑娘，奴婢是想着梨汤润肺，您既然不愿意吃药，喝点这个也好。”说罢又小声说着，“反正送都送来了，用的东西定然也不会差，不喝白不喝。”

时攸听了拾秋的话忍俊不禁，抬手指了指她又笑着放下：“你家姑娘我就是开酒楼的，养着那么多个厨子，怎么着还得非惦着他的梨汤。”

“哎呀姑娘，前段时间奴婢不是让后厨给您做了一份，您嫌弃腻的慌，喝了几口就不愿意再动了。”

时攸回想了一下，确实有这么一件事，一时间面上有些尴尬。拾秋笑嘻嘻的把勺子递到时攸手里，顺手把盖子掀开，清甜的香气扑面而来。

入口甜而不腻，温热的汤水顺着喉咙咽进了肚里，喉咙中的痒意也舒缓了不少。

但夜半，时攸又因为止不住的咳嗽醒了过来，她起身走到桌边倒了杯水喝下肚才觉得舒服了许多。她的视线不自觉看向了一旁的矮桌，清甜的口感仿佛还在舌尖。

梨汤到底不是什么神药，治标不治本。

又咳嗽了几声，时攸也清醒了不少，转身推开窗户。夜色寂寥，连虫鸣都几不可闻，唯留微风轻抚过树叶发出的声音。

时攸此时的思绪格外活跃，倚在窗前看似在发呆，脑子里的事情却一件接着一件。

也不知道那些人都藏在哪里。时攸想着，眼睛也打量着周围，但是除了自己院内见惯了的景色外没有看到任何异常的地方。

时攸探头看向屋顶，但只能看到最边上就不能再看到些什么了，她的视线又转向屋檐。盯了一会她又莫名想到了曾经在山上看见过的，倒挂在石壁上的蝙蝠，没忍住笑了出来。

突兀的笑声在这个时辰十分清晰，时攸猛地一僵，又看了一眼四周后轻手轻脚地合上了窗户。

不过几天，孙老板的帖子就送到了时攸手上。烫金的帖子上写着“醉风楼”三字。

枕夏看着时攸不语，在一旁道：“姑娘若是觉得厌烦，不如让二位刘掌柜代替您去吧。不过是一些场面上的事，刘掌柜处理起来得心应手。”

“没事。前段时间是我亲口答应了的，总得说话算话，别忘了帮我备份礼。”

第二天一早，鞭炮声震耳欲聋，激起一阵尘土。

时攸跟着前方的人往前走，大多都是都城内小有名气的老板。

不过走了几步，就看见孙老板拱手道谢：“多谢时老板赏脸了。”

“孙老板客气了。”说着示意枕夏将备好的礼物递了过去，“恭贺您开业大吉。”

孙老板又是一番道谢，让手底下的小厮领着时攸往里走，进到一处包房内，都是前来道贺的人。时攸明显感觉到她一进去，周围人的视线都落到了她的身上。时攸以往和他们也并不相熟，颔首示意后随意找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

不过又坐了片刻，孙老板的身影才出现在门口：“有劳几位久等了啊，今日事情太多，请各位见谅。”

“孙老板这是怎么说的，桌上备着瓜果点心，我们不过是坐在这喝茶聊天，舒坦着呢。”

“就是啊孙老板，您着醉风楼今日来的客人可不少啊，这是个好兆头，日后定然生意兴隆。”

说着，众人的声音停顿了一下，视线再次落到时攸身上。同行之间难免有竞争，更何况在同一条街上，即使周围人不说，时攸也知道他们都在等着看热闹。

时攸装作没有察觉到的样子，不咸不淡地应和了几句。

不过却有人不依不饶：“嗐，这话说的。我可不敢和时老板抢生意，还希望时老板高抬贵手给我留个立足之地。”

时攸看向孙老板，对方细长的眼睛里闪着精光。她自诩处事圆滑，这也是即使其他店铺老板不愿意与她过多亲近，但见了面总归是和气的原因。但圆滑并不适合所有的时候。

“孙老板这话我就听不懂了。做生意也不过是各凭本事，如果孙老板觉得难以支撑，天底下养活自己的路不是多着呢，不必烦恼。您说是吗？”

周遭一时安静了下来，孙老板脸上的肉微微颤抖，好似几乎维持不住脸上的笑意。

又坐了片刻，时攸起身离去。

“姑娘可是累了？”

时攸叹了一口气：“是有点。想起来累，应付起来更累。算了，不去想了，快点回去吧，我想吃你做的那个栗子糕......”

说到一半，时攸的话戛然而止。

不远处熟悉的身影一如既往地站在屋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