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勘魂录 第21章 沈砚的身世

林素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洞外了。躺着看着外面天上的阳光，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费力的将自己撑坐起来，胸口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嘶”的倒抽了一口气。

旁边小河边蹲着的背影听到她发出的动静，马上站起身跑过来问，“林姑娘，你没事吧？”

看清面前的人是灵心，林素的心里不知为何有些落空。灵心似乎看出来她的失落，将她扶起来为她披上一件斗篷说道，“沈大哥还有事，为你处理了伤口就先走了，交待我等你醒来把你送回大理寺。”

“哦，”林素有些木讷应着，摸着自己已经包扎好的伤口，她心中翻腾却不知从何问起。

就这样呆了一会儿，她问灵心，“那个人究竟是谁？为什么沈砚叫他义父？还有，你又是谁？”

灵心看起来没有之前的油腻感，换下道士服穿着劲装常服的他看起来是个干净清爽的男子，头上高高束起的马尾为他增添了一丝少年感。

“你问我的问题还是留给沈大哥回答你吧。至于我的部分，我真名就叫灵心没骗你，沈大哥是我的恩人。”

灵心说完递了一碗汤药过来，“诺，这也是沈大哥提前给你熬好的，你赶紧喝完我送你回去。”

“他，”林素忍不住问道，“如果那个人发现我没死，会给他带来麻烦吧？”

“你不用担心，沈大哥都计划好了，那个人，哼，他的日子也不长了。”提到那个人灵心面上显出憎恶之色。

灵心将她送回大理寺后便离开了，林素喝了汤药一直感觉迷迷糊糊的，想来药里带有安眠麻醉的成分，很快她便在房间里又睡了过去。

药劲儿过去后，林素的伤口处又开始疼。她从睡梦中醒来，看天色已经全黑了，只有月色从木质窗框中钻过来，在地上勾画出影子的轮廓。

沈砚就静静的坐在屋中央的桌子旁看着她，光影如薄纱一般披在他的身上，一半隐入黑暗中。

许是药刚醒，人还有些不清醒，林素歪着头看了沈砚一会儿，便向他伸出手来。

沈砚便站起身来，眼中有些犹豫又有些期待，走到她的床边，动作很轻的将她拥入了怀中。

“对不起。”林素身上熟悉的清冷熏香味道现在夹杂了一丝药味，沈砚对怀里的人再一次说道，“对不起。”

沈砚靠近的一瞬间，林素的伤口突然刺痛了一下，提醒她记起当时那一刀，她不由自主的往后缩了一下。

只是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温暖的怀抱，带着夜晚的寒意，林素没有拒绝。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事情了吗？”

沈砚放开了她，为她在身后垫上靠枕，掖好被子，坐到她的旁边。

沈砚的母亲，是前朝的公主景兰。据说她生得极美，原本是前朝皇帝最宠爱的女儿。按照她的出身，应该是会有一个家世了得的青年才俊的驸马。

但是这位公主的性子却自小不羁，不爱皇宫的繁文缛节，反而向往平民的喜乐。每逢有民间的集会，热闹的夜市，她都一定会带上她的贴身护卫偷偷溜出宫去玩耍一番。

直到有一次，在京都一年一度最大型的灯会上，景兰公主一如既往的偷溜出宫。灯会热闹极了，周围的人都戴着各色面具，提着各色灯笼。小摊贩们也竭尽所能，亮出各自的招牌绝活吸引客人。

有的打擂台猜灯谜，有的比拼立体灯笼，还有旋转的走马灯，景兰看的目不暇接，以至于等她在炫目的灯光中回过神来，护卫与侍女都不见了踪迹。

虽然经常出宫，但是这是第一次完全自己一个人。景兰心中有些慌张，她开始有些着急的四处寻找着。

可是周围的人好多都戴着面具，加上光影陆离的灯光，景兰感觉自己已经迷失在了京都的街巷中。

景兰公主失踪了。在灯会结束后，所有的人潮都散尽，却仍然无法找到公主，护卫和侍女都真的慌了，赶紧回宫中报告。

接下来前朝皇帝震怒，派出了禁军和暗卫，全京城包括周遭村落大规模的去寻找公主。兴师动众的找了半个月，仍然没有一点消息。

陪着她出门的护卫与侍女自然是被愤怒的皇帝砍了脑袋，但是也换不回来景兰公主，宫里甚至已经做好了公主丧事的准备工作。

没想到半年后的一个夜晚，景兰公主出现在了京都的街头。她的双眼被蒙住，人却穿戴整齐，虽不是丢失时的衣物，看起来也未受伤。只是所有人都看得到，公主的肚子大了。

被接回宫的景兰，却对失踪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只字不提。只要有人问及，她就寻死觅活大哭大闹，始终不愿意说出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这让一向宠爱她的皇帝也恼怒了，再也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只是景兰的肚子已经这样的大了，传出去皇家的颜面何存，皇帝对她最后只得将她名义上嫁给当时沈尚书的公子，实际仍然留在宫中，直到她诞下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就是沈砚。一个私生子，沈尚书如果不是为皇帝分忧，也不会愿意养着他。景兰这个失了贞的公主，自然也得不到沈家的重视，与沈公子更谈不上有什么夫妻感情。

就这样景兰公主带着沈砚，浑浑噩噩的在尚书府混了几年日子。等到了沈砚五岁之时，便发生了一件大事。

那一日，沈砚早上起来没有见到娘亲。他光着脚四处去寻，尚书府后院一向十分安静，平日里除了送衣食，根本不会有人过来看他们母子一眼。

只是那日，沈砚听到府中很是喧哗，他踮起脚朝院外看，只看到浓浓的黑烟，夹杂着人的喊声哭声。

“娘亲，娘亲你在哪儿？”小沈砚有些害怕了。

他便寻母亲不到，只能茫然的站在院中大哭起来。突然后院的门开了，一个带着血的身影冲了进来，反身使劲的拴上门栓。

是景兰公主！只见她头发散乱，脸上手上身上都有血迹。她跑到院中一把抱起沈砚就往里屋跑。

想来她已经没有力气，不及进屋便绊住摔倒在地。小沈砚一把抹去眼泪，想使劲扶起母亲。

“娘亲没事，”景兰公主使劲撑起身体，还不忘安慰着他，“墨儿，你快跟娘亲过来！”

随后进屋，景兰公主拉开衣柜拽出一个大衣箱打开，“进去！”

“娘亲，娘亲我怕！”小沈砚眼看又要哭起来。

“乖，不怕啊！娘亲跟你玩个游戏，”景兰公主擦了擦眼泪，蹲下来对他说，“捉迷藏。外面有坏人，你要在这里躲好！千万不要让人发现了哦！”

小沈砚看着母亲挂着眼泪却微笑的脸，点点头听话的翻进了衣箱，他的小手抓着母亲的裙子不想放开。

“记得，千万不要发出声音！母亲很快就来接你！”景兰公主依依不舍的掰开沈砚的小手，慢慢的合上衣箱。

母亲的脸就消失在衣箱合上的夹缝中，景兰将衣箱推进床后，咬了咬嘴唇，跑出了房间。

“我不知道在箱子里呆了多久，”沈砚讲的似乎有些疲倦，仰头靠在床柱上，“那里面很黑，我肚子很饿，但是我不能打开箱子。所以我便努力的睡，睡着了就不会怕了。”

林素心里很酸很酸，想到五岁的小沈砚，一个人蜷缩在黑洞洞的衣箱里好几天，难怪他会有幽闭恐惧症。

她轻轻的抚摸着沈砚的手臂，似乎这样就能安抚到那个可怜的小男孩。沈砚握住她的手，继续往下说。

“突然天亮了，有人打开了箱子，但是不是母亲。这个人我没有见过，他对着我伸出手说，小沈砚，我是来接你的。”

说完沈砚看着林素，他的嘴角有一丝苦涩，“就是你看到的那个人，我的义父。”

“那你后来知道他到底是谁了吗？”林素看他的样子，便知道这个其中还有文章。

“你记得我的母亲她嫁给了沈尚书的儿子吗？”

“难道？！”

“没错，我的义父，就是我名义上的父亲，但他也不允许我称他为父亲。整个尚书府唯一剩下的人，沈知行”

“那天尚书府是被？”

“对，血洗。沈知行代父亲回乡祭祖，在他回来的前两日发生的血案，尚书府上下五十多口人，无人幸免。”

“景兰公主她？”

沈砚突然捏紧了拳头，“我的母亲，尸体并未找到。但是沈知行说她死了，他用秘法保住了她的魂魄。等我将来有一日为尚书府找到凶手，他会让我与母亲的魂魄相见。”

“沈砚，”林素张口想说沈知行说的话有问题。

“你不用说，我知道。小的时候不懂，又无所依靠，他怎么说我自然怎么听了。但是后来，随着我长大后私下调查发现，我母亲的事情与沈知行存着莫大的关系！”沈砚的眼神变得冰冷。

“为何我见到他时觉得他很奇怪？似乎身上带有邪气，似人似魔一般？”林素回想起那个男人的容貌，看起来好像还不过三十。

“他在修一种邪术，具体是什么我还没有弄清楚，但是我怀疑与前朝也有脱不开的关系。”

“看来所有的事情都围绕着前朝，我们要找的不止是星象寻域图，还有一切的真相！”林素思索沉吟道，“也许找到了前朝的真相，也就能找到有关你母亲的线索。”

“你不怪我吗？我瞒了你这么多事情，还害你受伤。”沈砚抱歉的看着她。

林素并没有提过一个字的责怪，对自己的那一刀也没有再提及。她是如此的具有同理心，在自己无辜受伤的时候，仍然在帮他。

“生气肯定是生气的，”林素慢慢滑下枕头，躺到被窝里，她的声音柔软的好似小猫抓在沈砚的心里，“但是你真的好可怜，我恨不起来。”

看着在被子里缩成一小团的林素，沈砚隔着被子搂住她说，“你生气了，那我会负责哄好你。也许你就是上天派给我的引路人，我总觉得自从遇见了你，好像一切都会好起来一样。”

“你知道吗？我从小也没有父母，但是我的外祖母待我极好。我们的生活一直很困难，可她总会给我最多最多的温暖。”林素翻过身，面对着沈砚躺好，“你比我更可怜，遭遇了那么多的事情，你还长成了一个很好的人。”

“你觉得我是一个好人吗？”沈砚心里有些酸软，“我一直觉得我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

“你是，我陪你断了这么多案，看在眼里，你真的是一个极好的大理寺少卿。”说着说着林素已经支撑不住，声音越来越小。

等沈砚再看向怀里的人，长长的的睫毛下那双充满善意的眼睛已经陷入沉睡。他突然觉得一直空荡的心里，多了一处柔软，“我会好好保护你的，渡魂者。”