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入梦 第35章 晋江独发

佣人们的闲言碎语很快被新的八卦所取代。

若不是能听见梦境主人的心声，清澈还以为小孩子忘性大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呢。

修治逐渐变得内敛了，显得有些阴沉，更加不得血脉相连的亲人们的喜欢。面对从小陪伴着自己的死神担忧的询问，也只是说没什么，将事都藏在心里，不愿对任何人敞开心扉。

平清彻自然发现了这一点，想抽时间和这个心思重的孩子谈一谈，却一直没找到机会。

谈心的契机姗姗来迟。

津岛家的男主人升官了，他原本就是众议院和贵族议院的议院，如今更是上了一层楼，津岛家在当地的地位不仅跟着一起提升，家族企业也欣欣向荣。

为了庆祝，松木夕子准备了丰富的家宴，和孩子们一起邀请丈夫参加。平常，家族之长都是独自在茶室用餐、由她来侍奉的。

餐桌上的菜肴有生鱼片、烤鱼、干烧等等，满满的摆放了一整个长餐桌，贵族的老爷夫人、少爷小姐根本吃不了这么多，全是用来充场面的。当年为了预防当时无药可医的肺病，这家的津岛老爷每餐都要饮用原材料非常珍贵的汤，现在有著名科学家海蒂研制出来的特效药，家族里的这顿汤也省去了。

作为家族并不受重视的第六子，修治挤坐在餐桌的最末席，想到自己偷偷出门时在外看到的贫民们讨生活的悲惨场景，对着这么多人根本吃不完的美味佳肴食不下咽。直到大家长发话可以散了，他才立即放下了筷子，准备逃离这个令人呼吸困难的地方。

他素来存在感稀薄，应该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才对，不过这次却有人叫住了他。

“修治。”松木夕子矜持的笑着提醒，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在丈夫面前摆出一副慈母的表情：“父亲这次会给你们带了礼物呢，不要这么急着出去玩好吗。”

天生敏感早熟的修治被母亲提到了名字，聪明的领会到了贵妇人优雅语调中蕴含的深意，马上换上了讨人喜欢的笑容：“好的母亲。”

严格按照长幼顺序，修治依然是最后一个拿到礼物。

他还记得父亲第一次告诉他们回来时会给他们带礼物的那天，他很想要父亲的钢笔，却不敢说出来，想了许久才决定假装说梦话给在隔壁房间工作的父亲听。

父亲当然听不到他的愿望，换种说法就是听到了却选择装作听不到他的愿望。

最后还是死神形态的彻用不知名的方法帮助他实现了愿望，拿到了津岛家主常用的那支钢笔藏在他的枕头下，可是他已经对那支钢笔没有任何期待了。

津岛家主的工作非常忙碌，平时几乎不回家，即使回家也很少同长子文治以外的孩子见面。

虽然十分害怕性格严肃死板的父亲，也在父亲身上失望了很多次，但男孩子对父亲天然的崇拜，依然让修治有一点期待父亲这次会像对长兄一样拍拍他的肩膀，或者像对哥哥圭治一样摸摸他的头，哪怕只是像对哥哥英治一样说些鼓励的话也好。

可是什么都没有。

拍肩膀也好、摸头也好、鼓励的话也好，什么都没有。

只有仆人送过来的一份包装精美冰冷而死气沉沉的礼物，一点人类的温度都没有。

父亲早已和长兄前往那个他们谈话和用膳使用的专属房间了。

他总是多疑而又敏感的想：只有嫡长子才有资格继承家族，其他儿子的存在，都可有可无吧？都只是长子不幸夭折的备选吧？

拿着礼物回到自己房间的修治往隔壁的房间看了一眼，遭到了发现他窥视行为的父亲严厉的训斥。

父兄谈话的茶室，不过就在他房间的对面，仅仅隔着十厘米的台阶落差，却仿佛化为了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

修治拿着礼物回到自己的房间，却连打开的兴致都没有。

他能猜到父亲这次带了什么礼物回家，比起玩具，他更喜欢书籍。他不喜欢这份礼物，但父亲认为男孩子就应该喜欢这样的礼物，为了让父亲高兴，他也应该说自己想要这份礼物，可是父亲见都没有见他一面。

文治长兄说的“长者赐，不敢辞”，在修治看来真是蠢透了，明明对方也不喜欢这么幼稚的礼物，却仍摆出那么一副喜欢到极点的虚伪样子。

是的，他也尝试过用讨好别人的方式获得别人对自己的好感，但是通过讨好的行为获得的好感都只是一时的，一旦停止，或者做出不合他人心意的行为，就会立即被他人所抛弃。

这种好感，实在是太浅薄且令人作呕了。

随意的把礼物放在桌子上，修治轻手轻脚的离开了自己的房间，经过父兄的房间时更加小心。

避免引起父兄的不悦，直到来到走廊，他才真正像个小孩子一样奔跑了起来，如同一匹快乐的小马驹，脚步声哒哒哒的。

一直跑到了佣人的房间，修治扒在门框边，衣袖被老旧的门上的钉子刮了一下也不在意，探出头笑吟吟的问道：“阿竹在吗？”

对在家人那里得不到重视的他而言，和说话又好听的佣人们待在一起更让他感到放松。

而阿竹，自从上次彻坏了规矩，母亲虽然没有辞退阿竹，却仍把阿竹从他身边调走去做粗活了。因着在夜里彻还会来陪他，他也就没有做多余的事。

刚好在房间里休息的善子笑道：“是修治少爷啊，阿竹还在河边浣衣，还没到回来的时间呢。”

修治疑惑道：“为何要去河边浣衣？家里不是有洗衣用的机器吗？”

善子的神色有些为难，她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到这边，才对他张了张嘴，比了一个“夫人”的口型。

修治握了握拳，转身跑去了离家最近的那条小河边。他和之前的朋友来过那条河摸鱼捉虾，能找到去路。

流水潺潺的小河旁布满了鹅卵石，上面放着一个塞满衣物的木桶，黑发女子用淡蓝色的头巾绾着发，坐在河边的一块青石上，正弯着腰拿着一件佣人穿的衣服细细的搓洗，时不时抓一点罐子里的皂角粉。

下人穿的衣物布料自然说不上多好，甚至带着一点参杂着皂角清香的刺鼻气味，搓洗起来时很是伤手。他能感觉到彻以前肯定也是贵族出身，但他不明白彻为什么能放下身段去做这些“下贱”的事。

就为了用“阿竹”这个身份，一直待在他身边吗？

修治上前，捉住了女子因搓洗衣物而擦伤的手，看着她被水泡得发白、而伤口又泛着红色的手，有一点难过。

平清彻惊讶的抬头看他：“阿治怎么来了？”

斜阳下，注视着她的那双鸢色眼眸折射出了微妙的光线：“彻，是因为我吗？”

陷入自责中的孩子呢喃着：“我连累了无辜的人吗？我有罪吗？”生为贵族，这就是他的罪吗？

一切仿佛都得到了解答。

男孩子松开黑发女子的手，面向了波光粼粼的小河，突发奇想道：“如果我遂水波而去，河水能否洗净我的罪？”

如果在母亲骂他怎么不去死的时候，他身边也有这样一条淹得死人的河流就好了，他想要证明给母亲看他并不是软弱得连死都不敢。

“我曾魂葬过一个溺死的魂魄，你知道他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吗？”听到书没读多少想得还挺多的小孩子的内心所想，平清彻只是搓洗着衣服，慢悠悠的说道：“溺死是一种很痛苦的死法。”

随后她把溺水而死的人死时的形态仔细的描述了一遍，不出所料看到对方的脸色发青。

修治还只是个想要死得好看一点的孩子：“......如果我投水死了，那些人一定会嘲笑我的吧。”

会对着他的尸体指指点点，说这是津岛家的小少爷，围观着他的尸体，或许还会有人抱怨他为什么死在这里给别人添麻烦，污染了上游的河水。

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亲人会为他伤心流泪？

平清彻微微垂眸，从河里捞起衣物放进木桶里，语气一本正经的瞎编着：“我们死神有规矩，拒收自杀而死的魂魄。”她刚刚自创的规矩，或许只有她一个死神遵守。

留意到男孩子身上穿着的浅灰色条纹的小和服袖子上破了一个洞，她轻松的笑了笑，亲近的把他牵过来：“怎么衣服破了都没发现呢，我来给你补一下。”

事实上，破损了的衣服不会再出现在他的衣柜里，更不用缝补，直接就丢掉了。修治没有提醒彻这一点，只是任她动作，觉得这条规矩可疑，便奇道：“有这样的规矩？”

“嗯。”拿出针线细细地缝补起衣裳，平清彻轻应了一声，留意着对方的表情变化，温声问道：“遵循社会的规则，顺从家族的安排，成为一个优秀的上等人，不令家族蒙羞，让所有人引以为荣。养尊处优，锦衣玉食......为什么不愿意这样生活？”

棕黑色头发的男孩沉默良久，才开口：“如果我顺从了这种生活，彻会对我失望吧。”肯定的语气。

他没有任何依据的、直觉的这么认为着。

清澈唇角上扬的弧度不变，眉眼含笑：“只是惊讶而已。”

在流魂街的日子缝纫技能点满了的黑发女子灵巧的落下了最后一针，男孩袖上的那点破损就变成了一朵栩栩如生的黑色桃花，水墨画上图案一般。

“我尊重你的选择。”

对现有的规则和社会阶级怀抱着强烈的怀疑，意识到了社会形态的畸形，渴望从中挣脱，渴望改变，但是却找不到任何解决办法，只想从这个牢笼里逃离......这难道不像当年迷茫中的她？

可以引导成一起拯救世界的合作伙伴吧？应该。

九点水小姐：和我们一起拯救世界吧！

好心的俄罗斯人：吃苹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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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记得劳动节是会放假五天的，对吧对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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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晋江独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