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入梦 第132章 晋江独发【幻梦】

最先被召唤出来的从者，是一个看身形约莫十四岁的少女。

“Assassin”卷轴开始自燃，地面上凭空浮现的阵法中央蓦然被冲天而出的金色光柱笼罩。

待耀眼夺目的光芒散去，穿浅蓝色长袖衬衫、藏青色百褶裙，肩披及膝白大褂的少女便出现在了阵法中央。

森鸥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海蒂。

曾经在心底描摹了千万次的身影，他却总觉得不真实，也不敢靠近。

她比记忆里更好看了。

童话故事中的小公主般流淌着蜂蜜的、金子般的发丝荡漾着起波浪，发梢俏皮的打着卷儿，用雪白的丝带松松垮垮地系着，懒散地垂在一边削肩上。犹如一道堆满积雪的田埂将未收获的金黄麦穗分成两半。

那双猫儿似的眼睛依然是海蓝宝石一般漂亮，不过傲慢抬眸轻扫围观群众一眼，就失去兴趣般收回了视线。

但那份韶颜稚齿的精致，总是会让她得到人们的更多宽待。

海蒂抱着手，思考了一会儿，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克制了一下不让自己看向高台之上的神明露出玩味的笑容。

就当陪任性的神明玩一场游戏吧。

隐去所有不为人知的小心思，海蒂目光终于移动到现在已经变成颓废中年大叔的爱人身上。

原本一直凝视着她的黑发男人却别过头不看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对她来说，离别的时间只不过是一瞬，而在森鸥外看来，离别的时间却真真切切的过去了十几年。

“你为什么出现得这样早？我的眼里还没有装满泪水。”

无视旁观者或好奇或异样的眼光，海蒂上前抱住了兀自沉默的黑发男人，仰头看他，蓝宝石般的眼眸微微湿润，仿佛一触碰就会破碎。

自从他们在一起后，她的鸥外先生就再没有过平静的生活。

他会因为一个永远长不大的恋人，饱受世人异样的眼光。

会因为恋人顶级化学家的身份，被各国间谍刻意接近，不敢相信身边的人，或者面临各种刺杀。

会因为恋人研究出的成果，被异国无数次审讯、被母国的人盘问，被时时刻刻监视，毫无**和自由可言。

而他们的女儿，从出生起就遭遇了太多痛苦，没有健康的身体，今后也将生活在国家的控制中，不能自己主宰自己的人生，甚至夭折。

仅剩的恋人也因此追随女儿而去，留他孤身一人在人世间。

这样好的鸥外先生......遇到她这样糟糕透顶的人，真是不幸啊。

海蒂踮起脚，凑近他，距离他的唇只在毫厘，轻轻地说：“吻我。”

没有等对方回答，她已经吻了过去，熟练地勾起恋人的热情。

许多年都没有和别人这样亲近，森鸥外僵住了。

鼻间充斥着少女熟悉而又陌生的发香，感受她花瓣般柔软的唇、温热灵活的小舌......好一会儿，他的手才扶在她的腰侧，慢慢开始回应这个柔情的吻。

似乎搂着一个遥不可及的美梦，直到此刻才在她的温柔里确定美梦的真实性。

这是他的海蒂。

森鸥外混乱的思绪越来越清晰。

这是年轻的他捧在掌心的白天鹅。

这是他失而复得的，情绪反复无常、任性、娇气、傲慢，聪明过人又坏脾气的挚爱。

森鸥外从来都不傻，也自以为是个聪明人，可再自认聪明，他也知道，自己和海蒂、江户川乱步这类人都是有差距的。

他看不到海蒂眼中没有秘密的世界。

他也无法得知，海蒂为了再见他一面，究竟做了哪些努力，承受了怎样的精神压力。

他唯有爱她，或者，更爱她。

*

“Archer”，弓之骑士。

这个职阶无疑很适合历史上为救子侄，拈弓搭箭，使用神乎其神的转弯箭将一头吊睛白额虎一箭穿心的平姬。

虽说平姬也用刀。

明明是女子却身着平安时期公卿男子才可穿戴的狩衣和裤裙，因御主召唤而降临的从者左手持金色长弓，静待一旁，黑如鸦羽的姬发束成高马尾，唇红齿白，长眉连娟，微睇绵藐，端丽冠绝。

她看他的神态很平静，即使在他的注视下也很自然，似乎以为他是在透过她看别人，习惯了这样静默地守在他身边。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太宰治想。

这个世界的平姬应该与他素不相识才对，突然被召唤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成为从者，怎么会如此平淡。

太宰治试探着开口：“彻？”

他有一点点惶恐不安，生怕她的第一反应是看过来疑惑地问他是谁。

平姬怀疑自己听错了。

从不敢置信，持弓的手都颤了颤，到露出平静的微笑，轻轻地“嗯”了一声，只不过几秒钟。

但她不知道，她所有的情绪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那双黑亮眼眸里的怀念与怜爱，犹豫与伤感，都令人上瘾。

这个世界的平姬不知怎么也是拥有平行世界的记忆的，只是为了避免悲伤的结局，她不曾选择开始，又放不下这个世界和她渊源颇深的他。

从未出现在他面前，却一直守护在他身边，为他隔绝了一切与死神相见的可能。

太宰治弯眸笑着，却像是快要哭了。

突然被抱住，外貌体型与生前临死时一般无二、永远停留在了二十六岁的平姬手足无措。

每一个世界的太宰治小时候都有一个愿望，希望长大了能把比自己高得多每次都要仰望的彻抱在怀里。

他终于实现了。

“彻，你欠了我十六年的生日礼物。”

太宰治把头埋在她的颈窝，声音闷闷的。

“你说过如果非消失不可，一定会告诉我。”他抱怨着，非常不讲道理且理直气壮，“彻是个骗子！”

那些生疏感在少年亲昵的胡搅蛮缠中尽数散去，平姬不由莞尔，未持弓的手抬起，温柔地拍了拍少年的后背。

“我一直在你身边。”她说。

对待太宰治这种内心藏着一个始终长不大、又胆小爱哭的男孩，一味的付出和讨好是没有用的，因为他对感情很笨拙和幼稚。

平姬比太宰治想象中的要了解他，无论是优点还是缺点。

她知道这个孩子如果喜欢上一个人，就算对方是什么性格都无所谓，再不符合他的择偶标准，只要对方足够爱他，他就乐得接受，然后......把恋人在潜移默化中调.教成他喜欢的模式。

那些女孩往往不够清醒也不够聪明理智，总是先被风流又薄情的太宰治出众的外貌迷惑，继而被喂饱了足够多的情话，心甘情愿地跌入他编织的甜蜜陷阱。

平姬隐匿身形旁观的时候，偶尔会想问，这些女孩真的意识到了，她们迷恋的人是太宰治吗？

那可是太宰治。

伤害着、憎恨着自己的太宰治。

他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恋人，即使伪装得再怎么温柔体贴，他的过分敏感和神经质在他百般确认不会离开他的人面前肆无忌惮地释放出来，真的会把人逼疯。

也有平行世界的太宰治曾拥有了那个世界的她，可他们的相爱并不快乐。

明明拥有了平姬全部的爱，却在同样深爱平姬的同时，时常感到焦躁、惶恐和自卑，最后因为觉得被平姬的爱束缚而从平姬身边逃走，却又忍不住思念，再次回到平姬身边。

那个的平姬无论太宰治怎么作、怎么逃，只要他没有说出驱赶她的话，她怎么都不会放开他的手。无论太宰治身上的刺怎么将她的心伤得鲜血淋漓，让她的灵魂千疮百孔，她也依然固执地拥抱着他，守护在他身边。

两人就这样彼此深爱又彼此折磨着。

旁人都不懂他们在一起到底是图什么。

其实即使是看着太宰治长大的平姬有时候也不理解太宰治为什么要那样做，但如果是因为爱的话，她只要包容和接受就好了。

别看平姬这样，那只是对太宰治。其他人很少能受得了平姬。养尊处优的贵族少女那上位者的气势、刀剑般凌厉的眼神、杀人杀多了身上的戾气令人不寒而栗。而平姬本身也是一个控制欲极强的人，恋人在她面前几乎没有秘密，她也十分擅长占据主导地位，替恋人做正确的决定。

如果对方非要独自做出决策，她也不会阻止，只会平静地告诉对方他的决策是对是错，以及坚持这么做的后果。

令人绝望的是，她总是对的。

拥有平姬这样全能型的恋人，总会给人一种、她不需要你也能过得很好、而你只不过是她的负担或者累赘的感觉，这种无力感。

对一个自卑且傲慢的矛盾性的男人来说，真的让人想从她的身边逃离，却又发现无人可取代她。习惯了她的守护，一旦没有她真的活不下去。

而那些世界的平姬拒绝长大成人的太宰治的亲近，主要是因为她完全不能接受视作亲子教养的孩子，长大竟对自己产生了大逆不道的畸恋。

这是他们相爱最大也是最隐晦的障碍。

但这个世界的平姬不会因此而苦恼，因为她从未教养他，也从未替他做出决定，更没有向他索取什么。

无论爱她也好，爱别人也好，她只是希望这个对他人的态度敏感得过分的孩子，能与这个既不温柔也不善良的世界和解。

而太宰治就算已经从小孩子长成了俊美的少年，从小到大想要从平姬身上得到的一直没有变过。

他从头到尾要的都只有一件东西，那就是——平姬的爱。

If I should see you，after long year.

如果我们再相见，事隔经年。

How should I greet, with tears, with silence.

我将以何贺你？以眼泪，以沉默。

——拜伦《春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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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晋江独发【幻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