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的消毒水味充斥着江慈元的鼻腔,她闭着眼,面目狰狞,只能听到周围的人喊着她的名字。
等她再次清醒过来只能看到天花板。江慈元努力尝试开口,好在周围有人陪着她。只不过等视线聚焦起来只能看到一位漂亮且陌生的女人,她给她倒了杯温水递过来。
“你是?”
“付星欢。”女人冷漠的声音响起,“你的急救医生。”
江慈元的动作顿住了,明知不可能是那位老朋友,但还是下意识地低了头,“那刚才麻烦您了,我的同事呢?”
“去外面吃饭了。”付星欢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出去大概有一刻钟了。”
“我自己可以的,您先去忙吧。”
“江小姐你目前的身体状况还不太稳定,我答应过你同事会等她们回来的,现在是我的午休时间,你不用担心。”付星欢堵上了她所有的退路。
江慈元现在更加能确定这人肯定不是自己的高中同学,自己高中的付星欢跟个鹌鹑一样,不可能像现在这样牙尖嘴利。
一想到这她便放心大胆地抬头,随即就跟对方清澈的黑眸对上了。不可否认的是这位付医生跟她的高中同学那张脸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再结合刚才的聊天内容,江慈元一下子就明白了,怪不得自己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试探性地开口,“付医生,你是不是认识我啊?”
“没有吧。”付星欢的表情没怎么变。
哪怕听她这么说,江慈元依旧尴尬,只能快点祈祷自己的同事回来。
“你这骨折是怎么弄得啊?”付星欢问她。
“工作的时候不小心摔得。”
付星欢眼角抽了抽,这人不小心摔得肋骨都骨折了,好在她比较幸运,病况比较轻,三个多月就可以恢复了,不过江慈元身上还有别的伤,估计这半年都要躺家里了。
“你别紧张,我们这是在例行询问,因为你的同事说你被打了。”
“嗯,工作的时候不小心被打了,然后摔了一跤。”
江慈元正想着怎么跟她扯皮的时候自己的同事终于回来了。
“付医生,我们回来了麻烦你了。”秦乐带着魏知远走了进来。
“慈元,领导说下午来看你,你看看你要不要提前准备下。”魏知远把给她带的饭放在桌子上。
付星欢识相地退了出去。
江慈元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就开始卖惨,“你们刚才竟然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你少装。”秦乐毫不客气地打断,“付医生说跟你认识,我们俩才放心大胆地离开的好吗?”
“认识?”江慈元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个度,“她刚刚明明说不认识我啊。”
“我刚刚跟她的同事们打听了下,她跟你一个高中的。”魏知远她的床调高了点,“好像是菁华中学。”
江慈元握着杯子的手颤了颤,没说话,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既没有落地也没有断开,只是恒定在中间不动。
下午来看她的不只有她的直属领导,总编也来了。秦乐跟魏知远站在她旁边一起接受慰问。
“小江还是很有后劲的,不愧是前线下来的,王主任也是好福气,能接到小江这么一个人才,真不愧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这些夸奖江慈元已经听过无数遍了,从一开始的欣喜到后面的习以为常,仿佛她天生就是为了新闻而生的。
“那小江好好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了,走吧小王。”
江慈元做样子还打算下床送送他们,却被拦住了。等人走了她才松了口气。
“人都走了,你要不要休息会。”秦乐送完人才往回走。
“不用,你没告诉我妈吧?”江慈元紧张地开口。
“当然没有啦。”魏知远温柔地开口,秦乐则是莫名笑了下然后补充他的话,“因为你如此认真工作的精神已经在网上被传遍了,阿姨老早就看到了,她说让你好好等着。”
“她什么时候来?”江慈元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任命似的开口询问?
“想多了啦,阿姨说的是让你好好等着阎王爷!”秦乐说到这嘴角也压了下来。
江慈元当年的专业都是瞒着自己老妈报的,生怕她不同意,秦乐亦是如此。魏知远则是做了后期,所以家里人对他的意见并没有那么大。
“那更完了。”江慈元无助地哀嚎。
秦乐二人对此早已习以为常,毕竟不出十分钟这人就睡着了。她或许是太累了,不出五分钟就睡过去了。
二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开口。
等江慈元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本来秦乐是打算留下来陪床的,但是被她赶了回去。
“你也好好休息下,我这里好的很。”江慈元看着陪她一起蹲点的同事忍不住心疼。
魏知远也劝她回去,大不了明天早点来。
最后磨蹭到九点秦乐才叹了口气离开,并且嘱咐她有事电话联系。
秦乐跟魏知远前脚刚走,后脚病房门就被敲响了。江慈元略带警惕地询问外面人是谁,等听到付星欢的名字才让人进来。
“付医生。”江慈元合上了手里的电脑,“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你朋友走之前让我过来看看你,刚好今天我值班。”
“麻烦你了,付星欢。”
付星欢听她这么喊,身体忍不住僵了一下,“怎么了?”
“付星欢,你真的不认识我吗?”江慈元似笑非笑地开头。
“这位病人请你注意下,你是伤到肋骨了,不是伤害到大脑失忆了。”
“那好可惜啊,看来菁华中学叫付星欢的还蛮多的。”江慈元并不买账,“难不成校长每年招生指标都有一个要叫付星欢的学生吗?”
“江慈元。”付星欢喊她,“容我再提醒你一句,你的主要伤是肋骨骨折,不是脑子,你的想象力真够丰富的。”
“啊,是吗?我那一届也有个叫付星欢的,我好喜欢她,好想见她一面的,可是听同学们说老天爷天妒英才。”江慈元说到这本来是打算抹两滴眼泪装装样子的,没想到牵动自己的伤口,受不住嘶了一声。
“没事吧。”付星欢的眼眸里终于有了温度。
“没事,就是有点疼。”江慈元沁满了汗珠,“付星欢。”
付星欢的手僵了下,问道,“怎么了?”
“你还说不认识我。”
“你故意的?”付星欢皱眉问她。
“没有,是真的疼。”江慈元长吁一口气,“本来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没想到自己还是很怕疼。”
“我今天值班,有事就直接按铃。”付星欢的眼神黯淡下来。
“嗯。”
江慈元这一夜都很安静,没按过一次铃。付星欢实在是不放心,半夜来了好几次。
半夜江慈元平躺在床上,眉头紧皱,估计是因为肋骨骨折导致的气胸疼。付星欢想起当年出去军训,半夜她饿得不行,拉着自己去宿舍楼下买吃的时被保安巡逻抓到了,她大喊救命别抓我,我还不想死。她不解,一个那么贪生怕死的人为什么要去当最危险的前线记者,把自己搞得满身伤痕才满意吗。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李阿姨会同意江慈元报这个专业。但是付星欢很快就明白了,江慈元要做的事没人拦得住。
付星欢思绪回神,现在她没法给江慈元开止疼药,只能让她熬过去。
她敛下眼眸,伸出手想摸摸江慈元的脸,最后还是放下了。白天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付星欢只觉得她又瘦了。
她在病房里没待多久就退出去回了办公室,今天本不是她值班。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江慈元就醒了,李淑兰女士在十点多的时候赶了过来。本来她已经想好了一堆责骂的话,但是看到江慈元虚弱的模样一下子就心软了。
李淑兰看着努力坐着的江慈元,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她以为自己已经做到了每次在女儿出任务后就准备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境界了,殊不知江慈元躺在床上要死不活更令她心痛。
“慈元。”她想说的有很多,包括但不限于不干了,以及为什么她不听自己的话,非得去学个这么危险的专业,但是最后脱口的只有一句,“等出院回家了妈给你烧糖醋排骨,你不是说想吃吗?”
“好。”
“再把乐乐他们也叫过来,乐乐不是怕胖嘛,我就烧点虾,知远喜欢喝汤,你们三个出趟任务都瘦了。”
江慈元本来以为会迎来一场怒火的狂风暴雨,但是她忘记了,比起生气,妈妈对她的第一反应是心疼,妈妈是世界上最支持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