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朝奉的“意外”死亡,像一块沉重的巨石投入本就暗流汹涌的池塘,在市局内部和地下世界同时激起了巨大的波澜。
刑侦支队和法医部门顶着压力,对老朝奉的遗体进行了极其细致的二次检验。结果在意料之中,却也让人心头发冷——并非单纯的心脏病突发,而是在其体内检测到了微量的、能够诱发急性心肌梗死的药物成分。这是一场精心伪装的谋杀!
灭口!毋庸置疑。
黑皮的狠辣与果决,让专案组所有成员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这条线索彻底断了,而且是以如此决绝的方式。
老朝奉的葬礼在一个阴雨绵绵的上午举行。
葬礼规模很小,显得冷冷清清。他儿子依旧没有出现,只有几个远房亲戚和街坊邻居前来吊唁,气氛压抑而悲凉。
江浸月没有亲自前往,但她派了便衣队员混在吊唁人群中,密切监视着所有到场人员,尤其是可能与“魅影”酒吧有关联的可疑人物。她相信,凶手或者指使者,很可能就在暗处观察。
果然,监控队员传回消息,在葬礼即将结束时,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短暂地停在街角。车窗降下一条缝隙,里面的人似乎远远地看了一眼葬礼现场,随即车窗升起,车子迅速离开。
“是阿天!”队员确认了驾驶座上的人。
阿天出现了!他还活着,而且能够自由活动?这意味着什么?黑皮没有动他?是暂时没有证据,还是另有图谋?亦或是阿天凭借自己的能力和在黑皮身边的地位,暂时稳住了局面?
江浸月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但随即又提得更高。阿天的处境无疑更加危险了,他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葬礼结束后,负责外围监控的队员在返回途中,于距离殡仪馆两个路口的一个老旧报刊亭边,有了一个意外的发现。
“江队,我们在报刊亭用来贴小广告的木板上,发现了这个。”队员带回了一张折叠起来的、毫不起眼的超市促销广告单。
广告单本身很普通,促销的是某种品牌的薄荷糖。但江浸月接过单子时,指尖却敏锐地感觉到,在单子背面的某个角落,似乎有极其轻微的、凹凸不平的触感。
她立刻将广告单铺在桌上,用侧光仔细照射。果然,在印着薄荷糖图案的旁边,有人用没有墨水的笔尖,极其用力地刻下了一行微不可查的压痕!需要调整角度,仔细辨认才能看清:
「旧船,未沉,锚在灯塔。」
旧船未沉?是指之前那条毒品运输线虽然受挫,但并未被完全摧毁?还是指黑皮这个核心人物依然安稳?
锚在灯塔?灯塔……淮安港确实有一座废弃的导航灯塔,早已停用,但因其独特的地理位置和视野,偶尔会有一些非法交易或人员聚集在那里。
这是一个新的情报!是阿天冒着极大的风险留下的!他无法直接联系,只能用这种古老而隐秘的方式,试图将信息传递出来。他选择薄荷糖广告单,无疑是在向她表明身份。
“灯塔……”江浸月立刻走到淮安市地图前,目光锁定在那个位于港口边缘,突出于海岬之上的废弃灯塔。那里地势险要,视野开阔,易守难攻,确实是一个进行隐秘勾当的理想地点。
“他要告诉我们什么?新的交易地点?还是黑皮会在那里出现?”小刘疑惑。
“不一定。”江浸月沉思着,“‘锚’这个字很关键。锚,是用来固定船的。在黑皮的这个网络里,什么是‘锚’?是资金?是核心成员?还是……那个隐藏在更深处的、连接境外的关键人物?”
她感觉自已正在接近某个核心。老朝奉的死,非但没有吓退她,反而让她更加坚定了要撕开这层黑幕的决心。
“对灯塔及周边区域进行秘密侦察!动用无人机和水下设备,注意隐蔽,绝不能暴露!”江浸月下令,“同时,查!查这个灯塔的产权归属,近期的维护记录,任何与之相关的异常情况!”
另一方面,沈郁溪那边也有了意想不到的进展。
她利用家族企业的商业网络,私下里帮忙梳理与黑皮相关的几家公司异常资金流时,发现了一笔非常古怪的支出。黑皮控制的一家皮包公司,近半年来,每月都会向一个海外账户支付一笔固定金额的“咨询服务费”,而收款方注册地,赫然是紧邻“黑石”地区的一个敏感口岸!
“咨询服务?骗鬼呢!”沈郁溪在电话里对江浸月说,“我查过了,那个收款方就是个空壳,唯一的活动就是收钱。这笔钱数额不大,但非常规律,更像是一种……‘保护费’或者‘信息费’。”
境外!又是境外!这与“幽灵血藤”、与陆澈前往的边境地区再次吻合!
“能把资金流向图做得更详细吗?尤其是中间经过的离岸公司。”江浸月请求道。
“我试试,不过需要点时间,对方搞了好几层皮,绕得很。”沈郁溪答应下来。
案件的多条线索,似乎开始隐隐指向同一个方向——那个隐藏在国境线之外的阴影。
江浸月站在办公室的白板前,上面已经密密麻麻布满了线条和照片。老朝奉(已故)、阿天(危险)、黑皮(核心?)、废弃灯塔(新焦点)、境外账户(源头?)……
局势依旧迷雾重重,但她也并非毫无收获。阿天还活着,并且在继续冒险传递信息;沈郁溪从商业层面找到了新的突破口;而对手的疯狂反扑,恰恰说明了他们正在逼近真相。
她拿起笔,在白板上“废弃灯塔”四个字上,画了一个重重的圆圈。
这里,或许就是下一个突破口。
她拿起那颗月亮糖果盒,倒出一颗薄荷糖放入口中。清凉的感觉刺激着神经,让她疲惫的大脑重新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