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风挽流长 第16章 第 16 章

幕布重新合拢，将震耳欲聋的掌声与炫目的灯光隔绝在外。后台瞬间炸开了锅，卸下了重担的少年们互相拥抱着、跳跃着，叽叽喳喳地复盘着刚才台上的每一个细节。林薇激动得眼圈发红，拉着苏晚晴的手不停地说着“太好了，大家表现得都太好了”。陈峻一把搂住身边男生的脖子，朗声大笑，那笑声里是毫无保留的畅快与自豪。

在这片几乎要掀翻屋顶的欢腾里，李寄风悄然退至角落，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微微喘息着。舞台上的强光似乎还在他视网膜上留下残影，胸腔里的心脏兀自急促地跳动着，尚未从方才高度集中的状态中完全平复。一种陌生的、灼热的情绪在他体内流动，是释放，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拨开喧闹的人群，直直地冲到了他面前。是邢南煦。他的戏服马甲扣子不知何时崩开了一颗，额发被汗水濡湿，几缕卷曲地贴在额角，脸上还带着浓重的舞台妆，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两簇跳动的火焰。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张开手臂，不由分说地、结结实实地抱住了李寄风。

这是一个带着汗意、脂粉气和蓬勃热力的拥抱。

少年的胸膛并不宽阔，却充满了毫无保留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激动与感激。李寄风浑身猛地一僵，像是被突如其来的电流击中。他习惯于保持距离，不习惯与人如此亲密地接触，更不习惯这样直白汹涌的情感表达。他下意识地想要推开，手臂却仿佛被钉在了身侧。

邢南煦抱得很用力，下巴几乎抵在他的肩窝，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

“我们成功了！李寄风！你听到了吗？掌声那么响！”他的声音带着剧烈的喘息和抑制不住的哽咽，像沸腾的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泡，“谢谢你……刚才在台上，我看到你在那边……我就不怕了……”

他的话语凌乱，逻辑不清，可那份滚烫的真诚，却像岩浆一样，瞬间融化了李寄风周身那层无形的冰壳。那僵直的身体，在这炽热的包裹下，一点点软化下来。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抬起。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承受着这个过于用力的、带着舞台硝烟味的拥抱，感受着对方胸腔里传来的、与自己同样急促的心跳，一声声，撞击着他的耳膜，也撞击着他那颗习惯于沉寂的心。

周围的世界仿佛消失了，那些喧闹的人声、晃动的光影，都退成了模糊的背景。只有这个拥抱是真实的，是滚烫的。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也许是漫长的一个世纪，邢南煦才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松开了手臂。他后退半步，脸上带着酣畅淋漓后的红晕，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眼睛却依旧亮晶晶地望着李寄风，傻笑着。

李寄风看着他，看着他那晕开的眼线和凌乱的头发，看着他那毫不设防的、纯粹的笑容。一种前所未有的、柔软而酸胀的情绪，像春夜里涨潮的海水，缓缓漫过心岸。他想说点什么，喉咙却有些发紧。

最终，他只是微微颔首，避开了那过于灼人的目光，声音低哑地应了一句：

“嗯，听到了。”

这三个字轻飘飘的，落在依旧嘈杂的空气里，几乎听不见。可邢南煦却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动听的赞美，笑容愈发灿烂，几乎要照亮这昏暗的后台角落。

卸妆，换回自己的衣服，走出少年宫。夜风带着凉意吹拂过来，拂去了脸上的燥热。队伍早已散开，三三两两各自归家。陈峻和林薇走在前面，不知在说些什么，林薇偶尔发出清脆的笑声。苏晚晴安静地跟在稍后一点的地方。

邢南煦和李寄风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最后。两人并肩走着，一时无话。经过这一晚的极致喧嚣，此刻的寂静显得格外深沉。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缩短，又拉长。

“李寄风，”邢南煦忽然开口，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清晰，“我以后……还能不能……像刚才那样抱你？”

这话问得直接，莽撞，带着少年人特有的、不管不顾的勇气。

李寄风脚步未停，目光望着前方被灯火点亮的街道。夜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他没有立刻回答。

邢南煦的心，随着这沉默，一点点提了起来，悬在半空。

就在他几乎要以为得不到回应，开始感到失落时，却听到身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几乎被风吹散的。

“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