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妃传 第6章 训宫（上）

过了长甬街来到了宫华门，姑姑带领的队伍突然停住了。

秀女们东张西望不知道站在宫华门到底是何意。她们不安分、好奇地都伸着脖子向里看，但见宫华门内有一条长街，不同的是比方才的甬道多了一些人——忙碌的宫女和太监在干自己的活。

“这里是宫华门，是历代皇帝和宫妃们的必经之路。”为首的姑姑道。

“我们在这里就能经常看到皇上和皇后娘娘吗？”有的秀女兴奋地问，若能见到皇帝并获得青睐得个更衣答应也很满足了。

只见姑姑十分严肃地摇头，警告地盯着秀女，无情道：“无论宫女和太监直面见天颜是个重罪，轻则打三十大板，重则送去慎刑司做苦役，永世不得翻身。”

秀女吓得哑口无言，欧阳雪回头看一眼那个口无遮拦的秀女，原来是无官无籍的农家秀女柳芸。欧阳雪不以为意地扭头，继续与姑姑一道进了宫华门。

宫华门内虽然有宫女太监们充加长街的人气，然而他们都忙得很，一众新选秀的宫女们走在长街上左右打量着他们，他们都拿她们当空气似的不存在。

太监们有的爬梯子给高墙擦粉饰，有的在地上擦地扫灰；宫女们只穿梭这条长街，有的端着木盆盛着旧衣服急忙忙地赶往高墙处的其中一道角门，有的提着木桶刚从另一侧宫门出来赶往前端比较远的小角门去了。

突然一声“哎哟”声伴随扑咚一声掉在了地上，待秀女们看个究竟时，见一个太监拿着鞭子打地上的小太监，骂道：“叫你不好好干活，连个红墙都粉刷不好，你是干什么吃的。”接着就听到鞭子拍打皮肉的声音，干脆刺耳，直叫人心里也怕起来。

果然秀女们渐渐地把头偏过去，身子不由自主地缩起来，好像那条鞭子落在她们身上似的。

“大家可都看得真真了，不好好干活就是要挨打的，给宫里干事就必须提百分百精神去干好，干不好皇上那里怪罪下来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你们可都记着喽？”

“奴婢谨记姑姑的教诲。”欧阳雪与秀女们都蹲身。

起来继续向前走，秀女们还未从刚才的冲击回过神来，姑姑连忙摆手指挥她们靠边挨着高墙站着，秀女们有的不明所以迟钝着，姑姑一句：“静贵人驾到，快快跪着，都给我跪下去！”

秀女们乍听到贵人来走这条长街纷纷都跪了下去，不敢怠慢。

“都低着头，不许看！”姑姑敲了几个很不安分的秀女的头，“再看，贵人定要治你们罪，这些个不想要命的蹄子！”姑姑忍不住骂道。

当静贵人坐着四人抬轿辇采仗经过姑姑这一列时，突然叫人停住。

“奴婢请静贵人安。”

静贵人高高在上地在轿辇内懒洋洋地把手搭在了扶手上，声音也慵懒地拉长调：“姑姑今日好生忙呀！”

“是，奴婢带着这届秀女们去习恭院处调教调教。”

“这些都是新进的宫女？”静贵人懒懒地用眼尾扫了一丢丢，秀女都低着头更加束缚了。

“正是。”姑姑恭敬道。

“嗯，姑姑这番此去带她们调教甚好……”顿一下，根本没有放她们走的意思，反而抬手招了下不远处的高墙下的太监，道：“你且带着他来到本贵人这里。”

那太监道一声“是”就拎着小太监衣领托拽上来。

“奴才见过静贵人，请贵人安儿。”

“他哪里做错了？”

“回静贵人的话，这小子在粉刷红墙时，突然犯懒打起盹来从高墙处掉下来，让奴发现好一阵教训。”

“嗯，是该好好教训一番。”静贵人也十分赞同道，“今日是先皇后孝期满十年，皇上为文贤纯皇后甍逝冷淡了后宫十年，昨日才肯翻牌子让本宫侍寝，今早就命令把宫里所有白墙换成了红墙。”静贵人观赏自己手上的彩色青花护甲，叹气道：“今早本是极好的事，怎的就被一个不懂规矩的太监破坏了今日的气氛！”

“贵人想怎么收拾这个畜生？”执事太监一脸谄媚地请教。

“这事还用我指教你么？你是这儿执事的，自然先打他个三十大板然后丢出宫去，不再录用！”

“这……贵人打他三十大板是没问题的，但赶出宫去恐怕不太妥当……这个必须上报长贤宫。”

“自然要上报长贤宫，但今日是皇贵妃赵氏册封皇后的日子，恐怕没时间处理这等小事。这样好日子谁愿意触这个霉头呀！”

“是是，奴才该死，竟然忘了今日是新皇后册封的好日子。奴才这就奉静贵人的话，处理这个小太监——来人把他拖下去打三十大板然后赶出宫去！”

“贵人饶命，小的不敢了，饶了小的吧！”小太监猛烈磕头求饶，众人哪敢听他的话，纷纷把他连拽带拖地脱离静贵人视线，往长街走得渐行渐远。

静贵人回头审视新进的宫女们的反应，见她们个个都拘谨地低着头不敢声张，心底有一丝丝得意畅快道：“姑姑，我今日才封了贵人，皇上叫本贵人再添一两个宫女。去年皇上大赦天下，我住的绘芳阁里有两个宫女到了年龄都出宫嫁人去了，还有一个被黄妃借了去，到现在没有还我，现在我身边只剩一等大宫女，真真不够用呀。”

“静贵人放心，奴婢定会把她们当中调教成三等宫女送到贵人的住处。”姑姑道。

“按说我只是贵人，用不着名门大户人家的女子，不如把末等家无名无籍的女子仔细调教调教就好。”

“贵人英明，奴婢定不负静贵人期望。”

“喏，有劳姑姑了。”

“恭送静贵人。”姑姑等一干众人默默等待静贵人的轿辇远去，只剩影子之后，才道：“都起来吧！”

众新选秀女道了声“是”后，她们都磨磨碎碎地起身。

姑姑继续带着她们向前走，边走边教训她们道：“大家可都瞧见了吧？方才静贵人治理人的手段，你们可长见识了？”

“我感觉怕怕的……”

“是呀，刚才那一幕，虽然咱们都低着头，但听着就很害怕！”

姑姑见她们个个怂得跟兔子似的打颤，嘴角上扬起笑意道：“静贵人刚刚得宠，若你们日后好好干事，跟着静贵人不会吃亏的，当然在她那里做事仔细认真，静贵人自然不会怪罪你们的。”

“可是我们这些是名门贵宥出身，伺候静贵人应该轮不到我们吧？”

姑姑回头看是谁讲话那么唐突，一看那人，姑姑严肃的脸上微微和缓道：“原来是庞姑娘，庞姑娘说的对，贵人的身份自然不用你们伺候。”

“那是自然的，我们这些名门出身的秀女只配给天子和贵妃以上的人伺候。”庞蓉绯自傲道。

姑姑听了浅笑不答。

“我听表姐说静贵人原来是先后文贤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不知怎的得到皇上宠幸了？”庞蓉绯与这些女孩窃窃私聊。

“是呀，我也听嫡姐生前跟我讲过，当今皇上与先后十分恩爱，先后在后宫中可是出了名的万千宠爱于一身，当时后宫里的人个个都对先后眼红的不得了。”沈媛道。

“先后虽然独宠，但也没耽误旁人得宠呀！先后经常劝皇上要多多雨露匀沾呢！”庞蓉绯道。

“我也听嫡妹讲过静贵人可能故意背着先后上位，要么为什么静贵人那次被宠幸后一个月，先后就暴病身亡……”吴雨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急忙捂住了嘴。

“休在这里胡乱议论天家秘事，你们都不想活命了！”捂嘴的正是李莞——她的堂妹在宫中做了常在，前段日子选秀进宫被皇上选中做了小媛，赶上了皇上日常轮流宠幸便排到了李小媛，那晚升了常在后便没有再宠幸的消息，眼看就要过半年了，李家家族好于急功近利，一心为李家争光，就把家族里庶女出身的李莞安排进宫做宫女，只盼她能为李家一族光宗耀祖，能在朝廷有一席之地。

“姑娘你这话说的正中我的心思，现在看来不用我提醒你们了。你们当中难得有人懂规矩的。”姑姑边走边幽幽地道。

吴雨有种大祸临头的恐惧感，连忙告饶：“姑姑我方才说错了，姑姑莫要把我的话当真。”

“姑姑知道你们前排的秀女都是名门大户出身，你们都是有背景的，所以我不得不给你们一点脸面。但你们入宫是做宫女的，不是做娘娘的，所以你们这些大家闺秀们还是差点火候，到底来这里是做奴仆的。姑姑在这里不得不警醒你们一句：言多必失定会触怒天颜，最后无论你们什么出身，哪怕多大的背景最后只能沦为什么都不是的人。”

庞蓉绯这些闺秀大小姐们已经吓得不敢再多说一句话了，只默默地跟姑姑走到了一处小角门，门顶上用石扁刻着“习恭院”三字。

“好了，我们到了。”姑姑指着习恭院门内，道：“进了这里，你们都好好收拾那点心思，好好跟着这里教习姑姑学规矩。”

“是。”新选秀女们都规矩地福身。

“姐姐我好怕……”安琳不知不觉地拽紧欧阳雪的衣袖。

“你怕什么？”欧阳雪明知故问，她这话不是故意加重安琳的害怕，而是希望她进去之后不要再做受惊的小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